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广陵恼怒,喝道:“堡里人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她涨红脸大骂道,“小小年经不学好,我爹都可以做你爷爷了,你也有脸霸着他;还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你、你毫无礼义廉耻,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你真是给天下女人蒙羞。”
顾家琪愕然大羞,捏手绢捂脸,抽泣两声,低头默默垂泪。
三月冲进来,半抱着小姐,挡在两人之间,凝着两泡泪,恳求道:“大小姐,求求你,不要欺负我家小姐,我们小姐实在是没法子,才委身秦堡主的。你都不知道,我家小姐命有多苦,一路被人追杀,全身骨头都摔碎,那个恶人、”
“三、三月,不要说了,总之,是我命苦。”顾家琪埋首三月的脖颈间,呜咽悲哭。
“你、你们不是有那么多银子,哪里会没法安身。”秦广陵吱吱唔唔地挤出一个理由。
三月抹抹眼角,道:“那都是秦堡主可怜我们,那些东西到外面换不了钱,我们小姐家得罪了很厉害的对头,也就靠着秦家堡避避风头。大小姐,您要是把我们赶出去,我家小姐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秦广陵见两人哭得厉害,慌了手脚,连忙劝。
三月一个劲儿地跟她哭诉,自家小姐可怜的逃难历险记,秦广陵听后,直接拍胸脯保证有她在,任何人都别想欺负她们主仆俩个。
“大小姐,您真好。”三月感动的目光,波光闪闪。
秦广陵不好意思,道:“你才好,这么忠心,堡里的人都夸呢。我要是有你这样的丫环在身边服侍就好了。”
顾家琪忙抱紧三月,生怕她要抢。
三月也靠向小姐,义正词严状:她是不会离开小姐的。
秦广陵脸红,连连摆手:“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叹了口气,捏着裙角,一副小女儿的苦恼姿态,“我的意思,是想我的丫环要是也跟三月你这样,既忠心又能干,还能帮忙出主意就好了。”
三月八卦雷达顿时竖起,跑去关闭门窗,小声问道:“大小姐,您是不是碰到难事儿了?说来听听,我不成,还有我们小姐呢。”
秦广陵扭扭捏捏地,才微微吐露:她不知道该不该嫁二皇子。
“大小姐你不是说菩萨面前发过誓?”三月记得可牢牢的,在珍宝阁那天,秦广陵可是当众说的。
秦广陵脸上红晕泛滥至耳垂,点点头,道:“是这样的,不过,香凝说,二皇子有情有义,连菩萨都能感动,菩萨一定会谅解我的。”
说着,搬出二皇子无数有情义的例子,比如说二皇子得风寒,听说她想吃新鲜鲫鱼汤,就亲自下河,病上加病,足足养了两个月才好;比如说带病进山采花,扭伤脚却不告诉她;比如千金买琴贺她生辰;比如为她不惜得罪郦山侯府。
三月忙摇头:“这算什么有情有义,这是孬货,最没用的二癞子。”
秦广陵瞪大眼,无法置信。
三月眼珠儿也跟着睁得圆圆的,很可爱。她道:“大小姐,二皇子真地一点都配不上您。一个大男人身体弱,功夫差,我都不好意思听,他还当情深义重,到处说。”
“他这样还不算好?”
“当然不算,我就随便举个例子吧。大小姐识得、”
顾家琪嗯哼一声,三月回神,露出歉疚的表情。秦广陵也不定是非要听什么,但见两人表情,只觉好奇心大起,非要三月继续说。
三月苦恼又发愁,低语道:“那是我家小姐的伤心事,大小姐,还是不要问了。”
事关落难小姐的前情旧恨,秦广陵更不肯放过,一个劲儿地逼着她说。三月见实在推脱不过,就小声又快速地说起,自家小姐有个心上人,为讨小姐欢心,天不亮就赶十里山路买早点,拿到小姐手上时,还跟新鲜出炉一样热乎。
“就这样,我们小姐还不满意。”三月偷偷编排自家主子的大小姐脾气,“非逼着那位公子再去重买,可怜公子都来不及喘口气呢。”
秦广陵听了,连连惊叹,道:“这位公子一定很喜欢你家小姐。”
三月不无得意,刻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这都不算什么啦,后来啊,那位公子还特地跑去跟师傅学手艺,回来亲手蒸点心哄我们小姐。”
“那后来呢?”秦广陵追问,三月以一种你懂的伤感神情看着她。
秦广陵很激动地问道:“后来,你家小姐家里就出事了?他、他是不是给那个恶人害死了?就是害你家小姐家破人亡的大坏蛋!你老爷家里是不是很有钱?所以遭人恨,天啊,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十恶不赦该千刀万剐的恶人,杀千刀的,千万不要让人碰到,否则,非要他好看!”
三月傻愣愣地看着她,和小姐换了个眼神,故事变成这样,其实挺好的。
秦广陵的视线在落难千金身上转了又转怜惜无比,道:“真是天妒有情人,你、你也不要太伤心了,他既然把生的机会留给你,你该好好为他保重。我爹虽然比不上他之万一,但有我一口饭吃,必然也有你的。”
三月感动不已,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大小姐,您真是人美又心善,菩萨定会保佑你,找到一个疼你爱你一心一意待你好的夫婿。”
“承你吉言啦,”秦广陵微微害臊,她觉得大家分享了心事,与两人更亲近,话头又转回去,“像你家那位公子那么好的人是万中无一,不过,二皇子也不算太差。”
听故事的两人愿闻其详,秦广陵看一眼落难孤女,有些不示弱地说道:“送个早点什么的,只要我想,二皇子也能做得到的。他曾说过,便我要天上月亮,他也会为我建揽月楼,哪怕被史官唾骂。”
三月嘴角一翘,轻巧地讥笑道:“漂亮话谁不会说呀,他是光说不练。不信,明儿就让他赶早给大小姐你买早点去,看他能坚持几天。到时,他一定会说买油条的时候给油溅了个水泡,排队的时候给人踩了脚,要你怜惜感动。
你现在还没过门呢,他都东找借口西编理由,抱怨他的辛苦。等到你给他生了孩子,他就躺在床上当大爷,要你把屎把尿地伺候回报他了。哼,懒汉都是这德性,我可见得多了。”
秦广陵看看她,又瞄瞄羞怯的落难孤女,神色复杂,脸上红晕渐渐褪去,道:“我回去再想想。跟你说话,真有意思,谢谢你了。”顺手褪下自己手上戴着的首饰,塞给她一个掐丝玉镯。
三月忙摇头摆手拒绝:“不用不用,大小姐您不怪罪我家小姐,三月就很满足了。”
秦广陵嗯点点头,没再坚持,若有所思地走了。
圆一回 知是旧人斗草来 曾经沧海(二)
却说秦广陵豆蔻之年,什么都不上心,平生唯愿寻个知情知意的真心人。听罢小孤女竹马事,秦广陵便决定,她要的夫婿就要如那位不知名的公子一样温柔体贴,时时将她放在心间,事事都以她的意愿为重。
时逢好友李香凝约她去游湖,秦广陵假作不知她为二皇子牵线,应约前往。
众人驶画楼游木樨湖,春光明媚,湖水潋滟,风景怡人,众人弹琴作画舞剑,好不欢兴。过踏莎楼,七夫人正倚阑干望湖垂泪,众人隔湖岸看见,不由叹惜。
李香凝道,她虽然不喜欢七夫人,但更恶那个心计颇深的孤女小妾。孩子是一个母亲的心头肉,就这样被人害没了。
秦广陵双臂枕着画舫没接话,李香凝碰碰她,问道:“青青,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听着呢。”秦广陵望着泛金色的湖水,在想那个失去心爱之人的落难千金,忽然有感而发道,“我倒觉得她是被逼得没法,她孤苦无依的,除了留在这儿让我爹护着,还能去哪儿呢。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事实上都怪那个老七自己。
她故意散播那些话,把人逼到头,让那个小孤女落得里外不是人。老七再出来扮好人收人心,从此后,小孤女就得听她摆布了。
你们是不知道老七这人,最会装无辜扮可怜,却也是最会耍手段,捏着一点小恩小惠,就叫着要人拿命报答。她平日做人这样差劲,堡里都没人喜欢。要不是如此,哪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奶奶把孩子抱走养着,都是为她好。”
其他人面面相觑,秦广陵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
李香凝一愣后,笑道:“我就知道青青最是聪明,哪像我,什么也不懂,现在、”
秦广陵的视线回到好友身上,挽着她的胳膊,道:“别这样说,留安哥哥待你好,就好了。”
李香凝歪头,枕在她肩上,低语道:“这些话我也就跟你说说,留安人是好,可你也知做官要到处打点,要有关系。那日我做出那样糊涂事,家里半分钱都没给。
我也没脸去要,女子没嫁妆,在婆家就要受欺。以前不懂,现在可是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你也见过那位程夫人,心宽体胖,一脸笑眯眯的,可实际呢,哪是省油的灯。
要不是有你帮衬,我在卞家还不知道要落到何种田地。“她叹口气,“我这辈子是只能这样了,我就担心你。青青,你可别跟我一样不懂事。如今,你家里可是有弟弟了。”
秦广陵抚着她的发,缓缓道:“香凝,别担心,我定会听我娘的话,好好为自己打算的。”
李香凝小小笑了声,问道:“你倒跟我说说实话。二殿下是哪里做得不够好?他一个皇子做到这份上,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女子能不动心。”
秦广陵耷下眼皮子,低声道:“我又不是非要做皇子妃不可,我只要那个人真心待我好,便是陪他吃糠喝粥也不怕。”
“哈,你这话意思,二殿下待你还不够好了。”李香凝呵她用胳肢窝,问道,“有什么考验还不快说,我给你传话去。”
秦广陵脸红红的,附在她耳边嘀咕。李香凝笑,拧了她一把,道:“有你的,这主意好,要看他肯不肯放下皇子大驾。”
那边得了话,二皇子果然放下身架,起大早赶山路给秦大小姐买早点。
秦广陵很想和那位小姐一样刁难人,可是,强求来的就是不一样。她没有甜蜜期待的心情,她微笑道谢。
如是数日,二皇子那边却以为通过秦小姐考验,托人提亲。
这天,秦二叔到老嫂子这儿讨茶喝,顺便唠叨唠叨侄孙儿满月那晚的收妾风波。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他是秦老夫人的小叔子,秦东莱的亲叔,在堡里的地位那是没得说的,秦老夫人一贯尊重他的意见。
秦二叔也不是明着教训堡主这个侄子任个女人摆布让秦家堡名声蒙羞,而是通过为秦广陵保媒提醒秦堡主,他已经不年轻了,不要太荒唐,先把大女儿的婚事说定,等七房庶子长大知道要争家产,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秦二叔的话,很有道理,也是豪门大家里屡见不鲜的前车之鉴。
秦老夫人便问:“不知二叔选的哪一家公子?”
秦二叔回道:“不是旁人,正是在堡里做客的二皇子;与侄孙女青青也是青梅竹马,打小养的感情。”
“青青说过,她在菩萨前发过誓,不嫁皇室人。”秦老夫人婉拒,“做长辈的也不好为难孩子。”
秦二叔点头,缓缓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依我看,不过是青青关在宫里那段时间吃了些苦,心里有怨说的气话。”
秦老夫人没话,秦二叔又说道:“我本来也见不得青青受苦,可嫂子你看,现在青青脾气倒比从前好,我寻思着,青青经这难,是真地长大,懂事了。咱们做长辈的再帮着孩子,去掉那点畏惧心结,说不得,青青就能独当一面了。”
“说起来,青青的性子确实改了。”秦老夫人顿了顿,看看左右陪伴的媳妇姑嫂,“那把东儿叫来议议?”
几房女眷笑应,闺女的亲事是该问问做爹的。
秦东莱给请到母亲这里,交待女儿亲事安排。秦东莱一时无话,秦老夫人很民主,道东儿是否另有人选,说来大家议议,无妨。秦东莱道,只要青青喜欢,他都依女儿。
秦广陵知家里长辈在议自己亲事,害羞不听。
但长辈们慎重的态度又让她不好装傻,如今她不再是家里独生女,而有了一个弟弟。在子嗣稀缺的家族,嫡庶区别不大。早嫁对于嫡女来说,还是好事。至少现在家里人都向着她,嫁妆什么的不会少了她。
“青青在佛前发过誓。”秦广陵沉下心神,表明自己的态度。
秦二叔惊奇道:“青青啊,昨个儿你们俩不是还一起泛舟湖上,你弹琴二皇子舞剑的,让人羡煞。”
秦广陵脸上粉色褪去,秦二叔笑对其他人,道:“青青是脸皮簿呢,她心里若真个不喜欢,也不会总一起玩了是不是。”
“二叔公!”秦广陵又羞又愤地叫止。
“青青。”秦东莱板脸,对长辈不可无礼。
秦广陵看着父亲,忽地满脸伤心,拨高了声线,道:“爹,青青都已经任你选人,青青什么也不求,只要不是皇室人,为什么连这样的要求都不行?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女儿,您非、您就非要把青青拿出来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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