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笑起来,童言童语的讲来,有些话也叫人心动。
“这些都是要银子的。”张德先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银子?有啊,很多很多。姑姑说,大夫人有很多嫁妆。”顾家琪转身问王雪娥,“姑姑,阿南说得对不对?”
“对,阿南真聪明。”王雪娥夸了句小孩,转头冷冷道,“张公公,府里的事你心里有数,韦婆子人就在那里看着,这善事做不做也由得你,你现在就是把池大小姐剁成肉泥又有何用,家齐少爷重伤难治,能不能醒,得看老天爷开不开眼!”
池越溪的嫁妆再多,能做几场大法事。这是军中官兵们的想法,王雪娥也不言语,直接把韦婆子拎到万千愤怒官兵前,让她想清楚,池家小姐的命就悬在刀尖子上,拿出钱来买命!
韦秋娘何曾见过威武之师的血杀之气,吓得痪软在地,掏出厚厚一摞四海通兑票据,不是白银,是黄金。
现场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王雪娥拎着韦婆子的衣领,威胁道:“有多少家底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吐出来!金管事那儿是有账目的。”
韦婆子哆哆嗦嗦地又从鞋底抽出一沓子汇票,王雪娥把人扔给张德先,让他去拷问池越溪究竟从顾照光那儿得了多少身家。
她摇着金票,对众人说道:“诸位弟兄,这些就是给大家盖房子,讨媳妇,买肉吃的钱,只求大家记得家齐少爷的好,给家齐少爷烧香求佛祖保佑,早日醒来。”
“好!”无数人应声,张德先见状,默然同意这不是办法的办法。官兵哗变到此压下,乃大幸事。其后,张德先如何逼问韦婆子,又问出多少银钱,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第六回 轻风细雨定风波 金钱万能下
却说顾照光,在弟兄们豪迈的请愿声中,也起万丈雄心,要为弟兄们办点实事,也是给自己和池越溪赎罪。他和赵梦得、夏侯逊等人商议划哪块地,给底下兄弟盖房,到哪里买木头,照顾谁家生意等等。
王雪娥、顾家琪也算是相关当事人,和大家坐在一起听用度安排。
“木头房子不好,不好。”顾家琪一派人小鬼大模样,绷着脸皱着眉摇头道,“火一下子就烧光了。”
顾照光也不着恼,还当她是个孩子,笑道:“那阿南说说,不用木头用什么?”
“石头啊,石头不怕火烧。”
顾照光沉吟,赵梦得打个哈哈,道:“大哥,这石头盖房,可不太好办。上头怕不会同意。”
“借口。”
赵梦得冷下脸,王雪娥赔笑不好意思,小孩子乱说话别放在心上。顾家琪淡然斜瞟眼,就怕气不死人,再道:“无能的借口。”
这下,一屋子的将士脸色都变难看。
顾照光不得不照顾大家面子,道:“雪娥,带阿南出去。”
王雪娥连忙把孩子抱到外头,追问道:“阿南,这话谁教的?”
顾家琪扭脸反问道:“不能用石头盖房子吗?”
“当然行的。”
“那说做不到的人,就是在找借口。”
“阿南,这话儿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
王雪娥无语,总不能跟个小孩子说,话太直接,让赵梦得下不来台,还把人家的木材生意给搅和没了。
“姑姑带阿南去买糖风车好不好?”
“不好,姑姑又没钱。”
王雪娥尴尬失笑,从袖子里抽出几张银票,说现在她们有很多银子。她哄道:“姑姑都给阿南存着,当嫁妆。”
“这是家齐哥哥的。”
“不是,是你爹爹的。”
“这么多银子,是爹爹变出来的吗?为什么其他叔叔都没有?我们全用光没有关系?那阿南要把糖葫芦串全买下来。”
顾家琪反复问话,王雪娥笑容渐收,看着手里的大额票据,就像是滚烫的烧炭一样。她抱起小孩,满军营找谢天放。
王雪娥急问道:“师哥,你跟我老实说,大人,大人有没有买卖军马火器?”
谢天放干笑了下,道:“师妹怎么这么问?”
“师哥,你就不要瞒了,大人这两年给夫人的银子从哪来,要是她留心眼,让京里的人来查,可怎么办?”
谢天放神情有变,把王雪娥带到无人处,道:“京里有人来查,这事你从谁那儿听来?”
王雪娥拧眉,气急败坏地斥道:“这还要问,夫人害大人又不是第一次,她只要跟池太师这么提一提,不就露谄。”
谢天放缓了神色,虚惊一场,让她不要听信谣言。王雪娥跺脚,埋怨地瞪了眼,冲去张德先那儿,抓起韦婆子,判官笔掷出,韦婆子左半叶耳朵削落,钉在木墙上,滴下血珠。
韦婆子惊惧得晕死,王雪娥泼盐水把她弄醒,另一支判官笔抵着她的喉咙,喝道:“说,账本在哪?”
“什、什么账簿,我不知道,老婆子不知道。”韦婆子哭叫道,满脸泪涕血污。
王雪娥再挥,另半叶耳垂齐根削光,韦婆子惨叫哀号,王雪娥揪着她的衣领,冷冷威胁道:“说,在哪里!”
“送、送走了。”韦婆子痛苦嚎啕,总督府出事前,池越溪就托人把账簿带到帝京。
“信呢?”
“都烧光了。”
第七回 由来春梦最易醒 保命要紧上
话说王雪娥从韦婆子处诈出账簿一事为真,又得京中太师已收信,顿时魂飞天外。
谢天放较为镇定,锁住韦婆子,把王雪娥、张德先带到营外,商议如何解决这一难。顾照光确实收受贿赂、贩卖军粮、虚报伤亡数多领抚恤金等,但这种事是军中惯例,也可算是陋习,基本每个将官都有份。
这是其一,其二,蕃镇武将为官,必须上下打点,这条线可以摸到兵部尚书那儿,直到**贵人。就算是皇帝跟前的司礼监秉笔宦官那儿都会有一份礼金,这里头的事要多深有多深,情况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这不是一本账簿能告得了的弥天大案,也不是池越溪这个深居绣楼的大家闺秀能弄得明白的事,谢天放怀疑,池越溪得到有心人的帮助,伪造账簿,捏造首犯,好致顾照光于死地。
“从今天这次未遂哗变看,这个人是要取大哥代总督之位。”这是谢天放的个人判断。
张德先冷笑,道:“这与咱家何干。”
谢天放回道:“公公,家齐少爷毕竟姓顾。倘若池太师将账簿上达天听,顾氏落得满门抄斩,家齐少爷也逃不脱。”
“那个不长眼的畜生,烂蚵仔糊了他的眼,臭猪油蒙他心肝。。。”张德先连番咒骂顾照光,形势所迫,他不得不与王谢二人合作,他问道,“那你说,要咱家如何做?”
谢天放要他指认士官哗变未遂时,挑拨离间的异心者,防范幕后主使。
张德先犹豫不决,那些人都是李夫人(顾照光前妻)留给自家少爷的班底,把名单交出去,就是把命都交给顾照光这个不可靠的背叛者手上。
谢天放道,他可以担保这些人官职不变,只要他们没和池越溪勾结。这话让张德先下定决心,说他去拟名单。
王雪娥看着自己的师兄,在这危机时刻,她很想做点什么帮助顾照光。
谢天放说另外一件要紧事,就是做假账,把所谓的池越溪嫁妆全部写进善事开支,一个铜子都不能多留,来个查无实据。
“池太师手上一定有李夫人的私房钱账目,不能做假。公公,你可千万要留心,不要因小失大,把沧州李家牵进这事。”
张德先哼声点头,道:“不用你叮嘱咱家也知晓轻重缓急。”
紫襄楼的贵重物,都是有登记,还有一份名册存在宫里,谁也做不了假。这些年,张德先是靠着李夫人留下来的田庄收益照顾少爷,也是有据可依的,不怕人查。反倒是总兵府这些年的账,一塌糊涂,才得小心。
张德先留下这话,自去整理名单。
王雪娥心急,又恨张德先兴灾乐祸,早知如此,这事儿就不告诉他,让池家人把沧州李家也拖下水。
谢天放道不能这么说,这事和张德先通气,是防着他背后给大人捅刀子;现在,张德先知道自己和顾府是绑在一处,就不会耍什么花样了。
“这种情况大哥早有防备,不用过分担心。师妹,你一宿未睡,先去歇歇。”
王雪娥哪里睡得下,她问道:“做了什么准备?你倒是快说啊。”
谢天放没有隐瞒,道金管事那儿有礼单来往账目,和营里老账房忙活几天,应当能把这事儿瞒过去。
王雪娥见顾照光确有预防,忙催他快把情况告诉大人。谢天放再次叮咛师妹注意身体,他匆匆赶往议事厅,叫出顾照光汇报情况。
顾照光神色肃穆,眉头越皱越紧,赞同谢天放的举措,叫来金管事叮嘱,此人是顾府的前院管事,专负责接、送各地官员礼金之事。
这边刚行动,那头就见烟尘滚滚,传令官急奔报:“大人,池太师府家仆池长亭到。”
“来得好快。”顾照光与谢天放相视一眼,前去打官腔。
池长亭奉池太师之命护送池越溪回京,他接信在宣府城外长等一夜,却听人说总督府起火,忧心顾夫人安危,才闯入营地,请总督爷万勿见怪。
顾照光抱拳说:“哪里哪里,长亭兄也是担心我夫人安危。”话锋一转,他道,“夫人为歹人火器所伤,至今未醒,要劳长亭兄回京告知太师缓行。”
“这,可否让长亭见一见顾夫人?”
“军医有言,夫人得静养,不能见客。”顾照光有礼地拒绝。
池长亭退而求其次,他道:“长亭回京,池太师必要问小姐伤势来由,不若请小姐的奶娘与长亭回府细说。”
顾照光歉然一笑,道:“长亭兄所言甚是,远山再拒反显不近人情。但,夫人奶娘韦氏被烈火烧伤,亦不能成行。还望长亭兄海涵。”
池长亭硬闯不能,抱拳告辞,道他必将此地事一五一十报与太师。
“在理,远山也会书信一封,细说总督府起火来由。不叫长亭兄为难。”
送走池长亭,顾照光即刻吩咐军中书记协助金管事冲平账面;并命亲卫将池越溪与韦婆子分别看押,无他亲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天放,这事你多费心。”
“大哥,你放心,我有数的。”
顾照光回帐内,再与众将士热烈地讨论到哪里找石头给弟兄们造房子,要铺好路,栽百年树,看起来就像完全不知道有一本账册在暗处威胁。
军中文书,兼任会计之职。要他们冲平军粮、火器、马匹、饲料这样的账面,那不会比吃块豆腐费力气,但是以善事为名目,石料树苗人工费餐食费七十万两白银顶天了。剩下的巨额黄金账面要怎么做?
只要有名头,他们一定能把假账做得漂漂亮亮。
问题在于没有名头。
众人一筹莫展,王雪娥关心此事,知道众人难题,提议道:“我答应要给弟兄们娶媳妇,每个人置家费五百两,如何?”
“这一笔早记上了。”张德先翻着新账簿说道。
“那肉呢?”
“每人发一百斤猪肉。”
王雪娥以为太少,有个书记笑道,写五百斤也不要一百两银,他们要的是大名目造大数额,吃肉能记多少银两。王雪娥道:“那天天吃,八大军营二十万的将士,应该是大额的吧?”
“谢夫人,十八州府都没有这么多猪让咱们天天吃。”又一个书记取笑道,另外一个直接说真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顾家琪冷冷瞟了这几个倚老卖老的书记,道:“那就养猪。”
“对啊,咱们养二十万头猪。一人发一头。”王雪娥应道。
“谢夫人,您知道二十万头猪要多少猪仔,要多少地方,要多少饲料,要多少人工。。。”这个书记讥讽几句,其他人就回过神,这个名目不错,起码能消上十万两。
“不过,这样大的场子,整个大魏朝都没见过。”有人迟疑,这样的账面做起来,会让人一看就是假的。北边最大的养马场,也没超过以万单计的。
“借口。”王雪娥的手堵得晚了点,顾家琪已经说完下半句,“无能的借口。”
谢天放笑了笑,道:“分场,十八州府都弄个养猪场,加上买地建场税金,我看少不得要五六十万两。”
几个书记神情一喜,已经转过弯来。十八个州府至少有五十个长官,他们的关系户必然有养猪的,注入资金扩建规模,打上军供的牌子,日后有固定进账不说,军队里头大家也能分到油水。
真正一举数得,这些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连夜奋战,为自己背后的代表势力,尽责尽力地算账分摊资金,除了养猪,这房子也可以连建十八州;铺路造桥可延伸的范围更广,这么一算,银子还得省着点用呢,毕竟铺大摊子处处都要用钱。
银子全花光,包括池越溪真正的嫁妆底子,顾家琪心里不免自得,暗忖道看你这回如何生钱买毒药雇杀手。
不过五天功夫,巨额贿赂金变成池越溪的嫁妆,用来赔偿顾家少年重伤。
新账簿交到总统领那儿,众将领看后心里无比舒坦,这善事办的,人人都有油水分,好,上道,懂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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