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缄含了笑意的话:“是,不在意。祖父和母亲都特意吩咐过,可以多待些时刻。”
林三老爷威风凛凛:“不像话,都嫁了人还半点规矩都没有,这是自家外甥,若是那起特别讲规矩的人家,早就骂了。”
林谨容对着镜子抿了抿头发,整了整衣裙,掀开帘子走到陆缄身边低声道:“走罢。”
陆缄看着她绯红的脸颊,轻轻点了点头。
与林家众人惜别之后,林谨容本以为陆缄会骑马,谁知他却跟着她上了马车,特意解释道:“我饮的酒有些多,岳母不许我骑马。”
林谨容忙给他挪了个位子:“喝过醒酒汤没有?”
“喝过了,岳母特意吩咐龚妈妈替我熬制的。”陆缄轻轻握住她的手,将袖子垂下盖住了:“阿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陆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低声道:“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
这句话,后头还有一句,“故夫死不嫁。”
这话,从前她也听过的,林谨容看着陆缄的眼睛轻轻笑了:“我听过的。也从没有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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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细节处修改了一下,大体情节不变,想看的书友可以看看,不看也不影响。
“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这句话出自《礼记?郊特牲》,代表儒家的传统观点,要求婚姻保持相对的稳定性,除了要求妻子夫死不嫁之外,也要求男子结婚后,也要终身不改,白头到老。当然,这是未犯“七出”之条及未到“义绝”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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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7章 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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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的,也从没忘记?陆缄认真地看了林谨容一会儿,温柔一笑:“那就好。”
林谨容垂下眼,淡淡一笑。
一路前行,陆缄几番侧头看向林谨容,她以目相询,他却也不说话,只淡淡一笑,再暗里将她的手指分开,十指交叉,紧紧握住。
到了陆府,天色已然微黑,二门处看门的婆子夸张地笑着迎上来:“二爷、二奶奶回来了?”
陆缄心情好,便点点头:“回来了。”
那婆子一双眼睛就贼兮兮地往林谨容全身上下睃了睃,林谨容察觉有异,猛地抬起眼睛朝她看过去,那婆子匆忙避开她的眼神,微微垂了头,干笑着让到一旁。
二人最先要去陆老太爷那里报到,不过才行了十几步远,就听有人低低喊了一声:“二奶奶。”
陆缄和林谨容抬眼瞧去,但见路旁的假山石后绕出一个人来,正是陆云的丫头简儿。简儿脸上陪着笑,一双眼睛瞟瞟陆缄,又瞟瞟林谨容,分明是有什么话要说。
陆缄便道:“你去罢,我前头等你。”果然独自先往前面去了。
林谨容便带了荔枝,迎上前去:“什么事?”
简儿忙小声道:“我们姑娘让奴婢在此等候您。今日您和二爷出了门后,家里发生了一件事……”
原来林谨容和陆缄前脚刚出了门,陆老太爷后脚就安排陆缮自今日起,进聚贤楼和陆纶一道读书。这个命令在陆三老爷和涂氏那里没有遇到阻碍,在陆缮那里却被拒绝执行。
陆缮当场就把药汤给砸了,跑回屋里把自己关起来,死活不出去,涂氏吓得守在门边又哭又劝,许诺说只要陆缮出来,就不必再去聚贤阁。陆三老爷驳斥她说不可能,她便又哭又闹,夫妻二人撕扯了一回,陆三老爷拿着她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求陆老太爷再缓缓,反被陆老太爷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
紧接着大管事范褒带了几个体壮的小厮、婆子去了三房的院子,婆子将哭得死去活来的涂氏请到一旁,小厮撞开门,把死死抱着书桌腿不肯起来的陆缮抬着去了聚贤楼。陆缮在看到陆老太爷的那一刻,竟然眼睛翻白,晕死过去。这下子,连陆三老爷都给吓得汗湿衣衫,苦苦哀求。又有若干人等上前求情,都劝陆老太爷缓缓再说。
唯有陆老太爷不为所动,上前掰了掰陆缮的眼皮,摸摸他的脉搏,就命人将他抬到书房里,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就只留着陆纶与他、陆缮三个人。
他们关在屋里不知做什么,总之过了三个时辰之后,陆缮醒了。老太爷吩咐下去,自今日始,六爷吃住都与他在一处,任何人不得插手,包括涂氏在内,要看望陆缮都要经过他的允许。
简儿叹了口气,小声道:“二奶奶,三太太这会儿恨透了您,喊着您的名字骂……您要小心。”言罢迅速辞去。
荔枝不忿地看着林谨容:“怎么办?奶奶?”一句话就惹了那么多的麻烦,又不是林谨容去和老太爷说的,分明是陆缄去说的,怎地到这时候,所有的账都算在了林谨容的头上?这是两人不在家,若是在家,还不知要如何呢。
从前陆老太爷也曾管过陆缮的事情,但那是陆缮满了十五岁之后的事情,后来又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突然间就不再管了。如今这样大张旗鼓的,专挑着她和陆缄都不在家的时候做,不说就专是她引起的,却也和她那句话有关。老头子果然雷厉风行,手段强硬。涂氏要骂就骂呗,反正最后都要恨她的,还不如早点恨透了她,省得成日不看眼色歪缠腻歪她,林谨容安抚地拍拍荔枝的肩膀:“不要紧。”
荔枝见她仿似全然不当回事,不由哀叹一声:“您莫要不当回事,若是她日日和旁人,和二爷说您的坏话,您可怎么办?”
林谨容叹道:“话已出口,收不回来,怎么办?”
荔枝也没有其他法子,沉默着扶了林谨容上前去追陆缄。陆缄正站在道旁的一株牡丹旁,借着微弱的暮光观察那牡丹的花芽长势如何,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道:“走罢。”也不问是什么事。
荔枝如今胆子比从前大了许多,她觉着,事关陆缄的生母,林谨容不好开这个口,就该由她来说,便鼓足了勇气,道:“二爷,奴婢要多句嘴,您听了若是生气,要打要罚都由得您。”生怕林谨容阻挡,又补上一句:“奶奶您莫阻挡,过后打罚都由您。”
林谨容才没有阻拦的意思。从前之时,很多事情她不说,也不许手下的人说,那是因为不想他难过,怕他听了尴尬为难,也怕他误会她是中伤或是看不惯涂氏母子,如今她早已没了那顾忌,她为何要拦?当下也不言语,任由荔枝去说。
陆缄先始听说涂氏大闹,陆缮昏死之时,表情尚且还好,犹自带了几分啼笑皆非的神气,待到听至涂氏喊着林谨容的名字大骂时,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有谁会喜欢人家说自己亲娘的不是?哪怕就是知道自家亲娘不对,那也容不得旁人说。无关是否明辨是非,就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护短的本能。荔枝见陆缄板着脸一句话不说,也有些发憷,由不得地看向林谨容。林谨容朝她使了个眼色,淡淡地道:“也只是听说,尚不知真假,无需放在心上。”便不再管陆缄,径自往前而行。
行得几步,陆缄快步跟上前来,也不说什么话,就轻轻握了她的手。林谨容挣了挣,没挣开,便也懒得再挣。陆缄垂眸看去,但见她的嘴微微抿着,睫毛轻轻颤动,眼睛直视前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不到生气伤心,只有宁静。
聚贤阁里灯火通明,陆老太爷仰面靠在宽大的紫檀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陆缮。
陆缮裹着一件厚厚的皮裘,又瘦又小的身子被淹没在衣服之中,一颗大大的头死气沉沉地杵在翻毛领口上头,一双大得吓人的眼睛下垂着,死死盯着他面前的饭菜,两只苍白如鸡爪的手放在他面前的鹤膝棹上,偶尔神经质地颤抖两下,除此之外,他一动不动。
陆老太爷突然发话,声音铿锵有力:“我数三声,你若是再不吃,我就赏给旁人吃。这天底下拼了命也吃不饱肚子的人多的是。”
陆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猛地一缩,手痉挛了一下,惊恐地抬起眼来看了看陆老太爷,又迅速垂下头去,一副随便你怎么着都行,我就是不理不配合的样子。
这臭小子,先前宁愿把尿憋出来尿湿裤子也要装晕,倘若不是陆纶知道他怕老鼠,他还不肯醒。陆老太爷眯了眼,捋着胡子看着最小最弱的这个孙子,果然是倔驴的兄弟,同爹同妈生的,一样的倔。好啊,他就跟他耗。如今家里的生意顺当,新妇进门,明理知事,陆缄好学上进,不用他操心,他就好生和这小崽子耗上一耗,看看谁赢!
“一,二,三!”陆老太爷数完三声,见陆缮不动,便轻轻拍了两下手,“啪啪!”
小厮应声而入,先到陆老太爷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二爷和二奶奶回来了,在外头候着给您请安。”束手退下,对着陆缮行了个礼:“六爷,小的得罪了。”然后跪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用起了饭菜。
陆缮倔强地盯着桌子,无声地把口腔里涌出的唾液咽下。
“祖父,孙儿和孙媳妇来给您请安。”门被轻轻推开,陆缄和林谨容垂着头走进来给陆老太爷行礼。
“起来吧,阿容家里都还好?”陆老太爷仿佛完全忘记了坐在一旁的陆缮,语气温柔,和蔼可亲。
“回祖父的话,家里一切都很好。”林谨容刚回答了这一句,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陆缮尖锐刺耳的声音随之响起:“下贱的狗奴才!谁让你碰我的手了?滚!”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陆缮站起身来,拼命去踢他面前的小厮,一张脸涨得通红,声音尖利无比,那小厮只是避让,低声赔罪:“六爷,小的不是故意的。”
“小畜生放肆!!!”陆老太爷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行至陆缮面前,一巴掌搧在陆缮的脸上,陆缮被打得偏过头去,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好一歇都挣不起来,索性不挣了,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陆缄几番想上前去扶,都忍住了,忍不住看向林谨容,只见林谨容垂眸看着青砖石地板,一动不动。只好看向陆老太爷:“祖父?”
陆老太爷理也不理,袖手回头继续问林谨容:“你七弟这就要回诸先生那里了吧?”
“是。明日就走。”林谨容垂着眼,声线平稳。
陆老太爷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方道:“都回去吧。”
林谨容此时方道:“祖父,六弟还小,欲速则不达……”
陆老太爷翘了翘唇角,看向陆缮:“看在你二嫂的面子上,此番暂且饶了你,扶六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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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8章 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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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缮被小厮抱起来,还赖着不肯自己站稳,只闭着眼睛不停流泪抽泣,小厮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任由他挂在自己的身上,为难地看着陆老太爷。八一中文网
陆老太爷并不理睬,只叫陆缄和林谨容赶紧回去:“时辰不早了,你们祖母还等着你们的,她身子不好,莫要让她久候。”
陆缄和林谨容便退了出去。
门被缓缓关上,陆老太爷收回目光,坐回椅子上,命令小厮:“给六爷收拾干净,在我隔壁另设一张床,安置六爷去睡。”又安排了两个婆子守夜,方才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来,仔细回忆林谨容适才的一举一动和表情眼神。
这是个心肠硬的女人。他打陆缮那一下,虽则没有用大力气,但是看着也真是够吓人的。若是一般的女子,早就被吓着了,就算是陆缄,虽然知道此时不能插手,却也是极度不忍。唯有林谨容,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平静无波。
但这也是个不善伪装的女人。倘若是他的几个儿媳妇或是陆云在此,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一定会忙着给陆缮求情,以表示自己心地善良。哪怕就是林玉珍,也不会不求情。她倒好,到了最后才开口求情,也只是很有分寸的一句话,没有哭眼抹泪,悲痛欲绝的做作,还带了几分仿佛是被他逼着似的无奈。
要不然,就是她太冷静明智,知道陆缮的情况,晓得不能替陆缮求情。陆缮,说白了,就是被涂氏给毁了的。陆家的子孙小时候大多身子都有些孱弱,容易夭折。涂氏先失去陆缄,再失去次子,只剩这一根独苗,当然要当做眼珠子和命根子来爱惜。陆缮小时候不过是生了一场很常见的病,就把涂氏吓坏了。自那之后,就经常补,轻易不许出门吹风,不许这样,不许那样,那孩子便开始挑食,越长越弱,越弱涂氏越捂着,就越孤僻孱弱。
他早前也只当是孩子身子不好,体谅三子和三儿媳的心情,睁只眼闭只眼,尽量地顺从,心想着长大点就好了。平日里见陆缮虽然孱弱寡言,但和陆纶在一处也还勉强算是正常,更没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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