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姑娘金子音从打回了娘家,日日以泪洗面。旧时闺中好友有几个得知她回娘家小住的消息,纷纷打了电话来,相约时间想要上门来探望。
金子音听说了,又哭得像个泪人,疯了一样摇头说我哪个也不见。老太太横眉立目的怒斥金子音:“还不赶紧收起你那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你若是不怕再把脸丢得净些,你只管这么活着,只管哪个来你也抵死不见面”
“然后就叫她们自己琢磨去,你到底是想家了回来小住,还是被李家像扔垃圾一样抛出门来等京城里风言风语传的漫天遍野,你还要不要活人?金家还要不要活人?”
那次金子音被老太太骂得不善,大太太心疼得不得了,却也不敢拦着。何况老太太说的话虽然不留情面,却也在理。若不臭骂这大姑娘一顿、叫她立醒顿悟,她何止只是日日以泪洗面,用不了三两年便郁郁而终也说不准呢。
金子音强打着精神收拾起了自己,和闺中好友见了几面后,心情竟也逐渐开朗起来,甚至不忌讳将自己在婆家的事儿吐露一二给好友听。
虽也偶有嫉妒人家的完美幸福生活,或是被几个好友连气带骂的数落了一顿你实在太糯,若是我们这性子,你那缺德夫家哪捡得了一星半点便宜,你不如听我们的赶紧离了算了……
金子音随后当然又免不了痛哭一场,人却是一步步从当初噩梦一样的日子里走了出来。平时的日子里,偶尔还能温言软语跟老太太和大太太聊上一会儿天,或是到几位妹妹的院子里遛达遛达说会子话儿。
再说佟氏当时被金子琳从天津护送着一路归家之事。老太太根本不让分毫,说横死的就是横死的,哪个也别想在金宅里给她搭建灵堂。
别说二太太,就算是老太爷、当时他前往南方办货客死途中,不也得一样到寺里停厝去?死了的已然死了,活着的可还要好好活着呢,没得叫死了的把金家好运气全带走的道理金家有这么个强硬的老太太,金熙想每天一身裤褂松松垮垮就出了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何况今天这次见面,对金熙自己也有重大意义。和方家的日化工厂合作,那可不是过去挣零花钱的小打小闹。
春分才帮六姑娘将发髻盘起来,薰紫一路小跑进了院儿;说是方先生的车来接六姑娘来了。金熙挑了只水钻发卡别在发髻上、对着镜子左右打量,春分连声笑说:“六姑娘可真是个大姑娘了,这么一装扮,真是光彩照人。”
光彩照人?这词儿金熙不爱听。她又不是太阳,不想光芒万丈。她更怕这模样儿被她娘看见。孙樱娘最近可是没少跟她念叨,不是说姑娘大了,得好好打扮打扮、早点寻摸好婆家了,就是说什么千万可别拖过了二十岁,那可就成了老姑娘了。
先不说她根本就不想寻思嫁人的事儿,就算想寻思,现在也太早了不是?她可是离着二十还有三四年呢。嘱咐了春分两句,说她若回来得晚,就跟大伙儿说她去了花圃了,不一定要忙到何时才回得来,省得叫老太太她们胡猜乱想的。
可金熙却全然忘了,她自己打扮成这样一路走出大门,门外还有汽车等着接,就算这一行人真的是要去花圃谈正事儿,也没有哪个肯信。后来一直等到晚上回来、被老太太神秘兮兮留下问了半晌,她方才纳过闷来,嗯,当然这还是后话。
出了门跟方重天和方卓文打了招呼,方卓文跳下来给金熙打开车门,汽车便往花圃开去。
由于之前方重天几次类似和稀泥的谈话打了基础,金熙和方卓文彼此之间已经有了些改观,再加上方才那一个开车门的小动作,三人一路上聊得还不错,金熙暗笑道这也许预示着一个好的开始。
这几年,花圃一直都在改建。麻老黑家的三十几亩地,正在花圃旁边,如今早被金熙租了下来,建了专门的养殖场,又将养殖场比照着花圃的承包方式包给了麻老黑,娘儿俩每天带着三四个小工儿,喂鸡兔养牛羊干得甚是欢喜。
而花圃最南边,这会儿正在施工——一个多月前开了春,土地也逐渐化冻松软了,金熙便紧着张罗画了图请了工人,准备先建起五个日光温室来,现在正干得热火朝天。
只因去年冬下了几场大雪,京城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严寒,冻死了不少所谓比较耐寒的花草。眼下施工就是要趁着下一个冬天还没到来、赶紧建起几个大棚来,以备天气寒冷之需。
虽说当时弄这块地,不过是为了给空间打个掩护。可如今打打闹闹也把花圃搞得一日好似一日,地上的一花一木,都已经关乎到了孩子们的生计和事业,为了长远发展,金熙怎么能不开始琢磨日光温室的建设?
方家兄弟俩在金熙带领下进了花圃,立时便对这施工现场感起兴趣来,几步走到工地里,又是看图纸又是四处观瞧。还是方卓文猛然醒悟,说金小姐的穿着可不适合在泥土里走来走去,引得方重天哈哈一阵大笑。
花圃里最先盖起的老房子左右两边,在去年秋天又同时加盖了一栋。不同的是老房子是三间,两栋新房子都是五间,又在东西两侧建起了一溜三间厢房,一排当做小仓库,另一排做了厨房和杂物储藏间。
方卓文四处打量了一番,不由夸赞道:“金小姐的花圃真是规模越来越大了,比我当初来偷挖花苗时有了很大变化。如今乍一进来,我几乎认不出了。”
方重天又是一阵大笑:“你是生怕金小姐忘记了你们过去曾经打过交道吧”
方卓文嘿嘿傻笑,金熙抿嘴微笑,倒令方重天看呆了。小三儿如今这么长进,配金熙不是蛮配么?瞧瞧这俩人立在一起,何止是郎才女貌,人家金熙也很有才能,自家小三儿模样也很不错嘛金熙瞧出方重天又想歪了,连忙张罗着两人进屋坐下聊:“京城的春天风真大,再在这里站一会儿,那边施工的土全被咱们吃了。”
三人笑着进屋落座,华彩已经烧好了开水,没片刻就泡好了茶端上来。方重天端着茶还时不时感慨一两句:“金熙啊,这可是我和你做生意以来,你头一次邀请我来花圃做客呢。”
“没来之前,就算我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你的花圃竟然有如此大的规模,还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
方重天一直以为,金熙守着的不过是二三十亩地,雇上几个老农做做田间活计就了不得了。就算方卓文几年前来过一两次,回去给他学说的也是黑夜中所看到的、有数的几样儿,哪有这次亲自前来看得直观又震撼。
第一百五十四章必须合作
花圃里新建的、靠东的一栋新房,金熙当时专门嘱咐了,给做成了中间明间与西面两间全部打通的大会客厅模样。如今金熙与方家兄弟二人,就落坐在这个大客厅里喝茶聊天。
当初之所以这么规划,金熙是想着,就算不用来招待客人,也叫孩子们有个游戏打闹的场所。哪怕遇上下雨天或是大雪天,一早一晚不用出门也能练练功夫,还能打打扑克牌下下棋。
留出了大客厅后,东面两间是专门留给她自己的卧房,以备不时只需。另一栋新房做了四间卧室一间客厅,正好一个男孩子住一间,而孙婷真和华彩便占据了老房子的东西屋。
用金熙的话来说,别人都是饱暖思yin欲,咱们是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随即就要琢磨怎样才能住得更舒适、过得更自在。又说等咱们再赚几年钱,就把这几间房子都改建成小洋楼,美其名曰花间别墅。
当初那笔巨额赏金,金熙最初的分配设想并没有得到真正实施。白松涛才把赏金转交给她,她立刻拿出三万当众交给大伯金文杰,说是给警局购买办公设备用。当时不单是金文杰,就连老太太都斥责她没拿金家当自己家。
万把块的办公设施,金家还买得起。你和你母亲既出了力,又救了你爹的命,这份钱就该得,哪有再拿出来替金家周旋的道理?咱们金家成了什么人了,还要用你和你母亲的卖命钱……老太太这么说,大爷金文杰也随声附和。
金熙当时也只得作罢,可没出半个月,就给大房每人都买了礼物送去,花费自然不菲。再加上买给老太太的一些名贵补品和舶来药品,总共花了她五六千块——这一举动当然是孙樱娘与她娘儿俩个商议的,别人不想欠她们人情,她们还不想欠人家呢。
至于付局长和白松涛的人情,慢慢来还吧。虽说那两位也许心里还记着金家的交情,更不会收金熙私人送去的礼物,可人家当初并没为难金家一分一毫,又把赏金分毫不差交到了金熙手里,这已经足够她感恩了不是么——这种世道还能有这种为官的,已经算是很难得。
就是这笔钱,孙樱娘只留了两万块,还是当初娘儿俩商量好的那么多。虽是亲娘儿俩,孙樱娘还是秉承了按劳分配的原则,说小熙你当初击毙劫匪多出了力,你就该多拿些。
正是因为多出了一笔预算外的钱,金熙才在去年大兴土木改建花圃。可方家兄弟俩却不知道这笔钱是哪里来的,他们皆以为是金熙的花圃没少赚,而金熙又把钱再次投入进来扩大再生产,不由连声感叹这小姑娘真有魄力。
杯中茶喝得差不多,金熙便开口询问正事了:“方先生手头有几种合作方案?能不能都讲给我听一听?”
方重天看了眼方卓文,方卓文点头示意就叫大哥跟金熙谈便好,方重天也就笑着应了声:“我们这次约你出来,最主要的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比如什么样的日化品比较实用,什么样的日化品比较赚钱?”
“若我们自己定下的生产路子都不对,我们还哪里好意思跟你谈合作呢,你说对不对啊金熙?”
金熙苦笑。这哥儿俩是拿她当智囊团了?其实还不是给个路子叫她选,叫她主动说出来,哪样产品能用得上她的花草衍生品,这样才能保证那产品是旻国独一无二的。
不过人家既然开了口,她也不好敷衍了事不是,“不知方三少对生产香皂有多少把握?我倒觉得可以先从这个简单的产品做起,大不了多做几种花样几种香型,也省得太过单一。”
其实金熙也只有这个把握,就是只有做香皂、她才能提供几样简单配方和花草甚至精油,若方卓文说连香水都做得出来,她也不敢信啊。
其它的像什么花露水啊雪花膏啊,花露水应该有舶来的洋配方,或是方卓文留洋时本就学过,可金熙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若是加了精油便改变了特性,那东西又是抹在皮肤上的,一个不好可是要出大毛病的。
而雪花膏里若是掺上了纯露或者精油,那该卖个什么价钱?卖贵了老百姓买不起,卖便宜了还收不回来成本钱。就算这东西只针对富贵人家儿,可以卖得贵些再贵些,现在那些贵妇们用得可都是进口的面霜,人家会稀罕你一个本土出产的雪花膏么。
见方卓文迟迟不回答她的问话,金熙便将方才藏在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除了香皂,我对别的真是一点都没把握。”
方卓文听了她的话连连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我是顺着金小姐的话想进去了,我在琢磨着只出香皂这一样儿,到底能不能养活一个工厂。想得几乎入了迷,就忘了答话儿。”
“方三少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顺着合作这个大前提提出来的建议,也就是说,我眼下也只能在香皂这一块儿提供些我的花草衍生品。方三少若是怕香皂养活不了一个工厂,完全可以再做些普通的面霜和花露水啊。”金熙一边笑着给他纠正,一边暗暗摇头叹息。
怪不得方重天整天说他这三弟是个书呆子。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把他领到沟里去。倒不是说开个香皂厂肥皂厂就养活不了人,只是他这想法儿,也忒怪了些。
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他怎么就以为要一辈子都只卖香皂了?难道是旻国男人大多数都是这模样,像方重天这样又爽快又开朗的只属于极少数?
自家的二哥,整天爱钻牛角尖儿,他认准的事儿,任谁也拨拉不过来,只能连蒙带骗才好使;那个覃慕枫,是个说一句藏三句的,整天叫你费心猜;他那大哥覃慕周更别提,做起事来优柔寡断,不够惹人生气的;这个方卓文呢,又喜欢一条路走到黑……
“金熙的主意好。”方重天听了一会儿两人的对话,便开口道:“做有把握的事儿,稳妥;生产老百姓用得起的产品,妥上加妥。人家覃家老五,不就开了个小厂子只出毛巾浴巾?如今这厂子也开了三四年了吧,我瞧着越来越红火了呢。”
之所以前两年总是不听老三的缠磨,打死也不同意开日化厂,方重天就是怕极了他三弟那个一心想一鸣惊人的毛病。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一鸣惊人,旻国的这些豪商巨贾,哪个不是从几十年前一点一滴做起来的?
方卓文从打给佟建安的工厂帮了一年多的忙,最近也明白了,一心想做大事没错,但是要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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