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听了一心的话,抬头说道:“爹,一心哥哥真可怜。”樵夫大叔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一个人离开寺庙?你师父呢?”一心道:“我是被人偷偷带出寺院的,没有和师父在一起。”樵夫大叔一惊:“你是被坏人拐出来的?”一心摇头道:“不是,他不是坏人。”樵夫大叔忙问道:“他?他是谁?”一心记得丁不二的嘱咐,不敢提到丁不二的名字,只是说道:“他是一个好人。本来说带我去见两个人,然后就送我回去。后来见到了,他找人要送我回去,我没有回去。”樵夫大叔一怔,问道:“却是为何?”一心道:“他们都说我不是和尚,说我不太会念经,也不知道当和尚的规矩。现在师祖爷爷没有了,我也不想回去了。”樵夫大叔点了点头,心想:他们说得倒也不错,哪有小和尚管老和尚叫祖师爷爷的?香儿忽然问道:“一心哥哥,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樵夫大叔也问道:“是啊,怎么又到了这里?”一心道:“那两个人要害他,还有别人也要害他,我们就进到山里来了。后来,我就……”樵夫大叔说道:“那还真是好险。幸亏你在中途被树枝藤条勾挂了几下,下面又是缓坡,你是滚落而非摔落谷底,不然可就更严重了。”香儿叫道:“爹爹抱你回来的时候,你流了好多血呢。”一心望着香儿和樵夫大叔,心头满是感激:“谢谢樵夫大叔和香儿。你们救了我,不然我就死了。”樵夫大叔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刚才说到,你们一起进到山中。怎么你跌下山崖,这么久仍不见他来找你?”一心道:“也许他不知道我在这里,也许……”猛然想起丁不二的伤势,一心焦虑起来,急忙问道:“樵夫大叔,我在这里多久了?”樵夫大叔说道:“半个多月了。前几日你一直昏睡,后来也是睡睡醒醒的。”香儿在一旁插话道:“我还怕你醒不过来呢。”一心心里更是着急:都半个多月了,丁大哥的伤会不会更重了?这些天他吃什么?……正自胡思乱想,樵夫大叔见他眉头紧锁,问道:“怎么,有什么事要办么?”一心脑子里一团模糊,又是一阵头痛袭来,只说出两个字“没……事……”,便昏了过去。
这一次,一心又昏睡了一天。醒来时,隐隐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一心知道,一定是樵夫大叔又在用陶罐给他熬药。这时,就听见香儿在屋外问道:“爹,一心哥哥会死吗?”樵夫大叔叹了一口气,说道:“暂时不会,不过他伤得很重,时常便会发作。爹不是大夫,也不知能不能救得了他。”香儿说道:“那我们送他去看大夫。”樵夫大叔说道:“他现在昏睡不醒,就是醒了,也需要喂药调养,怎能再翻山越岭的?”香儿说道:“那就找大夫来吧。”樵夫大叔说道:“从这里出去请大夫,少说也得四五天才能回来。爹走了,谁照顾你和一心哥哥呀?”香儿天真地说道:“我可以照顾一心哥哥。”樵夫大叔笑道:“香儿乖,爹知道。不过,一心哥哥头内的伤时好时坏,还不知会怎样。爹要给他熬药,给他疗伤,现在怎么能离开呢?”香儿说道:“那一心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好呀?”樵夫大叔说道:“嗯,要是香儿听话,好好照顾,一心哥哥说不定能好得快些。”香儿说道:“我一定好好照顾一心哥哥。”一心听着父女二人的说话,心里热乎乎的,眼里不禁流下泪来,甜美中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香儿已经坐在床边睡着了。她连日来悉心照顾自己,太累了。一心下了地,轻轻抱起香儿,手臂和两腿都是一阵刺痛,他强忍着疼痛,把香儿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你不要走。一心哥哥,我不让你走。”香儿说起梦话来,两只小手更是拼命地抓扯。一心拉着她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光头上,轻声说道:“我不会走。我不走的。”香儿慢慢安静下来,在睡梦中又露出了笑脸。看着她纯真的样子,一心心里有说不出的温暖和感激,那种感觉倒是从来没有过。他从小和师祖爷爷在一起,虽然也算佛光寺的人,可并未真正受过戒,所以对什么清规戒律的全然不清楚,更不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一心走出小屋。躺得久了,便想多活动活动筋骨。腰腿虽然仍是隐隐作痛,但已然比前几日醒来的时候轻得多了。他依照丁不二教的提气法门试着运了运气,仍然好用,便起步练起千里独行之式来。没跑出几步,头上便隐隐作痛,一心急忙停步,靠着院子里的大树坐下来。
树上的叶子一片一片落下,掉在他的头上、腿上。一心拾起一片黄叶,呆呆地望着远近的山峦出神,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师祖爷爷对他最好,只是早早地圆寂了。从此便常受师兄们欺负,师父也很少过问。在柴房里遇到了丁大哥,被他带下山,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已然渐觉亲切。后来丁大哥也受了伤,自己又跌下山崖……
“不知丁大哥现在怎么样了?”一心心里想着,“我要不要去找他?”想到丁不二对他的嘱咐,他自己摇了摇头:“不行,丁大哥说过,不能对任何人说我认识他,不然他和我都会有麻烦的。可是樵夫大叔呢,他是任何人吗?他可是个好人,还有香儿,对我都很好。”
香儿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一心却不见了,急忙跳下床,大叫着跑了出来:“一心哥哥!一心哥哥!”一心站起来,应道:“香儿,我在这。”香儿跑到跟前,拉住他的手,说道:“我还梦见你要走了。一心哥哥,你不会走吧?”一心想起她刚才说梦话的情景,笑着说道:“我不会走的。”“那就好了。”香儿高兴了,这才松开他的手。一心问道:“樵夫大叔呢?”香儿说:“爹说上山去看看。我们还坐在这里等他吧。”两个人就在树下坐下来。
香儿问道:“一心哥哥,你会唱歌吗?”一心摇了摇头。香儿说:“那我唱歌给你听吧。”“好啊。”一心真的很喜欢听她唱歌,有几次刚醒来的时候听见她哼唱,都不忍心打断,便继续装睡,也乐得多听上几句。香儿见一心高兴,就认真地唱起来:
红花花,白花花,
树上都是小花花。
大丫丫,小丫丫,
树下两双脚丫丫。
小丫丫抬头要花花,
大丫丫爬上树丫丫。
小丫丫拍手笑哈哈,
一脚踩进水洼洼,
掉进洼洼哭哇哇。
大丫丫一跳下树来,
一手擦着水泪泪,
一手递上小花花。
妹妹妹妹别害怕,
大丫哥哥背回家。
小丫妹妹开口笑,
大丫哥哥咱回家。
这歌里唱的是两个小孩在河边的大树下玩耍的情景。树上开着好看的花,有红的,有白的,漂亮极了。树下有两个小孩在一起玩耍,一个小姑娘是妹妹,叫小丫;一个是小哥哥,叫大丫。小丫妹妹抬头看着树上的花,羡慕的紧,想要。大丫哥哥就爬上树,去给她摘。小丫妹妹高高兴兴的看着小哥哥给他摘花,心里欢喜,不停地拍手。小哥哥大丫当然心里高兴,就更起劲。小丫妹妹光顾了抬头看小哥哥在树上摘花了,没留神脚底下,一下踩进了水坑里,哭起来。大丫哥哥看见了,赶紧从树上跳下来,也顾不得脚摔得疼不疼了,伸出一只手给妹妹擦眼泪,同时把摘下的一大把好看的花递给她,嘴里还说着:“妹妹妹妹别害怕,大丫哥哥背你回家。”小丫妹妹看着大丫哥哥刚给自己摘来的花,高兴极了,不再哭泣,踩进水坑的事也忘了,笑着说:“大丫哥哥,咱们回家吧。”
一心投入地望着香儿,听着她甜美的歌声,脑海里也大致想得出那是怎样一个场景。那树说不定比身后这棵树还要高大,而且还会开出好看的花,只是季节可能不是秋天,而是春天。一个像香儿这样可爱的小妹妹和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小哥哥,一起在那棵树下玩耍。或许他们早就认识,或许他们也像自己一样偶遇,反正在一起很开心,就像自己现在这样。要是自己是那个小哥哥,也一定会为香儿去树上摘花,虽然自己爬得不一定比那个小哥哥高,但一定会尽力去爬。如果香儿踩进水坑里,自己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跳下来,去给她擦眼泪……
“一心哥哥,好听吗?”香儿唱完了,扭头问道。“好听,好听。”一心开心地答道。香儿说:“这是我娘教我的。”“你娘……”一心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娘经常给我唱歌。娘可疼我了。后来娘病了,后来就……”说到这里,香儿脸上的笑容散去,又伤心起来。一心见她难过,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将一片树叶递到她手里,说道:“如果你难过,就先不要想了吧。”香儿接过树叶,把头搭在一心的膝盖上,喃喃道:“我想娘了。” 。。
第十章 心事
傍晚时分,樵夫大叔才回来,老远见到两个孩子坐在树下,便高声喊道:“你们看我带了什么回来。”说着便高高提起手里的一只白兔。“好白的兔儿啊。”香儿跳起来,迎了过去。一心也站起来,跟在香儿身后。樵夫大叔笑眯眯说道:“好不好?这样白的,在山里很少见。”“好可爱呀!”香儿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白兔的脊背,又回头对一心说道,“一心哥哥,你也试试。”一心怯生生地伸出手,还没等手指触到,那小兔恰好一扑腾,他便赶紧缩回手来。樵夫大叔把手往前一送,说道:“给,你拿着。”“我?”一心腼腆地笑了笑,把手直缩到了袖子里。“怕什么?来。”樵夫大夫说着便拉出一心的左手,把兔子耳朵直塞到他手里。一心手一碰就想缩回,被樵夫大叔拉住,说道:“抓紧了啊。我可放手了。”一心左手攥着白兔耳朵,一颗心扑腾扑腾跳得厉害。白兔两只后腿偶然一登,一心急忙伸出右手,把它整个抱在怀里,但是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樵夫大叔笑道:“这就对了嘛。走,给他弄个窝去。”樵夫大叔挖了个浅坑,铺上木板,盖上泥土,又在周围扎了一圈篱笆,便教一心把白兔方在里面,说道:“这就是它的新家。”一心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下面要铺木板?”樵夫笑道:“这里是谷底,地面有土,不比山上坚硬。不遮挡严实,它便会钻洞逃了。”
一心猛然瞥见樵夫大叔腰里别着一把短剑,盯着看了良久。樵夫大叔见了,说道:“这是在山上捡的,可是好东西。你们也来看看。”说着把短剑递到一心手里。一心捧着短剑仔细打量,不禁心头一颤,这正是丁大哥之物。怎么他的短剑会掉在山上?他人又在哪里呢?樵夫大叔继续说道:“本来想上山看看,找找带你来的人。没想到却捡到这个。”一心正自发呆,香儿说道:“我也看看。”一心心里仍想着丁不二的事,恍恍惚惚地把短剑递给香儿。香儿把玩了两下,试图把短剑从鞘中拔出来,却没有做成。樵夫大叔说道:“女孩子家,不玩这种东西也好。”说罢便取过了短剑,一按簧扣,将短剑拔了出来,不住地赞道:“随心剑。果然是好东西,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香儿问道:“爹怎么知道这叫随心剑?”一心也醒过神来,想知道答案。他可从没听丁不二说过这剑叫随心剑,樵夫大叔又怎么会知道。樵夫大叔说道:“其实它叫什么名字,我原也不知道。不过,但凡爱剑之人便会将宝剑的名字刻在剑鞘或者剑身上。这短剑上刻有‘随心’二字,多半便叫做‘随心剑’了。”香儿对短剑没有兴趣,便自己去逗弄白兔。一心睹物思人,开口问道:“樵夫大叔,您在山上没有见到什么人吗?”樵夫大叔收起短剑,说道:“没有。倒是见到一个窝棚,是不是你们住过的?”一心点了点头,那窝棚便是他和丁不二搭起来的,不禁黯然:怎么丁大哥会不在里面了?难道他也……一心不敢想下去。樵夫大叔继续说道:“乍一见那窝棚,我着实吓了一跳。后来想到可能是你们用过的,果然如此,那便无碍了。那窝棚已然散塌,看情形,空了也不止十天了。多半和你一起来的人,见你跌下山崖,料你难以生还,便伤心走了。”一心心道:“如果丁大哥没有受伤,这倒极有可能。可是丁大哥伤得那么重,没有药,没有吃的,他……”一心心里开始烦乱起来。樵夫大叔问道:“你怎么了?头痛又发作了?”一心恍惚道:“没什么。”樵夫大叔把短剑塞到一心手里,说道:“这把短剑锋利得很,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留给你和香儿防身。你收好它。”一心捧着短剑,心里乱作一团。
有了白兔,从此,一心和香儿便又多了一样事情可做。香儿经常把白兔抱在怀里,抚摸个不停。一心的头痛还是时有发作,丁不二的事渐渐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