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墙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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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墙系列-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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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副所长笑着朗声问道:“你们号里打人了?”

  大家齐答:“没有!”

  “你听听,没人打你。本所一直实行‘人性化’管理,严格禁止打人。不错,十分钟前,你那大背头撸得,蚂蚁上去都要柱双拐儿。现在星崩儿的像鸡牵得一样。那是你自己弄的,以身抗法也说不定。我看你是‘不吃鸡不吃鸭,想鹅(讹)哩!’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不是警花给你戴‘二级英模’奖章时的英雄了!那时你多神气呀,牙呲得像瓜子儿一样!你现在是阶下囚,你已经不算是一个人了!‘囚’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囚就是口里的人。首先,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谁的口里?‘犯’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犬字旁边一个‘已’字,已经是一条狗而已。‘狱’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两个‘犬’字中间夹了一个‘言’字,进了监狱,你说话不过是狗之间的言语。谁听你的?谁信你的?所以说,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徐鹏飞’呀,小子,人心险恶,道路坎坷,前途莫测呀,你好自为之吧!”

  这时杨萍领着一队武警匆匆赶到,说:“把他们转押走,在这里要出事!”两个武警进来架起“徐鹏飞”就走。大家扒到号门上一看,刚进来的五个人,个个站立不稳,都被武警架着出去了。

  第二天下午,“江姐”释放。他请了军乐团,奏着乐给驻所检察室和八所送了锦旗;又托虎管教给号里的弟兄们带了四条金散花香烟。为了以后的平安,他正忙着给希望工程捐款,活动着要当政协委员。

  六个月后,法院判决,“徐鹏飞”和鹰钩鼻有期徒刑一年。两个治安员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二年。司机无罪释放。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漫画风波
中午开饭时,小报室的七八个人没有来。陈皮咋唬着让给这几个人留饭。“劳改犯,三积极,吃饭睡觉发东西。”是什么原因整个班组都不来打饭?消息灵通人士如牛万酷,脑后的“倒车镜”一闪,“哼”一声说:“都让刑罚执行科叫去了,登出来一幅‘反动漫画’,这功夫只怕是一个一个早就让撸得直捻儿捻儿的啦!”

  开过饭一个多小时,七、八个人回来了。北风在院子里打着旋儿,刮得冬青树的干叶子在地上忽啦啦地滚。各自取了碗,到陈皮那里打了凉汤冷馍生调萝卜丝,一个个哭丧着脸蹲下来,“吸溜吸溜”地吃饭。饭罢,我问田渊博咋回事?他一边活动着酸麻的腿,一边说:“小报十二月十五日四版上,登出一幅漫画。就因为这幅漫画,我的天呀,惹出大麻烦来了!”说着从提兜里掏出一张报,说:“你看看!”

  这是监狱自办的报纸,叫做“黎明新报”。第四版是副刊,有个栏目叫“漫画苑”,刊登了一幅漫画,名字叫做“春华秋实”。作者署名为李俊伟、吴琪伟、夏国伟。图案很简单:一个劳改柱着一柄锄头,咧着破瓢一样的大嘴巴,擦着汗说:“终于结果了!”图的正中,是一棵抽象的果树,几片芭蕉叶子,树干上结了六个苹果。其中四个果子上,分别写上“省级积极分子”、“表扬”、“记功”、“减刑”。可是在“减刑”的果子上,钻出一个虫子来,说道:“终于毁坏了!”

  小报室一共七个人。赵金殿是组长,田渊博负责一版,楚国邦负责二版,丁仕林负责三版,李俊伟负责四版。翟菲菲、边军威负责校对、打印等杂活。“春华秋实”署名的第三作者,也就是原作者夏国伟,是五监区的报道员。他的本意,是想通过这幅漫画表达这样的意思:有的劳改,平时付出的努力也不小,得到了省积、记功、表扬等奖励。可是常常因为一些小事,不能克制自己,在减刑前打架或违规违纪,结果把减刑的成果葬送了。初稿送到小报室,按规矩,每幅稿件都要经过编辑的修改。付出了劳动就要署名。一幅稿件不管署几个人的名,均奖励零点五分。原作者只需要稿件登出,得到奖分。对于署几人的名字,排列先后并不计较,也不敢计较。第一署名“李俊伟”即本版编辑,外号“小胖”、“一枝花”,是个闻名狱苑的“老坐虎”。我们将在另外的专篇中讲到他。第二署名吴琪伟,生得高大肥胖,原是洛阳轴承厂文工团乐队指挥。他本来不会画画,入狱后留文艺队敲扬琴。他从报上看到一篇介绍“粉笔画”的文章,感到非常适合监狱里的实际情况,就订了《美术报》、《讽刺与幽默》、《油画》等报刊,自学粉笔画。劳改群中,有人就有这个本事。到监狱里现学一些技艺,如吹拉弹唱等,居然学得有模有样。第二年,吴琪伟一鸣惊人,粉笔画堪称一绝。不仅在本狱无人能比,就是在全省劳改系统也是首屈一指。每年全省劳改系统都要在红岭监狱举办粉笔画学习班,让教育科很出了一阵风头。一直到现在,吴琪伟也经常到各监狱去巡回办班,培训板报员。他虽然能在全省遍植“桃李”,可是在本狱却培养不出一个,连科长亲自指定的两个人,跟随着学艺两年,也没有一个能取而代之。“哼!”他对我说:“那是要有天份的!谁不谁就想夺我的习美室了?”

  由于有这个特长,全狱各科室,武警部队,驻地乡政府,派出所的版报、横幅、标语、宣传画,都抬来让他制作。来的人都是爷,不要说有一句客气话,吝啬到连一丝微笑都没有。只撂下硬梆梆的一句话,“限某时做完!”

  因为吴琪伟屡屡给科里露脸,蒋科长自然对他青睐有加。他的习美室,在一楼占了两间房,墙上挂满历届培训班结业时学生创作的精品。和荣誉室一样,习美室也是上级或客人检查、参观时必到的地方之一。

  只有当吴琪伟一个人置身于静静的习美室的时候,他的思维才能展开翱翔的翅膀。他深知,不管你有罪无罪,罪重罪轻;更不管你以前是官员学者艺人工人农民,还是地痞小偷毒贩杀人犯,只要进到这里面,屈就和服从将决定你的命运。服刑的路上布满陷阱,陷阱之后才是自由。而包羞忍辱,则是通往自由唯一的桥梁。既然黑夜昭示了泯灭,那么自己就只能美化泯灭。他觉得,经过一连串的司法程序之后投进监狱,已经是一块烧制成型的炭块,从内到外都黑透了。在这里,深厚的文化素养,高贵的灵魂,桀傲不驯的性格,都必须屈膝向强权、专制和苦难膜拜。就像奴隶在奴隶主面前一样。

  在监狱这种环境之中,活得滋润,活得洒脱,活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人,往往是那些形形色色,名副其实的社会渣滓。

  那天我正在小图书室整理图书,吴干事进来,说:“去领料,从今天起每天下午到大图书室干活。一天三百个个。”我随即去保管员代盘营处领料。这批活儿是“铜扣”,做成一个成品,需要两道工序:先把一个小弹簧卡到月牙板上,装进外壳;用缠了胶布的小钳子夹住口。要求外壳上不能有压痕,月牙板在壳里灵活有弹性。代盘营在北京犯抢劫罪,判无期徒刑后押回河南服刑。这家伙在警官面前奴性十足,在犯人面前凶恶异常。发料时,不管老弱病残,一概按定额秤量发活。王法高举着残指,他连眼皮也不抬,说:“你只要嘴里还有口气儿‘忽搭’着,你就得干,少一个也不行!”

  这时代盘营跑到习美室,喊:“吴琪伟,过来领料!都领完了,谁光等你一个?”

  吴琪伟两手粉笔灰,正在忙着作画,说:“画完就去领!”

  “你现在就得领!我还有我的事!”

  “这幅画是科长吩咐下来的,中午就要交,耽误了你负责?”

  代盘营扭头走了,去向倪副科长汇报:“我去喊吴琪伟领活儿,他不领,说科长叫他画画。耽误了谁负责?叫他干活得由科长通知。”

  倪副科长大怒,说:“去告诉他马上领活,再说二话我马上摆治他!原话学给他!”

  一会儿代盘营又回来:“他说这幅画不画完,谁说也不行,除非科长亲自去说这幅画不用画了!”

  “好,你去吧!”

  代盘营笑不嗤儿地走了,心里说:“孩子乖,不怕你傲,一会儿就要你的油!”

  中午打完饭,吴琪伟端到习美室,刚吃了两口,倪副科长进来了,板着脸问:“站起来!谁叫你在这儿吃饭?背背《规范》第十一条!”

  吴琪伟站起来,脸红脖子粗,背不出来。

  “什么叫‘在规定的时间、地点有序就餐’?你有什么特权自己单独吃饭?谁批准你的?按罪犯考核实施细则,罚你四分,取消全年一切奖励!”

  下午通报就出来了,吴琪伟找科长诉苦,科长反倒把他数落一顿。吴琪伟只好去领了料,到大图书室干了起来。

  代盘营坐在椅子上,抱着膀子一个劲地冷笑。

  服从,是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的金科玉律。为了能活着并且健康地走出去,一切都要忍受。要忍受警察的气,也要忍受劳改中“小人”的气。吴琪伟看不透这一点,稍逊圆通,所以这回吃了大亏。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吴琪伟正在自叹晦气,漫画风波又把他卷了进去。因为是第二署名,也随着小报室的人一起被叫到刑罚执行科。几个人低着头站成一排。等着挨训。

  刑罚执行科翁科长声色俱厉地问:“漫画看过了没有?”

  赵金殿以前在部队里是个上校,年龄已五十出头,自己又是组长,只好硬着头皮说:“看过了。”

  “你说,这幅漫画是什么意思?”

  “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有问题为什么不报告?还让登出来?你是什么用意?要达到什么政治目的?”

  赵金殿不敢说话了。

  “你们!你们都看过没有?”

  都回答:“没看过。”

  翁科长拿出一卷报纸,往桌上一摔:“每人一份,给我看十分钟!”

  看着表,从队尾边军威开始问:“你!你说,这幅漫画是什么意思?”

  边军威说:“我看不懂。”

  翁科长大怒,一拍桌子:“你看不懂?你大专文化连幅漫画都看不懂?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怎么进的小报室?站一边去!”又指着翟菲菲:“你!说!”

  翟菲菲咕哝着说:“俺俩虽说在小报室,只是跑腿办杂事,登什么俺俩啥都不知道……”

  桌子又“啪”地一响:“滑头!你是想推脱责任不是?告诉你脱不了干系!你俩叫什么名字?”科长掏出笔在记事本上记了,两个人心里打起鼓来:减刑必须要经过刑罚执行科,以后要有麻烦了。

  翁科长一指翟菲菲,“站过去!”又指着李俊伟,“你!”

  李俊伟刚站出来,翁科长手机响了,只听见一个女声厉声喝道:“几点了?告诉你家里有客,客人已经到了,你还在哪儿挺尸?”

  翁科长的腰马上弯了,小声说:“正处理事儿,马上回去。”

  电话里又吼道:“有啥屁事儿,马上给我回来,顺便到市儿上买点菜!”

  “好,好,好!”

  手机一关,科长的腰马上挺起,一脸冰霜,抓出一个档案袋“叭”地一声摔在桌子上:“第三署名夏国伟,经狱考评办研究,一致同意取消这次减刑资格。问题已经定性,是严重的!告诉你们,回去好好考虑,明天上午八点还到这儿,不给我交待出政治目的,我饶不了你们!走!”

  回到监舍,吴琪伟忐忑不安。田渊博看着他焦虑的样子,说:“每临大事有静气,慌什么?”吴琪伟道:“你还不知道刑罚执行科的厉害,减刑时经过他那一关,说给你抠下来就抠下来了,这个事情不弄个清楚看来是不会拉倒的。咱一个劳改,担不得病呀!夏国伟的刑已被抠了,我千不该万不该也署了个名,这还不知要弄到什么程度哩!”

  田渊博尖着嗓儿笑道:“我的看法与你不同,这是一件好事,这么一闹腾,小报的知名度就提高了,会有更多的人关注小报,关注这幅漫画。说不定,你老吴会因此而成为‘名人’呢!”

  吴琪伟气得说不出话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十足的幸灾乐祸。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此事好像有什么“背景材料”,而田渊博,也怀有个人目的。

  当晚同室的人,发出香甜的酣声。但小报室的人,却在床上翻起了烧饼。今晚值班的是李警官,吴琪伟把自己的情况汇报了,要求给家里打个电话。李警官不吭气就出去了。吴琪伟马上拨通弟弟的电话,让赶紧“活动活动”。

  第二天,一行八人,各怀鬼胎,七点五十分就老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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