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显通听说是太子的信,连忙双手接过,打开之后,细细看了起来。
柳翩翩站在一边,听说是太子的信,便觉得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堂堂太子为何要掺和进这件事来。
“好,好啊!”郭显通看完信后,指着柳翩翩说道,“好一个郭太太,果真是为了我郭府费心了!就算安儿得不到郭府,找一个亲戚家的小姐来当家,这郭府还是在你们柳家手里,是不是?柳府真是有本事,隔了那么远的亲戚都能找到,我都要甘拜下风了,郭太太!”
柳翩翩手足无措,哭着喊道:“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郭显通今天在柳翩翩这里接二连三地受气,此时再也忍不住了,起身便给了柳翩翩一个巴掌,骂道:“毒妇!我郭家险些就要败在你手里了!”
柳翩翩跌倒在地上,身边诸多侍女皆是惊呼,秋菊秋香二人本想去搀扶柳翩翩,却被盛怒之下的郭显通一人一脚,双双跌倒在柳翩翩身边。
“那夏志远的女儿自己不检点,出嫁之前就艳名远播,这就是你说的性子温顺,人品上佳,家世清白?”郭显通指着柳翩翩一顿骂,“我告诉你,要娶你让柳文华他们的儿子去娶,这样的女人,别想进我郭府的门!”
其实李绍钧的信里只是写明了夏志远的高祖父与柳翩翩的高祖父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后人历经百年,已经没了联系。但郭显通生性谨慎多疑,他读了这封信,结合柳翩翩在这桩婚事上的坚持,还以为柳翩翩是受柳文华——甚至是柳元亨——的指示,要让郭府彻底改姓柳。
其实也是柳翩翩倒霉,谁让她前些日子自以为儿子要做驸马了,在郭显通面前一个劲地炫耀柳妃和柳府的权势,这能让郭显通心里好受?
郭显通之前娶了狄婉言,狄家的人对他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就这郭显通还自己觉得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等狄将军等人战死,狄家败落之后,郭显通就彻底冷落了狄婉言,加速了狄婉言的死亡。
郭显通固然会趋炎附势,但绝对不允许外姓人插手郭府的事务。所以,这一次柳翩翩算是彻底惹怒郭显通了。
郭湛安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那丁点地。等郭显通发作一通之后,发现自家长子还站在旁边,样子倒是十分温顺。
他多少有些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便说道:“你放心,这婚事我是绝对不同意的。他们夏家敢把主意打到我们府上,我绝对不会饶了他们一家!”
郭湛安长拜道:“多谢父亲体恤。只是我实在是怕了,没有了夏家,要是还有春秋冬三家呢?柳府人丁兴旺,亲戚也多,就算是太子殿下愿意次次帮忙,也不一定能保证每次都查出来。”
郭显通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发话了:“你的婚事,太太不会再插手了。”
柳翩翩听了,坐在地上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郭显通,哀嚎道:“老爷!”
“闭嘴!”郭显通骂道,“把你那点龌龊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好好闭门思过!”
郭湛安再拜道:“多谢父亲体恤,儿子先告退了。”
郭显通摆摆手,疲惫地说道:“去吧。”
他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等郭湛安离开后,转头对自己的小厮说道:“传令下去,太太这几日身子骨不好,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许打扰太太。让各大管事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不好自己决断的,来找我。”
小厮领命,匆匆下去传令。
柳翩翩无力地看着郭显通,哑声问道:“老爷,你是要逼死我么?”
郭显通又是痛惜又是愤怒地看着柳翩翩:“是你在步步紧逼。你在这个家的所作所为,我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了。你要记住,这是我郭显通的府邸,永远都只能姓郭,而你,是郭柳氏。”
柳翩翩长叹一声,想哭却发现哭不出来。可笑她这些年来无数次在郭显通面前靠着假哭赢来了主动权,现在则是半滴真正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秋菊秋香二人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见柳翩翩双眼无神的模样,秋菊等人都担心得很,哭着说道:“太太,您、您倒是说句话啊。”
“没了,什么都没了。”柳翩翩木讷地摇着头,反复重复着这几个字。
秋香推了一旁的小丫鬟,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打一盆热水过来,没见太太脸都脏了么!把巧儿叫进来,替太太梳头!”
几个小丫鬟如梦初醒,有的去打热水,有的从柳翩翩卧室的柜子里取了新衣裳,还有的则把梳妆台上的首饰匣子捧了过来。
巧儿进来,见柳翩翩衣冠不整的样子,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秋菊骂道:“这哪里有你打听的份,快来替太太梳头。”
巧儿噤若寒蝉,不敢再多问半个字,也不敢多看一眼,低着头走到柳翩翩背后,手脚麻利地将柳翩翩头上歪了的步摇取下,再放下一头长发,拿过梳子给柳翩翩重新梳了一个坠马髻。
秋香取了帕子,将帕子用热水浸透,再拧干,这才细细地替柳翩翩擦拭。秋菊则在几个丫鬟手中挑了一套衣裳,亲自拿着,就等巧儿梳完头,再给柳翩翩换上。
等做完这一切,秋菊秋香二人分别立在柳翩翩身旁两侧,安慰道:“太太,老爷那是气头上的话,做不得数的。”
柳翩翩突然一声哭号:“这哪里做不得数了?都把话传下去了,今个儿起我就要在这院子里静养了。”
秋香忙道:“太太,您想想二少爷,想想宫中的柳妃娘娘呀!今天荣福公主都私自出宫来找太太,摆明了是钟意二少爷的。等二少爷做了驸马,您可就是公主的婆婆,是皇家的正经亲戚了,到时候府上哪个敢给你脸色看?”
“对,对,我还有安儿!”柳翩翩如梦初醒,紧紧抓住秋香的胳膊,说道,“安儿是要做驸马的,是要做驸马的!”
郭湛安回到自己院子里,霍玉早就等着了:“哥哥回来了,怎么样?”
郭湛安将之前从柳翩翩院子里拿回来的信收好,笑着说道:“自然是拒了。不光如此,以后柳翩翩别想再插手我的婚事了。”
霍玉闻言,十分欢喜:“那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么。”郭湛安挥挥手,示意福全等人离开。
等福全把门关上,他便长臂一揽,把霍玉搂进怀中,捏了捏霍玉的脸颊,沉声道:“你可不是能讨她喜欢的儿媳妇,若是让她再插手我的婚事,我何时能把你真正娶进门来?”
霍玉吓了一跳,甚至都来不及害羞,说道:“哥哥要娶我?不不不,这可不行,这要是传出去让别人知道了,对哥哥的名声和仕途都有碍,这可绝对不行。”
虽然早就知道霍玉的贴心,但郭湛安听了,依旧又是欣喜又是心疼,说道:“你放心,即便眼下不行,将来我总是要补你一个真正的婚礼。”
霍玉干脆双手抱住郭湛安的后背,头靠着郭湛安的肩膀,说道:“没关系的,哥哥的心意我明白。”
郭湛安转头亲了亲霍玉的脸颊,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没等郭湛安和霍玉多喘息两天,宫里头突然来了天使,指名要郭湛安进宫面圣。
到了宫门前,郭湛安与天使还有另外两个侍从下了马车,由值班的侍卫搜身后,才允许他们徒步进入。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天使才领着郭湛安等人停下,说道:“郭少爷在此稍等片刻,容我去禀报皇上。”
等那天使离开,郭湛安身后离他最近的一个侍从突然开口,又仅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郭少爷,太子殿下让您不必紧张,进去之后咬死没见过荣福公主便是。”
郭湛安心中一凛,不知自己何时与素未蒙面的荣福公主扯上了关系。
第140章 威胁
郭湛安进了屋,只见皇帝李崇浩坐在椅子上,一旁还站着李绍钧和李绍锦二人。而李崇浩的另一侧则斜斜地摆着一道屏风,屏风后头的人影隐约可见,郭湛安粗粗看了一眼,见那轮廓,便知道是女眷。
他只作不知,依次拜见了三人,便束手立在下面,低头不语。
李崇浩眼皮子下垂,似乎是看着郭湛安,又似乎没有在看他。他也不说话,就维持着这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有意把郭湛安晾在一边。
一时间,屋中寂静,衬得窗外偶尔响起的雀鸟鸣叫愈发响亮。
郭湛安在心中估摸了一下时间,见皇帝依旧不说话,便只好自己主动摆个台阶,开口问道:“陛下宣召愚不知所为何事?”
李崇浩听了,抓住郭湛安话中的一个字小题大做,立刻骂道:“好一个郭湛安,还敢自称愚钝,连公主都被你给迷住了,你可真是天大的胆子!”
郭湛安想起进来前侍从的警告,便说道:“愚从未见过公主,还请陛下明示。”
李崇浩气得拿起桌子上的一支毛笔扔在了郭湛安身上,怒道:“郭湛安,我劝你不要再自作聪明了,你别以为公主被你蛊惑,我就真的会如你所愿,让公主下嫁给你。我告诉你,你死了做驸马的这条心吧!”
郭湛安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突然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声,随后是几声金玉撞击的声音,显然是坐在屏风后面的女眷惊呼之余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
这一个变故倒是让李绍钧抓住了机会,开口说道:“父皇,既然郭湛安还敢否认,不如就明示给他,让他死也死个明白。”
李绍锦则在一旁阴测测地说道:“太子殿下真是铁面无私,这可是一直从小陪着你的伴读呢,父皇还没定罪,你就想让他死了?”
李绍钧不咸不淡地反击道:“不过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四弟何必如此认真?而且郭湛安如果真的冲撞了皇妹,纵然他以前是我的伴读,我也不能包庇。正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郭湛安就算探花郎在身,也逃不过律法的制裁。”
李绍锦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嘟哝了一句:“我不过说了一句,倒是你长篇大论,父皇还在这里,哪里轮得到你教训我。”
李绍钧听了,反而一笑,对着李崇浩说道:“父皇,您看该怎么办?”
李崇浩不耐烦地说:“郭湛安,前些日子荣福公主突然吵着嚷着说要下嫁给你,这是怎么回事?”
郭湛安忙长拜道:“陛下明鉴,愚从未见过荣福公主,实在不知荣福公主的青睐是从何而来的。”
李绍锦冷笑一声,迫不及待地说道:“谁知道你是想了什么法子,托了什么人进了宫,见到皇妹,还用花言巧语蛊惑皇妹。”说着,他还顺带看了旁边的李绍钧一眼。
李绍钧对着李绍锦那洋洋得意的模样,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问他:“四弟是说我带着郭湛安进宫的?”
李绍锦再蠢也不会说出心里话,只是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是太子殿下,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李绍钧突然没了笑容,严厉地说道:“四弟此言差矣!我虽然是太子,但也明白天地君亲师的道理。更何况身为太子,就更加应该为天下人做表率。”
李绍锦刚想张口再说两句,却被李崇浩呵斥:“闭嘴!钧儿说得有理,你好好学学你三哥,别总是没大没小,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李绍锦被这么一通呵斥,登时闭口不言,乖乖地束手站在李绍钧身边,与先前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李崇浩训斥完了儿子,又把目光投向郭湛安,说道:“郭湛安,你蛊惑公主,还不认错么?”
郭湛安自然是不认的:“还请陛下明鉴。”
李崇浩怒道:“做过的事情却不认,荣福,你说你何时见过此人?”
很快,那屏风后面出来一个内监,快步走到李崇浩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因为声音太轻,别说是郭湛安了,连距离他们两个最近的李绍钧都没有听清楚那内监说了什么。
等那内监说完,又退回屏风后面后,李崇浩皱紧了眉头,说道:“你先回去闭门思过吧。”
郭湛安一头雾水,但皇帝已经发话,他也不能久留,只好跟着一旁的两个内监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