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 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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孪 落-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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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子晃着手机说,谭也在巴德岗,她们发短信说住在shiva,价格便宜些,有热水。

  谭和胖王就是一周前行山在Tadapani遇到的那对女人,跟平安一样来自上海。平安独自回加德满都处理行囊的那两天,英子一直跟她们厮混。

  平安点头。二人又走进黑暗里。

  谭和胖王正坐在餐厅里吃东西。

  胖王人称王老师。教化学的。典型的上海宁。边吃边诉苦阿拉来尼泊尔后如何痔疮,如何感冒……

  而谭的口吻里,流露着对这个伴的强烈不满。

  她们可能是一类人。平安没多停留,去看房。

  不错。甚至连价格都没还,就敲定住下来。她和英子似乎都有点折腾不起的疲惫。

  下楼。就地解决肚子。

  那两个女人还在吃。这一次面前摆着甜品。而且长桌跟前又加入了三个老外。他们几个边吃边聊。用的不再是上海话,而是英语。

  蔬菜汤。芝士鱼球。平安把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时间,对平安有点抑。

  对面的两个女人比平安早到巴德岗。她们正和那三个老外热烈的交换对这里的感受。平安听到他们反反复复的强调“有德国在,就有巴德坦普尔”。

  菜,很快端上来。

  平安吃得飞快。有的丸子没嚼烂就往下吞咽。

  好吃吗,你好象很饿。谭晃着短发问平安。

  凑合。赶紧吃,想上去洗个澡,已经四天没洗了。平安笑了笑。

  其实,那食物没有感觉。这里的饮食与喜马拉雅北麓的天差地别。要么是倾向于印度的超辣咖喱,要么是完全迎合西方的口味。

  其实,她吃这么快为的是尽快离桌。她所要认识的巴德岗不该以这种话题先入为主,甚至成为全部主题。

  满身泡沫的时候,突然停电,平安忘记随身带头灯。摸着黑搞定。

  收拾妥当又下楼打水顺便问路。餐厅只闪着几支恹恹的蜡烛。之前相谈甚欢的人们已不见踪影。

  小伙计免费给了张地图,耐心的拿着笔给平安勾画讲解。

  英子回来得很晚。她告诉平安不打算去纳加廓特了,准备跟谭到帕坦。她担心时间不够。

  随便。平安枕着窗下轻盈的脚步入眠,还有醒来。

  同样具备中世纪风情,相比加都和帕坦,这里要宁静许多。许多人都愿意住在巴德岗。这是她睡得最舒服的一宿。

  
  从班公错出来,将是一条非常规线路。

  两天前普布就跟队伍再三强调自己知道近路,根本不用象他们计划里说那样,需要折回狮泉河走什么革吉,需要六七百公里那么长,最晚当天下午六点怎么都可以到达改则。

  当时平安没出声,任凭队员们点头称是。

  不是不信任普布。她比任何人都信任这个藏族汉子。只是出阿里,即将进入辽阔而荒芜的藏北,考验才真正开始。对司机,对车辆,对所有队员,都是这样。

(七)半 光(1)
出日土,路边还是那个进入班公错的安检站。静悄悄的。守卫只有两个。大多数战士应该还没起床。

  检查证件的竟是前一日因贝玛突然靠近而跳得远远的小兵。

  他这次没再跳开。他主动冲着还没睡醒的贝玛乐,冲着所有人乐。那笑容憨厚而腼腆。

  太阳出来了。是以极白极尖的芒的方式散射。经过窗玻璃变得愈加散乱。

  前面突然现出一段狭窄湿地。

  金黄的蓬草中可见水泽的灰蓝痕迹,并且粗细不匀。牛羊散布成黑白色的珍珠。红色袍子的牧者远远站成一尊雕塑。对面青色山峦上清晰显出巨大粗黑的手指印,那是高原千百年的沟壑。

  有鸟群。普布小声嘀咕着,并放缓车速。

  果然是。而且很大一片。普布的眼睛如同高原上的鹰鹫那般锐利。

  人们疯狂的扑下车,扑向水边。

  高原上的野生鸟类极为敏感,很细微的动静便会惊扰到它们。它们一阵阵的迅速腾起。

  虽然已经十点半了,但对于阿里仍旧是清晨。

  高原的风硬生生将那阳光剥得更细,如同抽成一根根银线,还时不时在中途把线吹歪,掠夺着单薄的热量。眼睛里的温暖,到身上变成棱棱刺痛。

  然而善飞者不惧。仍旧不断的飞腾。或一字排开分不出彼此。或依赖灰白翅膀演绎sin、cos的数学逻辑。水面跟着飞溅起白色的花柱。抑或者还混有它们的倒影。

  飞鸟喜欢在水上书写。一生,一天,一个句子。

  一辆六轮的拖拉机冒着黑烟驶来。方向盘后的藏族汉子戴着毡帽和墨镜。

  轰隆隆的车厢里坐着红绿相间棉袍、裹着粉红围巾和白色羊毛帽子的女人。身边是个蓬乱着长发的孩子。车栏杆上拴着一头羊,有节奏的颠着肥硕的屁股。

  那汉子和那孩子,甚至那只羊,都侧头看平安他们车队。只有那女人没任何反应,就那么端端的坐着。卷卷的帽子顶部露着鲜艳的红。

  这是典型的藏北人家。流动的。比飞鸟动人,温暖,不为风所剥离。

  临近正午,车队来到一个村庄。GPS上显示此地接近热邦乡。

  村民们三三两两的聚成一堆。或两人抬着宽大的筛框来回摇晃,青稞粒从筛子孔里落下来,均匀的撒落成丘。或单独铲着扫着,让散乱团聚。孩子也没闲着,拖着篮子,抱着旧旧的扫把头。

  村民们不会说汉语,看见外来人唯有憨憨的笑。有的扯起喉咙嘹着最原滋原味的歌谣。没人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连司机也听不懂。

  你听过那种最土的藏族歌谣吗。平安问我。

  听过。

  那是描述不出的,没亲历过的人体会不出,录下来播给他们也无法共鸣。即便一块走过的人们可能理解也不同。回上海睡不着的时候,我就看那些藏族老乡筛晒青稞的照片,耳边总能回响起那歌声,好象眼前浮过珍珠一般。

  珍珠?想象不来。可是,我的耳鼓里同样断续而悠长,好象刚刚上涨的海水漫过滩头鹅卵,一粒粒轻柔可数。该如何描募。永无乡。我当日在拉萨木土茶馆与你说的,过了狮泉河才找到感觉,就是这感受。

  永无乡。平安眼睛一亮。比那更浓烈,以至于让我后来不愿意那么早回拉萨。这到底是出于对藏本身的纯粹,还是源自对内心想要的那份顽固。也许都有了。前者帮着达成了后者,后者才越发坚持。

  呵呵。我觉得她说得好象不止是藏啦。

  平安打开后舱门取车载幕布。滚落了一地小番茄。

  那是在狮泉河他们这台车单独做的补给采买。还有那些比石头还硬的月饼。包括司机在内明明没人爱吃那玩意。可树非要坚持。因为跟他吵架的男鸳带了,他们也得有。平安不想跟他理论有没有必要,干脆随他好啦。

  装番茄的塑料袋颠漏了。平安猫着腰拣拾。普布也手忙脚乱的帮忙。后面两米处另一台车门哧哧的笑声。是那只一直自称大度宽容的男鸳发出的。

  突然涌上头的鲜血让她非要拯救那些红色小果。她的脸憋得惨白,好象缺氧一般。终于保住了大部分。

  这是两车什么人。平安听过老唐跟树私语过:乌合之众。

  她没想过那么严重。因为至少都是成年人,应该懂得。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好比大家当初郑重其事的签下包括不追赶野生动物在内的协议,可一个小时后在旷野中遭遇到藏野驴群时,男鸳那台车仍旧疯狂追赶,为的是追求拍摄大片的效果。平安哑着嗓子说了两句,反被树指责为多管闲事。

  越来越荒凉。

  平安把相机塞回包里,将把套头衫的帽子戴起,面巾拉到眼睛以上。阳光并不猛烈。她就想把自己弄成个罐头。

  人们嘴里叨叨的什么狗屁大片。扯淡。

  旅行越多,觉得人越发渺小,人的那些片儿和字儿就更加渺小。

  到盐湖时是午后。司机们说要休息一下。

  这条线路大致经过日土,热邦,恰茶卡。全是旷野的奔走。很多时候没有车辙。普布曾经三次停下车子问放羊人方向。到盐湖时重新归入省道。

  这是最详细的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走法。这是凭借多年的经验与感觉摸索出来的。师傅如同一只善寻的藏原羚。

  日头正烈。开门下车眼冒金星。可能罐头做久的原因。

  全是土。

  土路。土坯房。土人。土狗。土车。生猛的太阳让土变得更加焦躁。这是一个很似电影《双旗镇刀客》的场景。那是自己故乡省份张掖一个叫骆驼城的地方。

  对面停着一辆从阿里到改则的长途车。某个窗帘后闪过旅行者的脸。有不少人喜欢班车加徒步的方式。

  车子后面有个半高的水龙头。管子下面落着一小块破得不能再破的木牌儿。上面刷着什么字,好象是收费,但已经看不清楚,要很仔细的看。

  水龙头斜对着的门帘一撩,出来个青黑布衫的女人看着平安,还有他们的车。

  大姐,给点水洗把脸吧。平安喉咙嘶得不行了。

  用。随便用。

  水。很凉。很清爽。平安脑子里划过张掖当地传唱多年的民谣:天上星星亮晶晶,那是额婆姨的眼睛眨啊眨……

  她好想嚎一段儿,可连天字都没蹦出来。彻底哑啦。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七)半 光(2)
这是这一路日头持续最久的一天。到改则时,太阳仍似中天。

  改则不比盐湖大多少。藏北的城镇都是中石油,*之类的巨无霸援建的。但依然小而陈旧。好象回到了七八十年代。改则也不例外。

  车子晃来晃去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住宿,最后拐去了镇东头的气象局大院。

  那里有一圈带着简易玻璃走廊的平房,据说是县里条件最好的。何况车队一车接一车的开进来,容不得迟疑,平安他们决定在此落脚。

  原来,我与平安住过同一家招待所,只是我比她晚了三天。藏北的县城小到只有那么一两条街道,只有那么几个可以住宿和吃饭的地儿,旅行者们在同一家落脚不足为奇。

  平安和贝玛最后走进玻璃走廊,她们听见树跟老板娘还有其他车队的几个人在嚷嚷。

  为什么没房,不是还有两个多人间吗。树近乎到吠。

  别人会跟你们拼房吗。老板娘晃着两大串钥匙。

  我包房啊。钱不会少给你。

  我们不要住宿啦。其他车队的异口同声的质问树。

  平安车队里另外四个人远远望着,似笑非笑。

  又搞什么。平安问贝玛。不是已经订好两个标房和一个四人间嘛。师傅的床位另外安排,而且免单。

  贝玛摇头。

  平安问老唐发生了什么。

  老问题。本来是照顾女士,把两个标间给了女同胞。本来四个男人都已将背囊卸到同一个房间,可因为两天前狮泉河的那场争斗还残留阴影,有人又唧唧歪歪着怪话。树又受不了,非要多开一间房。可店家越来越少的房间和越来越多的车队哪由得他耍性子。

  要不这样,让那两男的去住标间,我们一辆车的住四人房。别让别人太为难啦。平安小声对贝玛和树说。

  贝玛嗯了一下。树没再吭声。老板娘领着其他车队的乐呵呵的去看房间。

  卸下行李的第一时间,平安要来野炊的铝锅,她要把那些小番茄全部洗出来。

  铝锅很小,她在走廊里跑来跑去好几趟。每次端回去,很快被消耗一空。人们嚼着番茄好象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最后一锅,平安才消停下来享受那些饱满、光泽的果实。咬下去很甜,吞咽后是深长的回甘。红色的,富含水分的东西,在荒漠戈壁永远是珍贵的。

  到处是行囊和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下不去脚。

  电视机在响。只有两个台。雪花很大。都是藏语。

  四张雪白的床。被子也是雪白的,但有干燥的尘土的味道。

  平安在靠墙的铺位。贝玛躺在最外面的窗户底下。两个女人中间第一次夹进了两个男人。傍晚吃番茄的时候,树玩笑道,要把她们分开。

  随便,只要你们别再耍性子。平安淡然的回。

  刚停电不久,老唐好象闹肚子着急上厕所,摸着黑找鞋半天踏不到另外一只。平安开亮头灯帮他闪了闪。他拼命骂自己晚饭干吗要吃那么多。

  出发前,平安叮嘱过大伙,高海拔,最多七成饱。本来就缺氧,吃太撑容易加重心脑和其他脏器的负担。

  可是老唐从来都不听,餐餐好象灾民似的,连盘底儿都不放过。他说他在Z城每天吃得如何好如何丰盛。

  的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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