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家涛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父亲给狠狠瞪了一眼,只好闭嘴。
“上学的时候有困难的话,户族里承担。这事情一定要过出彩头来,宁叫挣死牛,不让翻了车,绝对不能让王家占了风头!”七太爷的声音和语气不容质疑。
“明天就摆酒席。”李大刚赔笑着,“七太爷,这事情得好好准备准备,太仓促了怕弄不好,家里要啥没啥,酒席过不好咋行呢?”
七太爷就捣着拐杖说:“凡事讲究占个先机,最重要的是抢在王家的前头,宜早不宜迟,连夜准备,现在分头通知各家各户,让家里主事的人来。”
七太爷发话了,李大刚就让几个儿子各家各户分头去叫。不一会儿,李王庄所有李家当家主事的人都来了,七太爷就一五一十各家各户安排了下去。在李王庄李姓,七太爷的话就是圣旨,得了令的人就风风火火地行动了。
李家涛心里有些无奈,记忆中就是因为这顿酒席和村里的闲言闲语,让自己和王彪之间有了隔阂。可李家涛也没有什么办法,更无法向王彪去解释。这事情,解释就是掩饰,越描越黑!
“我家的猪大了,我这就回去宰猪。”二哥李家溪站了起来,擦了擦手掌。
“嗯。”父亲点了点头,“整个酒席用掉的肉,你哥,你和我来均摊,你家里要用钱就按集市上的肉价给钱,要肉明年下来还肉。”
“算了,家里还有个猪仔,到过年时候也可以宰了,肉多吃点少吃点能咋地?”李家溪大大咧咧地说道。
“喜事是大家的喜事,亲兄弟明算账,老二你别说这种烂话,我不爱听。”大哥李家泉就有意见了,开口道。
这下,大姐和二姐也嚷嚷着要均摊,场面热闹了。
父亲的脸却沉了下去:“你们这是争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涛上学的时候,你们有心能凑上几个钱,让他到学校日子能够宽绰些就够了。”
顿了顿,父亲紧接着说道:“你俩快回去把你们的公公婆婆都请到家里来,别的事他们不来行,这事可都得来,不来我可有意见。”
母亲孙秀英倒是一直没说话,静静地坐着,看着,也不知道心里再想什么。
知子莫若母,孙秀英总觉得自家老五和以前有一些不一样了,可究竟有什么变化,孙秀英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可意味不可言诠。
院子里实在是太拥挤太闷热了,李家涛悄悄溜出大门口,透透气。
“小五子,你给咱家可是争足气了。”没人的时候,大哥李家泉又称呼李家涛“小五子”了,让李家涛啼笑皆非。
李家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让李家涛眼前一亮,居然是长沙烟。
“哥,提档次了啊。”李家涛就笑着打趣道,要知道,长沙烟要三块钱一包,平时只有干部才抽得起。
“这么大喜事,抽包好烟。”李家泉嘿嘿一笑,递给李家涛一支,“喜事,抽一根。”
李家涛顺手就接了过来,就着大哥的火柴点燃了,美美地抽了两口。要知道,重生后,李家涛可还没有沾过香烟。没办法,口袋里只有母亲悄悄给自己的三块钱了,李家涛留着还有用,舍不得买烟。
“呀,动作比我还熟练,啥时候学会的?”李家泉的眼神有些怪异,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般。
“第一次抽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李家涛自然是不会承认,笑着回答。
这时候,父亲也出来了,李家涛赶紧把烟往身后藏。
“抽吧,抽吧,能抽了。”父亲笑着往王彪家方向望,那边也是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都要把劲鼓足,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不能输给彪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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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酒席
有七太爷亲自坐镇,叮叮当当忙了一个晚上,十几桌酒席连夜赶了出来,效率惊人!
大姐李巧兰和二姐李巧红连夜请来了公公婆婆,每个人都捉来了七八只鸡。每一桌上面上一只整鸡,酒席就很厚了!
第二天中午,李王庄里家家户户都来人贺喜,嚷嚷着要上礼。
老大李家泉就问父亲:“收不收礼?”
父亲攥紧了拳头,砸在桌子上:“你个猪脑子啊,这事情能收礼?后面还有彪子家呢,你收了礼,彪子家要是不收礼,咱家脸往哪里放?”
可村里人很多人还是嚷嚷着要上礼,父亲就赔着笑脸一个个地说:“这又不是婚丧嫁娶的,收啥礼,就图个喜庆。”
“这可是大喜,多少年才遇上一次,礼一定要上。”昨天早上在田间遇到的本家李天明手里攥着两张工农兵,嚷嚷着。
“就考上个学,能有多大的喜事,上啥礼?”父亲嘴里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一个人一个人往酒席上推。
事实上,这年代,谁家里的日子都过的紧巴,能不上礼又不丢面子,倒也没有几个人坚持上礼,半推半就顺势都坐到了席面上。
堂兄李家华是唯一一个送上礼的人,李家华是大伯李大同的二儿子,比李家涛要大上将近十岁,却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大伯李大同是退休工人,领着退休工资,大儿子和小儿子也都在雁都市天马上矿务局下辖的工厂里当上班。平常二伯一家人除了这个李家华,基本上没有人拿正眼瞧李大刚一家人的。
这也难怪,在这个年代,工人比农民的身份毫无疑问要高上一大截,有种天然的优越感。更何况,大堂哥李家庆还是工厂里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据说是车间主任职务。
李家华是农民,所以和李家泉几个堂兄弟关系都比较好,时有走动。
【悠悠书 。uushu】
李家华送来的是一块质地不错的布料,具体是什么布料,李王庄的人也都说不上来。这块布料还是李家华结婚的时候,当车间主任的哥哥李家庆给的贺礼。
“我整天泥里来土里去的,穿这料子也糟蹋了。”李家华笑着说,“正好家涛中了皇榜,大喜,就给家涛做件上衣吧。”
父亲捏了捏侄儿的手,算是收下了这块布料。
摆桌子,端碗,倒茶,下席,李家涛是一样也插不上手。一插手,就马上有人说家涛你悠着点,这事情哪里是你干的。李家涛只能苦笑,仿佛一夜之间,自己就身价百倍了。
李家涛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些啥好,干脆躲进房间开始琢磨今后的打算。仕途是李家涛既定的路线,这一点是毋容置疑的!在后世里,李家涛在仕途上一直很是失意,经历过太多的打击,记忆犹新,有的事情甚至可以用刻骨铭心四个字来形容。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这也是李家涛的性格。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一直是李家涛的座右铭。什么是达?在李家涛看来,离不开权力!
大学要读四年,真正进入仕途还要等毕业后。可李家涛觉得自己必须未雨绸缪,在这四年里必须做些基础性的事情。
毫无疑问,经济决定政治,为了今后的仕途生涯,李家涛觉得自己在完成学业的同时,还必须完成资本原始积累。都说有权就有钱,可李家涛不这么认为。官场上的权钱交易,都是因为官员的贪婪所引起的。
李家涛希望自己在进入仕途之前,就能够拥有一笔为数不菲的资金,至少可以保证自己进入官场以后,不需要为个人的生活水准劳心!
当然,这个世界非常重视学历,光是一个大学文凭只能是起码的要求,要想在官场中有一个较好的,李家涛给自己定的最低学历目标是硕士,而且必须在大学的四年内拿到硕士学历,如果可能,李家涛不介意自己多拿几个文凭。
如何白手起家去赚取一大笔资金呢,这是李家涛首要考虑的问题。
可没等李家涛多想,父亲就进来了,低声说:“别中了皇榜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站到大门口给我侯客去!”
李家涛就老老实实站在大门口迎接一位位来客,可没多久父亲又开始批评了:“你老抬头看天干啥?”
于是,李家涛的身子往前躬了躬,无形之中身躯矮了好几厘米!
“你难道不会笑啊。”父亲却仍然敲打着儿子。
于是,李家涛开始对每位客人点头哈腰地笑。
李家涛理解父亲,父亲就是希望自己做得谦恭甚至卑微一些,不要端着架子。在父亲看来,做大事的人从来都没有架子。
对父亲的观点,李家涛深为认同。可李家涛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还只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大孩子,如果显得格外世故与成熟,不一定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酒席上,人们谈论最多的话题自然是集中在李家涛和王彪两个人身上。而更多的话题,则是拿王彪和李家涛做比较,都一致认为最有出息的是李家涛,然后是王彪。
尽管这些年周围没有出一个大学生,可对大学和中专的区别村里人还是耳濡目染知道不少,他们说考上大学就是古时候的中皇榜,在过去那可是要敲锣打鼓,专榜发文,骑马坐轿,走街窜巷,好不气派。至于这考上中专,在古代是什么村里的人们也说不上来,就说总比没有考上强,好歹有个粮本本,脱离苦海了。
从内心上讲,李家涛不希望人们拿自己和王彪进行比较,也不承认考上大学的人就比考上中专的人有出息。况且,李家涛最担心的是,这种说法一定会给王彪带去不好的感受。
可李家涛也无奈,自己无法遏制他们,阻止了一桌,阻止不了两桌,阻止了两桌,阻止不了三桌。村里人都很实际,总是希望通过对比来认识价值,更何况李王庄就是李王两姓人家的天下,李王两大家族就是在日常生活中比对,较劲,摩擦中进步的,说起话来总是李家如何如何,王家如何如何。
王彪的爹也来贺喜了。显然这种说法他已经听到了很多,并且影响了他的情绪。尽管人们也都向他贺喜,但王彪父亲的脸上看不出王彪考上之后带给他的荣耀与骄傲。王彪父亲只是坐了坐就走,说家里也在办酒席,忙着呢。
人还没走出院子,就有人说王彪的爹脸上挂不住,搁谁谁脸上也挂不住。倒像是王彪不是考上了大学,而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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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书 。uushu】
第四章 对不起
酒席结束了,父亲坐在那边算了又算,开始评论今天的宴席,就像是做自我检讨一般,说要不是七太爷催得急,应该还可以弄好一些,先机是抢到了,可席面太粗糙了,蛋卷到处都是洞,丸子太散不黏,黄花泡的时间太短,有土腥味儿,猪头猪蹄的褶皱里到处都是猪毛。
李家涛一直觉得父亲是个很粗的人,在饭菜上从不上心,端起碗看都不看就往嘴里扒,像填坑,没想到却这么细心。
晚上放电影,放的是老的不能再老的《少林小子》和《武当》,李家涛实在没有兴起看,可家门口却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第二天,父亲从王彪家吃酒席回来,很是兴奋,说人去的没有咱家多,席面也很薄,说是十大碗,都是一个碗里三五片肉,全是肥的,一只鸡都上了三个桌子,丸子只有指头大,还收了礼,彪子那娃连个面都没露,总该给大伙敬杯酒吧。
“咱家都没收礼,他家咋收了。”老大李家泉就纳闷了。
“反正比不过我们家,还不如收点礼,实惠点。”父亲的话让李家涛彻底无语。
第三天,父亲就让李家涛背着锄头去挖土,说家里不缺你这个劳力,可你中了皇榜,就得去挖土,做大事的人就得这样,不忘本,不要一得势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那样人家表面上会抬你夸你,可背后却会骂你踩你,人一旦活到这样的光景,你娃再有出息也没有意思了。
挖了两天地,李家涛的手掌上起了两个水泡,生疼生疼。李家涛没有叫痛,却是对父亲的话深为认同。父亲因为是个农民,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在做人的原则上,在大是大非上面,一点都不含糊。
虽然考上大学时很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家人都觉得蓬荜生辉,但父亲却在私下一再训诫儿女们说不管别人如何说,我们不能自高自大,更不能张狂,以前咋样还咋样。
因此,一家人在人面前比往日更谦和,很是低调,就差像日本人那样整日点头哈腰了。
父亲的训诫让李家涛很是感动,却又有些不以为然。以李家涛后世里官场打滚经验,李家涛心里很清楚这种状况下愈发的谦和给人的感觉就是愈发的骄傲,愈发的张扬。
李家涛想找王彪好好谈谈,解释清楚。可去了两次,王彪都不在家,李家涛就琢磨着王彪是故意避着自己,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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