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
就是语堂这样一个高考落榜生却在一年后去了新加坡读大学,这在当时的农村还不炸开锅去。
语堂最终能去新加坡读书,一方面是他努力备考,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父母拉下老脸找了当时定居新加坡的舅舅,两家因为当年说不清楚的矛盾十几年都没联系了。
爸爸妈妈是这么告诉语堂的,但语堂一直都未见过这个神通广大的舅舅,即使在新加坡的那几年,他也未见过他一面。
为了语堂,老人什么都做了,天下父母心,气归气,儿子当初自作主张单报这大的志愿,想来现在还是光火,但做父母的,哪能真看着儿子这样而无动于衷,吵归吵,有些事,还是得做,当初杨秋犁能发这么大火还不是因为语堂填报志愿的时候没回家去跟父母商量,为那事,杨秋犁一直记着,现在语堂因为填报志愿的缘故而落榜,他自然气不打一处出了,人在气头上,哪管得了这么多,越是恶毒的话越是要挑出来说。
正因为那个事,语堂总觉得自己在父母面前抬不起头来,而让语堂抬不起头而又觉得自己负罪的另一个原因是杨秋梨落得现如今这窘地,一半还是语堂的缘故,那时候计划生育管得严,杨秋犁为了留下这个他人生完美计划之外的孩子丢了一份养活全家的好工作,从此他的道路一直坎坷,他先是从市里回到了乡下,再从一个知识分子变成了一个靠出卖体力讨生活的农民。
哥哥语琪自懂事起,一碰到有什么不快就会把这事拿出来挂在嘴边说,意思是爸爸妈妈和他过的这么辛苦都是语堂害的。他总是说如果,然后在如果后面跟着一大串已经不可能的美丽幻想。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节
语堂也一直为这个事情觉得很对不起爸爸妈妈和哥哥语琪,他要弥补他们这么多年来所承受的苦难,他想就算他接下来的日子要一直打光棍,也不能让他们这辈子就这么一直苦下去。他觉得自己这几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把结婚这事摆出来的,因为一旦决定结婚,他就必须一次性的跟哥哥把那十几万块钱拿回来支付买新房的首付,那样的话无疑是更增加父母的压力,更至于把哥哥往绝路上逼。这种事,他怎么想都是无法做出来的,当然,最好是想都不要去想,从此把这根肚肠就那么断了。
他经常会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每次做错了事情,就算他没有告诉父亲母亲,但他们就像神通似的,每次都会知晓,所以现在,他就深怕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偶尔有些自私的念头会被他们获知,因为那样,是真的要伤透他们心的。
但有时候,他又真的很迫切,迫切的希望自己是个很不平凡的男人,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一定能获得成功,从而获得解脱,但他知道,他没有后台,也没有资本,而现在却到处都是关系网,到处都是资本论,他一个没什么特长的穷小子除了被人看不起外还能干点什么出来,但有时候他也会抱有希望,只要撇开现实的一切,他并不为自己的出生自怨自艾,也不认为这个会阻碍他去获得成功,成功对他来说只是迟早的问题,这点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当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有算命的先生说他将来会功成名就,曾经他对此深信不疑,但岁月无情的年复一年的慢慢削弱了这种预言和他的这种幻想。他只觉得那一天能够到来的话,那应该也是世界末日了。
二十几分钟之前,语堂被嫂子王庆铃从家里面赶了出来!无处可去,像只流浪狗一样晃荡在街上。
他一路走,一路想。
一直以来,在他心情极度郁闷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就如同身处一望无垠的荒漠中那般的绝望,看不到山,望不到人,没有水,更没有绿洲,独孤地站在白的耀眼的沙石上,流不出眼泪,喊不出声,闭上眼睛,觉得天地都在旋转,睁开眼睛,对上那浓烈的阳光的一刹那,身体和灵魂都被抽离出了躯体,变得空空的。
有些人,有些事你不能对她说,有些事,有些人,你即使跟她说了也没用。
从国外回来的这许多年,他一直都郁郁寡欢,长吁短叹的,碰到一点点的不顺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引出诸多的烦恼来,有时候哭倒也是无缘无故的。
一个男孩子,哪来的这么多眼泪,他就是想不明白。
黑沉沉的云,肆无忌惮的冷雨,打在他的脸上就像是橡皮糖黏在心里似的甩都甩不掉,但他没有找任何可以躲雨的地方。
语堂打电话给徐金兰,本还奢望着能从她那里得到点安慰和温暖,他是希望母亲多少能给他点支持和理解的,那晓得她一听说他想要从哥哥那里搬出来,就狠狠训了他一顿。
你这样子做,以后让我们怎么做人,让你哥怎么做人!你忍受不了可以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可你哥呢?你留下那么个烂摊子,让他怎么办?她说,人不能这样。
你就知道我哥,担心他过的安不安适,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叫我怎么再住下去?嫂子跟哥吵架并不是他们之间有问题,而是我,我才是他们吵架的根源,只要我走,哥的日子从此太平,反正你放心,我做什么,绝对不会拖累你们。语堂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本来是想好好讲话的,但一听到他们讲这些话,努力说服自己的心又变强硬了起来,人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条件反射吧。
每次他跟父母之间本来讲的好好的,彼此也都是为了对方好,可最后都只能走入僵局,不管他如何的想要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如何的想要把父母放在一个崇高而又伟大的位置,如何的懂得这份亲情的良善,可他们因为彼此有太多的失望,最终选择了彼此伤害,直达内心深处最为柔弱的那片领地,每次都非要闹到这种境地不可。
语堂想要搬出来的心思早就有了,可一直苦于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但他又不愿意拿这些事情让父母操心,也懒得去回答他们理所当然的猜测,他们肯定会问,怎么了?你嫂子说你了,给你脸色看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越是没事的时候,别人就越觉得你有什么事情,你越说有事情的时候,他们就越觉得你是虚张声势,大惊小怪。
语堂总是对生活中的这诸多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他也不愿意拿这些事情去跟父母商量,有时候当这种想法萌生的时候,他会潜意识的把这些都推开,只要麻烦来了,他就想躲开——这种个性,除了哥哥语琪,他妈妈也是的,总的来说,他以为那时遗传的缘故。
第五节
他总觉得再熬熬,熬过一段时间,总会想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的,再说他也不是一个没有办法的男人,只要给他时间。
可他又何尝想到,王庆铃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让他想到办法了,既然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隐忍已经没用了,他心里面觉得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让他那年迈的父母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他也只好忍气吞声的应承下来说会继续住下去,只是还能忍受多久,他是无法保证的。
只是王庆铃这个女人自从怀孕之后就真的彻底疯了,她的脾气变得十分的暴躁,整天絮絮叨叨,为着一点小事动不动就发火。她曾努力的想要抓住点什么,但什么都没抓住,因为知道爱上不爱自己的人就是罪孽深重,她及时醒悟并最终摆脱了那个罪,打掉了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嫁给她现在的这个男人,也就是语堂的哥哥,尽管现在她又有了孩子,但依然心有不甘。
王庆铃看不起语琪,因着他有一个没钱没势的家庭,他无法给予她想要的,她总觉得他在一度时间里蒙蔽了她的双眼,人就是这样,此一时彼一时,或许刚刚下定的决心,可能在环境改变或者自身条件变化之后那决心也会跟着改变了。
他们怎么好上的,到目前为止,不仅仅是语堂,甚至是语琪也不明白他跟王庆铃之间是怎么促成的,反正她答应了,并跟着他回到了南方的家乡。
她的第一个男朋友长的非常帅,是个冷酷寡言的人,她爱他,虽然她并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但他却深深的迷住了她,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复杂和神秘。
她曾经对语琪看都不多看几眼,当有一天她突然转过身非常温和的对着跟在她身后的语琪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受惊的结结巴巴的支吾了半天,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我愿意给你一次追求我的机会,但要以结婚为前提。她说。
对于王庆铃的转变,这其中的原因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本觉得凭她的相貌完全可以嫁进有钱人家当少奶奶的,结果却看走了眼,押错了宝。她爱上的这个男人并没想过要娶她,她只是他玩过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没有任何的特殊。
语琪结婚是放在乡下的祠堂里操办的,这是他们那个村的习俗,凡是这村里出去的孩子也都是要回老家来操办婚事的,特别是家里的长男,基本上是非回来不可的,这祠堂算不上雕梁画柱,却也独有一番古朴的味,这戏台正面以及侧面的墙上均画有仙女下凡的图腾,虽然墙面已有大面积剥落,但痕迹还是可辨的,说是这墙上的画是村里出去的一个知名画家所绘,现如今年岁不轻,在文艺界也颇有名气,他的孩孙们也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在艺术界、商界、政界颇有影响力的人物当中都能数的上他家的人。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人以贵为稀。这画家出名之后,他的事迹就被村里人传为佳话了,所有人都说他家风水好,才养得这一般好儿孙出来。
村里的酒宴跟现如今在酒店里举办的甚为不同,他们那里是要摆上三、四天的,基本上每家操办婚宴,村里一半以上的人都被邀请了,场面也是甚为壮观。这祠堂的设计跟一般大家族的四合院颇为相似,也是一个长方形的整体架构,跟标准的四合院又有所不同,这祠堂并无正大门,只是在东南角和西南角各开了一扇大门,也在西北角开了一扇小后面。西南角大们进去的则是一排建在砖石砌成的台基上的小房子,这房子为两层,却不是正规的厢房,它的木板是可拆卸的,戏班子来演戏的时候,它即成为一个非露天的看台。要是孩儿们摆结婚酒宴的时候,它又成为一个个可以烹制美味佳肴的厨房以及摆些杂物的储藏室,这些帮忙负责操办婚宴的采购、厨子、跑堂等等都是由村里的村民组成的一个团队,也算是一条龙服务,这服务、菜色丝毫不比大酒店的差,或更有点乡村味儿。那从祠堂里飘出来的香味即使是站在村口都似乎能闻到空气中夹杂的香味,这味儿大伙都十分的熟识了,那是热闹和幸福的味道。人们一闻到这香味,就会皱起鼻子来加快脚步往祠堂方向赶去,他们是希望这酒宴开始后自己能趁着这好食欲多吃点。
开席的时候,客人从祠堂门口进来,就能从敞开的窗户看见那些来喜宴帮忙的小工,这些小工都是村里的中年妇女,她们三三两两围一起坐着,找些话题来谈着,她们谈论的话题也不外乎婚宴主人家的一些八卦新闻或者村里某某儿子、某某女儿谁跟谁结了婚,生了个儿子这些事情。
结婚的日子大凡都是掐着指头算出来的,很少会碰到下雨天,一般这样的日子大凡都是阳光明媚。
语琪结婚那天,天公作美,那金色的太阳从祠堂上空直穿进祠堂里,照在露天的水泥地上泛起白晃晃的光,但餐桌是不摆在这露天的空地上的,他们大都把餐桌摆在戏台正对面那有搭有屋顶的最阴凉的地方,若是桌数太多,摆不下了,他们也会在戏台上摆上几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六节
本来这新郎新娘正式举行婚礼前的几天是不能见面的,但因为语琪和王庆铃他们情况的特殊性,王庆铃家在遥远的外省,考虑到语琪的家庭状况,只能把王庆铃的父母接到了语琪家,就这样,老人家把娶媳妇、嫁女儿一起操办了。
到第二天的时候,王庆铃就由伴娘陪着去镇上化了妆,语琪准备好婚车之后,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就把王庆铃接回了家。
那天晚上是这三天婚宴里最为热闹的一餐,那餐也叫“正场酒”。
菜色自然是要比前几餐来的更为丰盛,这本地产的正宗“三门青蟹”那个味美自然每次都是成为客人们的桌上话题,那些个外地的亲戚朋友以及男女双方的同事们也正是冲着这正宗的“三门青蟹”才不顾地儿偏赶过来的吧!这“正场酒”到的人也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