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冯清若又转回视线看着乔心唯,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对了,“江太太,我之所以说你是我们军嫂当中的名人,是因为你有个军功够多的丈夫,而且这个丈夫还能够撇开大局,全心全意地为你。”
江浩的脸色很沉重,乔心唯亦然。
“大概是我家学言没有这个命吧,技不如人还要临危授命,这就是我吐吐槽,你们也别把我的话当真。呵呵,我就是想问问,哪个军人不想回家,哪个军人不是上有小下有老,哪个军人没有无可奈何,为什么江首长可以带着大家的理解选择转业,为什么我家学言明知自己没那个本事还要被推上去,为什么?”
冯清若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旁人听到这些,拉着她的胳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大嫂,你不要对江首长说这些。”
江浩:“没关系……大嫂,有什么话,您说,全说出来。”
冯清若并非恶意,只是她的心里对江浩,是怨的,她隐藏不了这种情绪,“江首长,对不住了,请您原谅一个突然之间失去顶梁柱的中年寡妇的无理怨言,我真的觉得学言和三排战士们的死,您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如果这是一场战争,而你,就是一个借用维护家庭名义而退缩的逃兵。”
最终,冯清若还是被旁边的两个副将给按了下去,连郭学言的父母,都在暗暗指责她说这些干什么。
江浩一声不吭,只是铁青的脸色无法掩盖,而乔心唯也傻愣住了,她转头看看江浩,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江浩此刻的表情,他有着异于往常的沉默和冷静。
事发之后的两天里,江浩说的话屈指可数,基本上都是在晞问他问题,他才敷衍地回答一句,他整个人都陷进了负罪感和悲痛之中,今天冯清若的一席话,特别是“逃兵”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窝。
许多人都在劝他开导他,只有冯清若,说出了他也认同的话,他就是一个逃兵。
回家的路上,江浩根本没有办法开车,车开了百米开外,他就踩刹车停了下来。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冰冷的空气肆虐地席卷狂飙,而他的心,也疯狂地内疚起来,内疚到抽搐。
乔心唯握住他的手,淡淡地说:“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下。”
位置交换,乔心唯坐进了驾驶室,她已经有四年没有开车了,一个新手四年没有摸过方向盘,可想而知,她开车的速度有多慢。
掉头的时候,突然“咔呲”的一声,乔心唯猛地踩住了刹车,她心想,糟了,车头肯定与绿化带蹭到了。她紧张兮兮地看向江浩。
而江浩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握着她的手连同方向盘一起握住。他掌控着方向盘,轻声说:“踩油门。”
“啊?”
“没事,放轻松,慢慢踩油门。”
乔心唯照做了,慢慢地踩下油门,车子也慢慢地驶进了正常的车道。她多年不开车,方向都掌控不好,她把方向盘打得太过了才会蹭到花坛。
“对不起。”
“没事,车不碍事。”
乔心唯吸了一口气,又说:“对不起,不光是因为车头,是因为……”
“别说了。”江浩打断道。
乔心唯咬了一下嘴唇,将心口的苦涩狠狠地咽了下去,她知道他难受,她多想安慰他几句,多想为他分担一些痛苦。
江浩轻描淡写地说:“好好开车,咱们先去吃个饭吧,一天没吃了……然后回家,我有事想跟你谈谈。晞宝就让他在我爸妈家睡一晚吧。”
“好。”其实乔心唯也是这么想的,事情这么乱,她真怕照顾不全。
天色渐晚,不一会儿,夜幕已经降临,他们就在小区外面的餐馆随便吃了一点,江浩只吃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完全食之无味。
“你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了,今天无论如何都吃一点吧,不然身体会垮的。”
在乔心唯的劝说下,江浩又勉强吃了两口,他拿着饭碗,盯着碗里的白米饭,说:“我记得有次实战演习,我带着一个小队被困在深山密林里四天四夜,什么吃的都没有,学言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米来。大家生火做饭,大概也就两碗饭的样子吧,谗得大家口水直流,但他们却各个都说不饿,硬要把饭给我吃。不饿,谁信啊,呵呵……”他苦笑着。
“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后来平分了,十二个人,分了两碗饭,每人两口。因为这是我下的军令,他们必须得服从。”
“再后来呢?那次演习,你们赢了吗?”
“当然,我们可是常胜军。”江浩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骄傲,那是他亲手选拔和训练出来的最优秀的特种兵战士。
回忆越多,伤痛越多,江浩说着说着又沉默下来,盯着饭碗默默地发呆。
忽然,乔心唯握住他的手腕,温婉地说:“你去吧。”
低着头的江浩机械般地抬起了头,木然而又诧异地看着她。
“不要牵挂家里,孩子我会照顾好,爸妈我也会孝顺的,你就心无旁骛地去吧。”
“……”江浩启动了一下嘴唇,但久久无法言语。
“我知道你已经做了决定,并且无法动摇,我说这些,是希望你上战场的时候不要分心,不要想着对我和孩子的愧疚,江浩你太多心思了,把一切包袱都丢掉,我会好好的在家里等你。如果等不到你……最坏的结果我也可以承受。”
漆黑的屋子里,江浩将乔心唯压在墙上,他捧着她的脸啃噬着她的嘴唇,湿滑温热的眼泪在两人的脸上摩擦着,或许这一刻,亲吻她,拥有她,是他表达他爱她最好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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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军中噩耗(3)
第34章军中噩耗(3)
乔心唯从来不觉得哄儿子睡觉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是今天,她与在晞斗智斗勇,顽强抗战到十一点,在晞才睡着。
她忽然意识到,在晞已经习惯了有爸爸的陪伴,在晞和她,都已经习惯了去依赖江浩。
江浩不回来,她就不能安心睡觉,她又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新闻频道里依旧在播放着偷袭事件的进展,有人说这是恐怖组织,也有人说这是别国的侵略前奏,各种猜测,各种评论。
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乔心唯几次拿起手机,按了江浩的号码,又不忍心拨出去,几次拿起,又都放下了。
大概两点吧,门锁忽然动了,乔心唯一个激灵从沙发里跳起来,跑去开门。
门开了,她拉着里面的手把,他推着外面的手把,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江浩不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负罪的眼神,无论是对死去的战士们,还是对乔心唯,对这个家,他都负罪累累。
乔心唯苦涩地挤出一抹微笑,伸手便去拉他的手,她抓住他的手捏了两下,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她踟蹰着,良久才开口,“进来吧,外面冷。”
客厅里很安静,尽管电视的音量已经开到最低,站在玄关处的江浩依旧听得一清二楚,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倏地将她紧紧抱住。
乔心唯也不动,光让他抱着,她顺势拍拍他的背,其他的,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家里什么都有,家里什么都好,有暖气,有老婆,有孩子,越是这些平凡的温暖越能击溃钢铁般男人的心,江浩压抑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乔心唯只觉得他在抖,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脏跳得猛烈,他的气息急促而又混乱不安。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她虽然无法认同他,但是,她理解他。
“一个都没有回来,三排的战士,一个都没有回来。”江浩在她颈窝里抽泣道,“当年是我带他们入伍参军,是我把他们编进了三排,他们一个个都怕我,却都尊敬我服从我,我对他们严格,我责罚他们,我从来不表扬他们,我甚至从来都不对他们笑一下,现在我多后悔啊,后悔把他们撇下自己离开,后悔从来也不多关心一下他们。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如果是我带着他们演习,如果是我带着他们,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心唯,对不起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我江浩从来不后悔什么,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可是??可是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也很愧疚,他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是最好的战士,他们一个都没有回来??”
乔心唯从来没有见过江浩这样,痛哭着还这么嘴碎,那一刻,她能直接感受到江浩内心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那一刻,她心疼着他。
这件事对他们家而言,是天翻地覆的,不但江浩乔心唯一夜无眠,连江志中和林采音都是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透,老两口也不管天寒地冻,就让司机送了过来。
乔心唯开门见到他们,虽吃惊但也理所当然,“爸,妈,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啊,早饭吃了吗?我煮点粥吧。”
江志中整个人都是低气压,他一声不吭,径直走到沙发前往那一坐,脸色很难看,但不是发火的难看,而是沉重,十分的沉重。
林采音:“你不忙,这种时候我们也吃不下,阿浩呢?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乔心唯如实说:“他一晚没睡,天亮了才合眼,我去叫他。”
乔心唯走上楼,正要开房门,江浩从里面打开了,“爸妈来了,我正要叫你。”江浩淡淡地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就走下楼了。
客厅里,四人坐在沙发上,林采音是第一个开口的,她说:“阿浩,你已经转业了,你不能上去,记住啊,你现在已经不是部队的人了,你不用听上面的命令。”
江浩无奈地一笑,“妈,爸都退休了,上面一句话他还是得听令,更何况我。汤旅长让我自己考虑就是看得起我,是给爸面子,真要一个命令下来,我还是得听令。”
林采音的脸色变得相当憔悴,“那就让你爸去说,咱不去,老头子,你去说。”
江志中沉默不语,整个人的周围都是冰冷的气场,严肃得叫人害怕。
林采音怯怯地收回眼神,转而又看着乔心唯,“你别让江浩去啊,晞宝还那么小,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没有丈夫吧。”话说得快了,她连忙自己打嘴,“呸,呸,呸,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过。”
气氛又安静下来,只有林采音重重的叹息声,没一会儿,她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们就别说话吧,就我一个人想阿浩平安,就我一个人想过太平日子,就我一个人自私。”
江志中哼了一下,劝慰道:“小声点,别把晞宝吵醒了。”
乔心唯抽了纸递上去,也劝道:“妈,你别这样,阿浩有自己的考虑。”
林采音一把夺过纸巾,“那你就让他一个人想你就不拦一下?!”她擦着眼泪,语重心长地说,“我是不喜欢你,但我也知道,阿浩心里只有你,你一句话比我们两个老的有分量。”
乔心唯低下头,其实这一夜,他们就没说一句话,躺在床上互相搂着听对方的呼吸声,一点交流都没有。
她回头看了一眼江浩,没敢看他的眼睛,视线移到下巴就又收了回来,她说:“我心里怎么想的他都知道,我不是不想劝不想拦,可我要是在这个时候说,只会叫他更为难。”
江浩默默地抓紧了她的手,心头酸酸的。
林采音又哭了一阵,想想真觉得自己命苦,就不能让她安享晚年吗,就不能让她有子送终吗?!
江志中终于开口问:“后事是怎么安排的?”
“昨天夜里,三十四个战士都运回了,今天家属们陆续会到,可想而知今天部队里的气氛,明天追悼会,上面的领导都会出席,上面很重视。”
“恩,这是国耻,当然重视。”
林采音见缝插针,“老头子,阿浩,既然上面都这么重视,这种事肯定是上面出面去解决,就不用阿浩了吧?”
江浩说:“汤旅长的意思是,上面有上面的处理方式,不管是与越南交涉,还是与联合国会谈,上面都会有方案,有人负责。但是部队里必须要有个人坐镇,交涉会谈都是公开的,还有很多事是不能公开的,部队里,有部队里的处理方式。”
江浩说得很隐晦,提了汤旅长已是他说话的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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