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雉捶了一下肩膀,扭了扭脖子,活动一下被锁链掴得有些酸痛的筋骨。明月只见他好整似暇的活动了几下,随后身影一阵扭曲,人已经飞掠到石壁上了。
为了防止犯人逃脱,水牢的石壁想当然打磨得十分光滑,再加上日日夜夜用水冲刷,想要落脚都有一定难度。但就是这令无数人头疼的石壁,却完全难不倒白雉。
明月眼见着那个诡异郎中的身体以完全违背人体极限的姿势向上游动,活像条巨大的蛇,就这么用非常怪异,同时也异常快速的速度爬到了顶端的小窗子那里,随后伸出手,轻轻一拨弄,就听到小窗子外的铁链哗啦啦的往下掉!
「谁?!」
「怎么回事?」
两名铁卫循声而来,白雉抡起小窗户上散落的铁链就是一抡,两人两声闷哼,扑通扑通落地,轻松得令人发指。
「就这样,我先过去了。」白雉冲着淹没在黑暗中的小舅子挥了挥手,向着只能容纳一颗头通过的小窗户一扭一钻,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整个人就滑溜溜的滑出了窗口。
明月瞠目结舌的望着白郎中的逃脱全过程,等到人彻底在这个水牢中消失,这才大惊失色,疾声厉呼:「白雉!淫郎中!你就这么把我扔下了?!回来!你给我回来!」
第四章 交易
暮色沉沉,虽说和昔日一样,万籁俱寂,但实际上重门里倒是热闹非凡。
众铁卫手脚利索的准备出行的一切,在各大院落间穿梭来往,偏偏发出的声音极
小,彼此之间默契十足,可见训练有素。
若是闭上眼不去看,倒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重门内穿行。
白雉望着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车队,对于韩陵说风就是雨的行动速度十分钦佩,这才和黑衣来客谈妥,这头就已经准备好出行的一切了,行动力果然是一等一。
白雉毫不迟疑的一溜烟跑到居中的那辆马车前,一推车门,身体一扭,就已经轻轻巧巧的滑入车厢之中,动作干脆利落又悄无声息,再加上他总是被人忽视的体质,这样悄悄潜入韩陵的马车,居然没有一人察觉。
「白郎中。」被闯入地盘的主人倒是十分镇定,韩陵保持着盘膝打坐的姿势,眼皮都没抬一下。
「韩大门主,我来了。」白雉更加淡定,半点都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不过他本来就是特地跑来被抓包的。
「韩某记得,此时此刻,白郎中应该是在重门水牢才对。」
「啊啊,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但韩大门主不觉得这样做有点过分吗?」
「愿闻其详。」
「我们前两天才滚过床单,你还把我做得昏死过去,我现在腰背还痛得要命,结果后脚你就把我扔到水牢?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确实是韩某有欠考量。」韩陵略微沉吟一下,回道:「水牢不成,那后院的黑牢如何?」
「喂喂……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把我关起来吧?就算你多想干掉我,也不应该前脚上床,后脚就将床边人关起来吧?」这家伙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这么渣真的不要紧吗?说到这里,白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啊呦,该不会是……因为我之前强迫了你,结果你暴走,将我翻过来倒过去玩了不少花样的缘故?」
「白郎中!自重!」
白雉见到韩陵额头上又开始爆十字路口,便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发飙啊?那就好,那就好,还害我担心半天。如果因为玩花招太多日后不找我玩了,那就事情大条了。不是就好……」
韩陵已经懒得去搭理这个话题严重偏离的家伙,直捣黄龙:「白郎中,这几日兴许会有些不妥,为了保障你的安全,韩某迫不得已将你安置在那处,还请见谅。」
白雉很想瞪圆眼表示自己的惊愕之情,但那张面瘫脸十分不给面子,不管心中究竟是何想法,依然是十分淡定的慈悲面孔。
「啊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关心我的安全来了?」今天太阳从四面八方升起来了是吧?那个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碾碎喂狗的韩陵,居然开始为他的安危着想了?他该怎么表示一下自己的感动才好?
韩陵道:「二弟的解药还在你手中,韩某自会确保白郎中的安全。」
……他就知道是这样……
「韩大门主,你多少让我心花怒放一下会死哦?」
韩陵理也不理他。
不过……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重门不至于弱到这种地步吧?区区一个『绝杀』而已,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需要把人丢到水牢去保护吧?」
韩陵直接下了逐客令:「白郎中既然明白情势,还请回去吧。」
白雉盘起腿来,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的敲打:「我说韩大门主,不至于这么不够意思吧?我又不会给『绝杀』通风报信,你就老老实实说实话又能怎样?不干不脆,婆婆妈妈,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哦。」
「……」韩陵沉默不语,一双凤眼缓缓睁开,凝视着面前这个吊儿郎当、坐没坐相的面瘫郎中。
「别装了,你那点心思我早就猜到了。『绝杀』头头送上门来,你如果不趁机卡嚓了他,那才有鬼!更何况在卡嚓了他之前还能好好利用一番,说不定还能藉此打击一下『绝杀』的势力,何乐而不为?至于把我丢到水牢里,是不想让我看到重门大动员,布置陷阱陷害人家吧?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少了我一份呢?你是不知道今天来的那个人身上有多美妙的味道,挠得我心里直痒痒……」
如果说小舅子是万中挑一的极品,那么今天的那位老兄,那绝对是百万中挑一的奇葩!本来就浑身带毒,如果再炼制成对自己忠心不二的奴仆,那可真是天大的美事,真不知道祖宗坟头上冒了多少青烟才能得到这么一个毒仆!
如果有了这位老兄,那小舅子完全可以派上别的用处嘛!省得他现在还要顾及韩大门主,因此不敢对小舅子下重手,害得他束手束脚,憋屈了好久。
不过,如果不是韩陵想要对付那位兄台,他说什么也不敢对那么一位毒中高手递爪子,这下子藉助重门整个门派之力,还有韩陵这位顶尖高手的助力,他躲在一边下黑手,能够捕获「绝杀」那位老兄的可能性还是相当高的。
白雉脑子里劈里啪啦的打着算盘,陶醉在即将到来的美景中,一旁韩陵很是煞风景,道:「这是重门的事,不劳白郎中费心。」
白雉真想翻个白眼给韩陵看,可惜他翻不出来:「你们打算对那位老兄做什么?」
韩陵不置可否。
「不用说我也知道,无非就是抽筋切片、千刀万剐吧?真是浪费。」
韩陵对他说的浪费更加无视。
白雉啧啧了两声:「你们这群不识货的,简直就是焚琴煮鹤、牛嚼牡丹,这样一个大好的材料,居然会被这样糟蹋了,你重门祖先在天有灵,绝对会被你们这种浪费行为刺激得呕血三升,真是浪费,浪费!若是换做我,绝对会将那位老兄的每一寸价值都榨取出来,身体炼成药人,不对,是毒人,平时当奴仆,危机时当保镖,更不用说体液什么的抽取出来炼药制毒,一体多用,多么则算!小心翼翼的使用,大概还能让我传给我的徒弟,徒弟再传给徒弟,成为传说中的毒人!」
说到兴奋处,白雉直拍大腿,简直是心花怒放。
他手一指韩陵,怒道:「可是你们,居然要把这等珍贵材料处理掉,就这样暴殄天物的剐片埋了,实在是太浪费了!」
对白雉的悲愤心理完全无动于衷,韩陵道:「将来如何处理『绝杀』这点,韩某自有决断,白郎中稍安勿躁。白郎中身系二弟安危,韩某自会相反设法保住白郎中性命。白郎中也请不要为难韩某,这就请回返水牢吧。」
「你个石头脑袋,真是冥顽不灵!」说了这么多,敢情都是白说了?
「多谢白郎中谬赞。」韩陵毫不介意。
白雉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心中快速盘算自己能否在韩陵与黑衣来客两败俱伤的时候捞到便宜,随后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除非韩陵愿意和他合作,否则按照韩陵的个性,一出手绝对是取人性命,就算是丧不了命,只怕也会是濒临死亡的重伤。
这样一来,就算是将重伤主人救回来,只怕也无法恢复到巅峰时期,能保留两、三成功力就不错了,那才真是真正的浪费!
唯今之计,也只有与韩陵合作一途……
白雉眼珠子转转,尽管韩陵摆出这么一副姿态,摆明着想让他服软,但他白雉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任人揉圆搓扁?当下心中就有了主意,口中也开始漫不经心道:「也是,韩大门主神功盖世,自然是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就算那人毒功了得,对韩大门主而言,也不过是毛毛雨而已。哦哦,我差点忘记了,韩大门主现在以毒为食,那只虫最爱的就是剧毒,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韩陵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显然已经猜到他下面要说的话。
「只不过,其他人会怎样,那就不见得了……重门那么多人,谁知道和那么只毒虫对着干会有什么后果?看来啊,只怕要自求多福了。」
韩陵淡定的看他一眼,随后道:「多谢白郎中关心,只是,韩某只怕要辜负白郎中的好意了。」
「为什么?」
韩陵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白雉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散发出一种嘲笑的意味。
「白郎中方才那是在说笑么?」韩陵轻声答复着,语声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和平时冷厉干脆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
白雉身后一阵凉飕飕,他抓了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淡定道:「韩大门主你照着平常那样说话就好,这语气我听得慎得慌。」
韩陵才懒得理他的抗议,继续道:「韩某相信,白郎中拿出的药物与剧毒相比,重门大部分的人只怕会选择后者吧。」
这句话说得真是毫无遮掩,白雉一敲脑袋,倒是后知后觉的想起之前干的那些丰功伟绩。从与重门打交道开始,那些铁卫们就有不少成了他手底下的牺牲品,现在遇见他,若不是要护着韩陵,只怕这些大汉们绝对会狂奔而去,绝不回头。
白雉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过去的过分举动,随后有些心虚忏悔的道:「啊……韩大门主,我以后会尽量控制自己,不会随便用那些铁卫们试药的……」
韩陵淡然道:「白郎中,只怕这种事并不由你自己控制吧?」
白雉难得的被一句话哽住,就是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那些药效,所以才这么郁闷啊……
不过,要是让他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打死他都不甘心!
没法子了,只能放弃一部分自己的利益!
「韩大门主,你真的那么相信你的契约吗?」
韩陵默然不语。
白雉和他都非常清楚,那张契约有很大漏洞。
白雉的手指一下下点着膝盖,组织着自己的语言,看怎样说才能更好的打动对方,道:「就算你拿到那东西,交给那人,那人也按照契约带你去『碧幽谷』……你别忙着发飙,听我说完!」
韩陵陆淡定道:「韩某并未发火。」
白雉郁闷道:「那你那当初在那人面前飙那么大做什么?又是震桌椅,又是爆茶壶的。」
韩陵不动声色,白雉继续咬牙:「你也不用这么夸张的作戏,就是为了让对方以为你入套了吧?」
韩陵淡淡道:「韩某确实很想进入『碧幽谷』。」
白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不至于在一开始就顾着演戏,忙着算计人家吧?』特地表现出自己的急切易怒,这不是引诱着人家照着你表现出来的这个「弱点」猛踩吗?诱敌深入也不要这么不要脸的演戏好不好?
韩陵道:「这点无关紧要。」
够狠……
白雉无奈的转移话题,和韩陵讨论这种脸皮厚度、心狠手黑的问题,他纯粹是找抽:「如果他带你去的不是『碧幽谷』,而是布置好的天雷阵呢?你一进去就中了埋伏,只要搞掉你的小命,那他回头向你的那些契约见证人说:『啊我确实带韩陵进去碧幽谷了,但他自己命薄,死在里面了,我这样可不算违背誓约』,那你的小命不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
韩陵道:「韩某并不惧怕。」
白雉忍不住扶额头,他对这个人一有空就寻死的癖好佩服得五体投地:「就算你要死,麻烦也要死得有点价值和技术含量吧?你就是临死,也要拖个垫背的,要不然你让你二弟一个人对付这种强敌,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韩陵默然无语,不过瞅着他的那个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善。
白雉绕回了重点:「所以说,如果你和我联手,在那人心神放松的时候一击得手,我将他炼成毒人,到时候让他向东他绝对不向北,让他躺下他绝对不会坐!别说带你进入『碧幽谷』,就算是让他帮你打下『碧幽谷』,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韩陵正色道:「炼制毒人,你能行吗?」
白雉立刻炸毛:「喂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药师!炼制个毒人当然是手到擒来之!」
韩陵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很冷淡,简直就是无视的情况了。
白雉双手环胸,道:「你若是不信,随便找个人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