《华音流韶之彼岸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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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之彼岸天都-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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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达汗狂怒至极,这些日来的思念此时全都化为被欺骗顿号、被羞辱的怒火,他忍不住迸出一阵冷笑:“万金之体?她算什么万金之体?”
    眼前倏然一道寒光闪过,俺达汗心神动荡之际,竟来不及躲闪,肩头立即迸起一道血光,吉服碎裂。
    剑光执在那身穿公主衣衫的女子手中,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厉声道:“你敢侮辱我,野蛮人!”
    剧痛阵阵传来,俺达汗不去理会,他身上的狂怒让随从不敢靠近,更痛的,却是心底的伤。眼前这女子凶狠、凌厉,哪有半点温婉柔媚之气?
    哪里是他的莲花天女?
    一名来太监抢上来,颤巍巍地对公主道:“公主,还不赶紧向大汗陪个不是……”
    公主厉声道:“不要管我!你们将我软禁三个多月,又让我嫁给这番邦蛮子,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她猝然住口,眼泪禁不住留下。
    她是真正的永乐公主。
    天授村中,自从相思穿了她的衣衫离开后,她便卷缩在井底哭泣。直到地面没有任何声响,她还是不敢爬上去。她害怕看到满地的尸体,也害怕看到穷凶极恶的蒙古人。
    她在暗黑中低声哭泣,不知道下一刻会怎样。
    良久,她看到了一丝光芒。她忍不住向那道光走去,那是一扇小门,门后是一个奇异的世界。
    这是一座神秘的宫殿,里面应有尽有。宫人都穿着很古老的衣服。他们见到公主,都极为好奇,争着请她做客,问她外面的事情。听到她说现在已经是明朝了,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此后的几个月里,井中之人每天都拿出珍肴美馔来招待她,却不许她离开。直到有一天,井中之人说要玩一个游戏,他们每个人都钻到一个木盒子去,然后严实地盖上。他们说这会让他们青春不老。公主也钻了进去,可等她钻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御花园中了。
    而后,她听说了和亲之事。
    她当然极不情愿,一心抵抗。却不知父皇受了什么蛊惑,不仅满口答应下来,还托病不肯见她。这让一直饱受宠爱的她手足无措,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她并不知道,她的叔父吴越王向嘉靖说起,她曾沦落在俺达汗军中数月。其间,俺达汗对公主暗生情愫,有意与明交好,故力阻国师南下计划,向明朝提出互市、和亲等策,若嘉靖应允,可保一世之内两国不起烽烟。
    公主陷入敌军,便是皇室之耻,无论如何也难洗刷。幸好俺达汗遣使和亲,才算遮了这一桩丑事。更何况,目前蒙古大军驻军长城以北,战事在即,明朝殊无胜算,俺达汗既然诚心和亲,用一个公主换来万里江山、一世和平,实在是太划算不过。于是,嘉靖果断地下旨应允
此事,并言群臣若有异议者,一律廷杖二百。他害怕永乐不愿远嫁 ,托人来说清,干脆装病不见,一面下旨催促此事速成。
    终于,永乐一面哭泣着,一面被强行送上了北去的马车。
    她不想离开中原,不想永远定居在这荒凉的草原上。这里没有山侬水软,没有声色犬马,只有简陋的毡帐、粗鄙的饮食,以及走一千里都是一模一样的风光。
    虽然她自幼便已知晓,作为公主,无论父皇多么宠爱她,最终也逃不过成为功臣奖赏的命运。她也已准备接受这个现实,但总奢望着,上天能赐她一段幸运的姻缘。当凤冠揭开,一个仙风道骨的少年正站在红烛摇影下,对她微笑。
    无论如何,俺达汗实在不是她心目中的两偶。
    身为皇室贵胄,她可以得到一切,却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荒凉的草原上风雾苍茫,之后的慢慢岁月,让她如何读过?
    更何况,她未来的夫君,竟在婚典上强行扯下她的盖头,口口声声说她不是公主!
    她何曾受过这种羞辱?和亲来到这荒凉污秽野蛮偏僻的塞上,已经让她感到受尽委屈,现在这个举止粗鲁的大汗居然一口咬定她不是公
主,不是“她”!
    永乐公主胸口起伏,眼泪忍不住落下。
    她金枝玉叶,天潢贵胄,竟然成为别人的替代?
    她猛然将长剑掷出,铮的一声,摔在俺达汗面前。
    “我受够了!野蛮人!”
    她竟无视俺达汗的震怒,穿过所有人的目光,向来时的銮驾走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怔怔地望着她的背景。
    永乐公主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她低头走进来銮驾,催促侍从起身还不忘冷冷重复一次:“粗鲁的野蛮人!”
    她的声音虽轻,却如惊雷一般在所有人心头炸响,带来刻骨的羞辱与愤怒。
    十二土默特首领忘记了神圣的仪式,他们单膝跪地,双手擂击着地面,发出一阵阵怒吼。
    那是蒙古人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愤怒。这声节整齐而单调,却几乎撼动了巍峨的大青山。
    声节一浪高过一浪,冲激着高台。
    公主的銮驾在夜色中匆匆离去,越行越远。
    十二土默特首领的目光都聚集在俺达汗身上,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上去,将这个侮辱了大汗的刁蛮公主抓住,任凭他处置。
    但俺达汗却伫立在高台上,一动不动,握着喜帕的手发出咯咯轻响。
    重劫缓缓起身。
    他的手中,拖着那张巨大的亡灵之旗,亦是八白室尊严的象征。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静静聆听神明的指示。
    重劫来到俺达汗面前,静静凝视着他:“大汗,神圣的焚天说,他受到了羞辱。”
    蒙古人猛然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啸声,他们的心中也充满了羞辱!
    重劫缓缓跪倒,将亡灵之旗拖起,淡淡道:“听说,中原的皇帝若瞧不起外邦之王,就会命人冒充公主,前去和亲。有时是最低贱、最粗鲁的女奴,他们的史官还会写下来,当做后世人的笑柄。”
    他抬起细长的眸子,注视着俺达汗,微微冷笑:“大汗放弃了不朽的功勋,放弃了三连城的使命和天之可汗的尊严,却换来这样的羞辱。那自以为是的懦弱名族,亵渎了梵天的神谕,亵渎了您的真诚,也亵渎了非天之族血脉中的骄傲……”
    他抬起头,直视着俺达汗:“如今,却用什么来洗清这羞辱呢?”
    俺达汗双目血红,缓缓跪倒。
    剑,就横在他身前,还染着他的血。
    放佛一名水红的女子,对他盈盈浅笑。
    却被锁闭深宫,与他永远有缘无分。他是番邦之主,是野蛮人,是史书上的笑柄,无论他互市、和亲,都不能改变这一切。
    这一刻,他心中的磁悯完全湮没,回归为那个冷酷的王者。
    他的心中,只有铁与火,不再有青色的城池。
    不再有永恒。
    一点点,他抬起头。
    血肉感受着缠绕在手指上的白色马鬃。这梵天祝福的契约已经完成了一半,另一半在哪里?
    他是否该像个真正的王者,用剑与火去夺取他的女子?
    俺达汗的手握紧,缠绕在他手指上的马鬃砰然崩裂,纷纷扬扬飘落。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紧张地盯着他们的大汗。
    锵然龙吟,他猛然将剑掣出。
    他紧握那柄剑,让剑刃一寸寸割破自己的手腕。
    那一刻,颌下红缨震断,金盔落地,棕色长发披散下来,缓缓落在他肩上、身上。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惊惧。
    王者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他们不知道这位曾屠城万里、灭国无数的大汗,将要以什么方式发泄狂怒。
    剑光凌乱,台上的喜幛和他身上的锦袍被搅成华丽的褴褛。长剑突然脱手而出,钉在高台上,犹自嗡嗡乱颤。
    他猛地挥手,汩汩鲜血顿时从腕底割开的创口流出,泼洒向重劫拖起的漆黑的亡灵之旗。
    王者之血迅速没入了马鬃,将描绘着中原疆土的地界完全染红。
    俺达汗一把将旗帜从重劫手中抓起,挥向夜空。
    猎猎夜风中,旗帜浴血飞扬,披落在他身上,散开满天阴霾。
    为了迎接这场盛典,他将这面旗拆下,作为给她的聘礼、他曾发誓让这面旗不再飘扬。但现在……
    他双目赤红,用力攥紧亡灵旗的边缘,一字字道:
    “蒙古的勇士们,你们的大汗受了侮辱!”
    “他的女人被夺走,汉人们希望他像奴隶一样咽下这份羞辱!”
    “他能吗?”
    他狂烈地怒吼道。
    蒙古荒蛮的血脉沸腾起来,他的怒火感染了所有士兵,在草原上炽烈地燃烧起来。他们一齐狂呼道:
    “不能!”
    俺达汗身躯挺直,看着这与他一起浴血奋战多年的勇士们。
    “你们能吗?”
    主辱臣死。
    这么多年来的征战,俺达汗不仅是一位大汗,更是一位兄长。他的威望,即使是今天,仍在塞外草原上广为流传着,人民爱戴他,景仰他。
    你们能吗?
    “不能!”
    几乎是撕裂般的声响贯穿大地,所有的兵刃被举起,直指苍穹。凄厉激昂的呼啸声几乎淹没整座草原。
    俺达汗双手举起,漆黑的亡灵之旗覆盖在他身上,他就像是第一代非天之王,将带着无敌的勇士们,用鲜血与秽土,让这个伪善的世界分崩离析!
    这一刻,他忽然有一丝恍惚。
    满天红纱,是她看他的眼眸。
    这是她期望的么?    
    俺达汗忽然感到一丝刺痛。
    他一咬牙,将这些全部都自心头抹去。他厉声啸道:“战!”
    这简单的字节宛如沉闷的郁雷,轰击着苍茫的天宇。轰然一声,怒放出的欢呼声几乎响彻了整个丰州滩。几乎每个蒙古人都声嘶力竭,重复这这个字:“战!战!战!”
    千年来,战争几乎已深深侵染在蒙古人的血脉中,虽然互市为他们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但他们仍然更愿意用战争取得这一切。
    战争的荣耀照耀着他们,他们期待用一场征服来让荣誉再度在草原上蔓延。
    他们要千万人的鲜血,来洗刷大汗的耻辱!
    重劫淡淡地笑了,他苍白的眸子隐藏在白袍后,透出通透如琉璃的光彩。
    草原狂躁、暴戾,似乎都与这双眸子无关。
    这双眸子只是看着一切,一切都会按照他已经划定的布局前行。
    没有一丝偏差。
    北方,宏伟的三连城隐没在苍茫天地之间,仿佛上古得到神明祝福的第一位非天之王,指引这蒙古一族向血与火走下去。
    王勋坐在城头,羽扇纶巾,愁眉苦脸。
    他在沉思。
    沉思是诗之源头,但儒将王勋此时却没有诗性。她直觉的无比悲伤。
    红泥小火炉依旧燃着,玉林卫依旧那么静谧,他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总兵。但,为什么,老天对他这么残忍呢?军国大事,为什么总是没有他的份呢?
    他永远都是传小道消息的,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做一次小道消息的主角呢?那是他毕生的理想啊。
    他摇了摇头。城中仍然是一片歌舞升平,他的痛苦是那么深邃,没有人能懂得。
    他拿起一杯茶,茶已冰冷。不过这对他没有影响。
    失去那么多粮草,未能亲与军国大事,对他造成了双重打击,让他食不知味。
    他叹着气,忽然,全身僵住。
    一股浓黑的烽烟正从地平线上燃起。
    他猛然放下杯子,风一般奔下城楼。
    城楼下,永远拴着一匹马。那是王勋用三千两银子买来的,马上永远装着九斤干粮、十一张全国通兑的银票、一壶清水。
    他一言不发,翻身上马,打马狂奔。
    一阵风吹过,慢空烟尘顿起。玉林卫中的军民,忽然感到一阵压抑式的心慌。他们全部停下了手头上做的事,慌乱地张望着。
    城头上的哨兵突然凄厉地叫了起来:“蒙古人打过来了!蒙古人打过来了!”
    城中顿时一片大乱,所有的人,不管是士兵还是平民,全部将手中的东西一抛,慌乱地向家里奔去。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收拾最值钱的东西,逃!
    烟尘,在这一刻达到最浓。
    一团巨大的黑影骤然在空中出现,一声爆响,玉林卫的城门被轰成碎片,黑压压的蒙古骑兵狂涌而入。
    杀戮,在这一刻开始。
    战争,一旦开始,就绝无怜悯。
    骑兵仿佛一团战云,滚过玉林卫的城池,他们疯狂地斩杀着每一个活物,如戮草木,鸡犬不留。
    鲜血,染红了如雪刀刃,染红了青苍的大地。
    一个时辰之后,火光冲天而起,宣布这座城市已成为一座死城。
    没有一个活口留下,只有功勋与战利品。
    蒙古骑兵狂流一般没过玉林卫,向前涌去。他们绝不做任何停留,一旦杀尽之后,就第一时间冲向下一座城池。因为他们知道,会有专门的部队将他们的战利品运往草原。等凯旋之后,他们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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