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知己
回来后,十一再也没有提起那次出去的事情。当秋水再跟他提起外界时,他的反应很淡然,秋水想知道原因却不敢问。然后秋水跟他提到衡日庄园与艾伯特侯爵的比试时,十一却说:“与我无关。”
他所控制的山河阵是这个事件的导火线,可是他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更没有顾念到衡日侯爵是他的舅舅。
怀揣着心事,秋水告辞了十一,回到房间。长天此时刚好从房间出来,瞥见心事重重的秋水缓缓的关上门。
“为什么十一突然变得对外界不再感兴趣了?是和上次出去有关吗?上次他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让他对外界反感了吗?怎样才能让他跟我走呢?”
秋水一边想一边端起手中的杯子要喝。水已倒满,杯在手中,秋水浑身如晴天霹雳一般突然颤动了几下,手中的杯子被猛的捏碎而手掌越握越紧,杯子的碎片割破皮,血和茶水混在一起从指缝中流出。
秋水像是无法忍受一般突然张开握着碎片的手,流满鲜血的手贴着乌黑的秀发抱着头。他双手抱头,牙关紧咬,面无血色,身体微弓、下弯、下蹲、倒地。
他的头疯狂的疼痛,像被火烤被针扎被锥子捶,疼得他没了意识,而脑海中偏偏出现从未见过的画面。
一个穿着紫红色长裙的女子从黑暗中向他走来。她的步调优雅如花开无声,衣裙飘飘如云卷云舒,身形若隐若现,只是这样一般走动,就已经撩人心弦,可想而知,她的容颜、她的神态该是多美,魅惑人心。
她一步步走进,秋水的头一下下的疼,应和着她的脚步,一次比一次更疼。
她闲庭散步般走来,她的身形渐渐清晰似真,她的容颜慢慢显山露水。
“啊——”
秋水惨叫一声。
那个女人的容颜被一个面具遮挡,而这个面具正是黄金面具。面具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它的光芒大盛,秋水的头猛地抽了一下,随后数倍的疼,噬人心脑。
长天在俊才的房间和他闲聊,听见这一声惨叫从隔壁房间传来,两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秒,之后立刻冲进秋水房间。
长天破门而入,看见秋水抱着头疼得在地上翻滚。
已经是第二次遇到秋水这个样子,长天镇定的多,唤出光明傀儡,让白色的光芒笼罩秋水的身体。
“好疼,好疼,好疼啊……”
光明魔法治疗中的秋水依旧惨叫不断,长天一筹莫展,慌了心神。
俊才撕下衣服一大块,卷成长布条,将布条中断卡在秋水嘴中,两端绕到秋水脑后绑住。
“先绑着,别让他把舌头咬了。”俊才接着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看到光明魔法失效,长天顿时慌了手脚,跪坐在秋水身旁抱住秋水,任由怀中的他乱挣扎,他依然抱得死紧。
“我也不知道。上一次他这样时,我用光明魔法后,他明显好多了。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长天忧心而略带紧张的回答。
俊才一听急了,握着长天的双臂,摇晃着他。
“你不能说没用就没用了,快给我想办法。要不然,我去请侯爵帮忙。”
俊才一只脚立起,准备起身。秋水突然抓住他的手,要讲什么却因为堵着嘴而听不清,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十一……弹……琴”。
那个穿紫红长裙的女人,高贵如手握天下人性命的君王,却如最卑贱的奴仆一般对黄金面具双腿下跪。她的面前黄金面具悬浮在空中,肆意咆哮,而那个女人摘去了面具,她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怎么都看不清,仿佛连她这个人都不存在。
秋水已经陷入了昏迷,双眼合上,口中呓语,身体时不时的颤动。
俊才解开秋水口中的布条,看见秋水的嘴微微张合,但听不清。
“他刚才的意思是不是找十一,叫十一弹琴?”俊才不确定的问。
未给俊才答案,长天已经唤出空间傀儡,抱着秋水离开。
长天从未来过十一的住处,但是因为之前向云歌请教过进入这个空间阵法的脚法,所以他顺利的摸着路来到十一的院落。
他抱着秋水冲进十一的屋子,绕过一脸疑问的十一,直接将秋水放置在其中一间卧室的床上。接着拉过还杵在门口茫然的十一到秋水床边,三两句解释了情况,求十一就秋水。
虽然没有听明白长天的解释,但十一还是依照他的吩咐在这种半懂不懂的情况下拿起竖琴,死马当活马医了。
华章美符从十一的指尖流淌而出。
一开始的时候长天只注意秋水的情况,看到秋水随着琴声的响起,眉头渐渐舒展,呼吸开始平稳,口中喃喃自语慢慢少了,长天终于放下了心聆听十一的琴音,同时操琴人的长天,吃惊不已。
一般高超的琴音,要么给人千军万马奔腾,势如破竹热血沸腾的感受;要么给人鹰击长空,鱼翔浅底空旷辽阔的感觉;再不然就是人小家院落,把酒秉烛自述心事的共鸣。而十一的琴音却像是在述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说的真真切切,直达人的心里,但让人明白故事的经历者并不是弹琴者,虽然他说得动人动听。
而此时,他好像在讲述一个少女孤独的心境,她急切寻找亲情和关爱,希望付出爱和被爱,可是又迷惘惆怅彷徨无助担心害怕。
此时秋水呼吸如常,胸口有规律的起伏,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长天轻轻一笑,帮秋水拉高被子,温柔的轻声说:“好好睡吧!”
十一和他一前一后离开卧室,长天轻轻的关上门,动作如同在自家一般流畅。十一见此心中大快。每个人初次来到这里都要对他询问一番,而他每次都要例行公事一般回答,虽然见到外人让他很高兴,但是他不希望人们用“见了怪物”的眼光看待他。而长天到他这儿来,不问一句,一切“自助”,似乎这里是他老朋友的家,一切都无需客套。这让十一对长天大发好感。
“经常听秋水称赞你的琴音,如今听了,才发现秋水的描述非但一点都不夸张反而无法道尽。”
“你的琴音和独特,已经不是一句‘好听’可以形容的了的。我自以为不及你的万分之一。”长天如是说,脸无愧色。
十一暗暗吃惊:“原来来了个同行。”
“你也弹竖琴?”
“不,我弹古筝,也是一种乐器,也是弦。因为爷爷会一手好琴好画所以自小从他那儿学得皮毛,不过我的琴技当真不如你。估计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比得上你。”
“真的那么好吗?我从来不知道。”十一前一句兴奋后一句失落。
他这儿来往客流量少,侯爵等人听他的琴是为了山河阵,秋水是为了舒缓心情,只有长天是真的在倾听。
“每个人都有故事,你的琴音可以讲述出这些故事。故事因为真所以动人,因为客观所以明朗,不似那些自述心事的弹琴者。那些人的琴音虽然动人但却束缚在个人的感情中,让听者随着他自哀自怨,搅乱了听者自身的感情,我认为不是最好的音乐。而你的琴音则不同,你可以弹出人心中的音乐,不失真情实感的同时又可以跳脱出来,形成一种对人生的感悟,让听者可以从中自我体会自我感悟而不是一味的跟随着弹琴者。我认为这才是最好的音乐。”
十一惊奇的看着长天,没想到真的有人会懂。
但长天还有一点不懂,就是十一对着秋水弹奏时,为什么会是细腻如女子的音乐。
“但是我现在只能将人一时的心境和故事用竖琴表达出来,要将人一生的音乐演奏出来,我才算是完成父亲所交代的。”
从秋水那儿了解到十一的一些情况,知道十一的家族一直在湖底以琴控制山河阵,所以长天没有追问。
坐在菜园中,十一手中抱着琴,抬头看湖水,湖水中倒映着一个男子,他对水而立,俊朗模样,十一自愧不如。
十一手中竖琴摆好,手指滑动,向上方的倒影看去,口中道:“我给你说说那个人的心事。”
琴音一边流淌,十一一边说道:“他很有野心和壮志,曾经坚定不移的要做某件事,为了这件事的成功,他伤害了一个人,也许是他爱的人或者是爱他的人,但是他现在开始有些后悔和迷惘。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真的值得他放弃那个人,我想那个人应该是个女人,要不然他的感情不会这么细腻和哀伤。同时他也后悔了,他以后应该不会成功,因为他不再是不顾一切的要达成目的。但是他的后悔应该是无法挽回的那种,当然他不会愿意用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所以他的后悔现在只有一点点,以后会加深的。因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就越想要。”
“我猜那个女人可能是被他害死了。”十一朝着长天笑着补充道:“只是直觉。”
长天看着那个倒影说道:“他真的是这样的吗?我一直以为他不择手段,绝不会后悔。”
不错,他们所聊的正是蓝逸飞。
先前一动不动的蓝逸飞转过身,背对湖水,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侧对湖水,脚步移动,来来回来,很有规律。
长天豁然起身,他有个大胆的猜测,蓝逸飞在学进入这里的脚法,而他的面前有个人正在教授他。那个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没有在湖面上留下一点影子。
第三十六章 断魂殿(上)
那天之后,秋水在睡梦中被长天送回房间,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从长天那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紧接着他就去了十一的住处。
这一次,秋水要向十一坦白,他希望十一可以跟他离开湖底,因为他的顽疾随时可能发作而只有十一的竖琴可以暂时缓解秋水的痛苦。提出这样的要求,连秋水自己都觉得过分,但这一次的事情已经证明了竖琴对黄金面具的克制作用,没有十一的琴音,黄金面具就如同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把秋水炸得粉碎。
本以为十一会怒责秋水这些日子来对他的“良苦用心”并严厉拒绝,可是十一却一言不发地看着秋水,看得秋水愧疚不已。如果十一肯骂他一顿,那么秋水心里会好受一些,如果十一的眼神中是充满责备的,那么秋水会觉得内疚不安,可是偏偏十一没有骂他,他的眼神中没有愤怒和责备而是深深的失望和淡淡的伤心。这伤心如同花香,幽香四溢,清且长。它会停留在人的心里很久,长久得令秋水承受不起这份罪恶感。
这一刻,秋水清楚的知道,他,白秋水,是十一这一生第一个朋友,用真心实意交的朋友。而他,回报十一的却是心怀不轨。
“对不起。”秋水哽咽的说。
秋水低着头,听到十一长长的叹一口气,然后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说道:“你跟我来。”
十一带着秋水推开屋子中位置最偏的一间卧室,卧室内的摆设和十一的房间一样。十一拿开枕头,旋动下面的一个开关,墙壁上出现一扇门。
推开门,是像迷宫一样的甬道。饶是十一带着他七拐八拐,秋水还是强行将路线记下。
拐过一个转角,眼前豁然开朗。
即使黑暗充斥着整个空间,秋水还是可以感受到大殿的雄伟。大殿的尽头有一个小平台,平台的四周缀着散发出绚丽光彩的魔法晶石。晶石的上方悬浮着一个竖琴,同十一此刻手中抱着的一模一样。它金黄色的光芒犹如太阳一般灿烂,驱赶黑暗,温暖人心。
秋水看着它出神,十一举起火把示意秋水走到大殿的墙壁下,他高举火把,照亮墙壁。
墙壁上是一幅幅画,在魔法的作用下它的色彩停留在刚完工时的鲜艳,线条流畅柔美。
第一幅画:一望无际的花海中静默的站着一名素衣女子,她的神态安定泰然,她的眼神静谧祥和,如同一汪柔波轻轻摇曳。有一名背影伟岸的男子静静的看着她,有说不完的柔情蜜意。她已毁容,他仍爱她很深。
第二幅画:还是那名女子,她被火烧过的面容焕然一新变得晶莹剔透,那是一张精雕细刻的脸庞,美得让人窒息。画中的她站在王座前,是卑睨天下的气度。她的面前是无数臣服于她的男子,她傲慢轻蔑的微笑。画的尽头还是那名男子,他还是看着她,却是满心的担忧。
不知为什么,虽然两幅画的女子容貌气质截然不同,但是秋水从第一眼就可以断定她们是同一个人。
十一带着秋水来到另一方墙壁下。
第三幅画:她的四周是无尽的尸体,整幅画几乎被血红覆盖,画中唯一存活的她也是一身鲜血,而她的眼睛中充满了妖媚。她的脸上流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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