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猛地睁开了眼睛,一脸的惊恐。手也抽搐了一下,林谨容见状不好,不敢再刺激她,连忙握住她的手,放软了声音道:“祖母,您别急,是五郎又犯了错,大抵是又要挨打了。这次他们定然不会轻饶了他。除了您能救他,再没人能救了。”
“这个顽劣不省心的。”陆老太太一口浊气缓缓吐出来,抓紧林谨容的手,低声道:“扶我起来。”
林谨容忙和素心一道合力将她扶了起来,耐着性子。手脚轻柔,动作飞快地给她穿着收拾。陆老太太向来注重养身,先喝了一杯水,方才道:“他又做了什么?”
林谨容心里急得冒火,却晓得这是陆纶唯一的,最有力的倚仗,她不能把事情说得太吓人,不然若是把陆老太太给惊吓得晕厥了。或者是出了什么事,不但所有的希望全都成了泡影,还害了陆老太太。便强颜欢笑:“那我说了,老太太可别急啊。”
陆老太太倒不耐烦了:“快说!”
林谨容半真半假地道:“是这样,当初五郎从家里跑出去,遇了险,差点没了命,被人给救了。现在那个人来了这里。五郎不能不尽地主之谊,就招待了他一下,结果被些不知事的按着灌了些酒,现在大老爷和二老爷都不肯饶他,说他大不孝,要打杀了他以全名声呢。”
陆老太太也生气:“这个不省事不懂事的小畜生,他怎地就这么不知事爱惹祸?等他好生挨顿揍也好叫他长长记性。我不去!”
“我知道五叔做的这事儿是大不该。”林谨容跪了下去,抱着陆老太太的膝盖,苦苦哀求:“老太太,他是错了,可他是个什么性子。您难道不知道么?最是赤诚忠厚的人就是他,他究竟孝顺不孝顺,是不是虚情假意,您心里最清楚不过。若是随便打一顿也就算了,可是他从来就不为二叔父所喜,早上二叔父是拿了门闩砸他的头啊,若非大家拉着,他哪里有命在?现下天还未亮,就又被喊去了,您不救他,谁能救他?若非是事情危急,您老人家又向来慈爱,孙媳哪里敢这样跑来吵您老人家?求您救救他,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祖父地下有知,一定会心疼极了的。”
听她搬出陆老太爷来,陆老太太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阵抽痛,指着她骂道:“你们就是这样可劲儿地折腾我!是想把我折腾死了,你们好早点自由自在,为所欲为吧!”
这是典型的迁怒,林谨容不敢相辩,只抱着她的膝盖低声道:“老太太,孙媳不孝,但孙媳不能眼睁睁看着长辈们做下后悔之事。您看,往日人全都在外头候着给您请安了,但现下外头一个人影全无……”
陆老太太颤巍巍地站起来:“给我备软轿!”
“老太太仁慈。”林谨容只觉得全身松懈下来,身上的汗水把里衣悉数打湿,仿若是才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沙嬷嬷收拾得齐齐整整地走进来,看了林谨容一眼,把一件厚重的大氅给陆老太太披上,扶着老太太往外走,柔声道:“不要急,不要急。”
老太太阴沉着脸,看了林谨容一眼,眼神颇有些古怪。
林谨容看清楚她的眼神,觉着莫名其妙,又觉着有些不对劲,却来不及细想,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天虽微亮,听雪阁里却还是一片昏暗,几只蜡烛已然燃去了大半,烛泪一层叠一层,厚重而杂乱,让人看着就不清爽。陆建中面如死灰,不敢正视坐在一旁的陆建新,只盯着面前那根蜡烛,呼吸与心跳全都杂乱无章。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遇到这种可怕的事情,他该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恨透了陆纶。这个孽畜,自小就顽劣,不求上进也就不说了,天生就是个惹祸精,如若真如陆绩所言,招惹的是匪人,这可是抄家灭门的祸事啊!从此以后,他在陆建新面前更抬不起头来。早知如此,他就该在陆纶刚出生的时候把人给溺死了才是!
他在那里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冷汗涔涔,水深火热,莫筹一是。陆建新却是平静多了,陆建新手里仍然把玩着他最爱的那只前朝青瓷六瓣莲花茶盏,眼神幽暗,唇角下垂,许久,方低声道了一句:“这是事关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陆建中一惊,“啊”了一声,惊疑不定地看着陆建新。
陆建新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共渡难关,其他的事情日后慢慢又再说。”
陆建中若不是知道他大哥的秉性为人,都要感激得痛哭流涕了,但他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老大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过河拆桥,日后必然会以此为要挟,打击得他毫无还手之力。问题是,现在真的是必须要共度难关。可是,哼哼,他跑不掉,谁也别想跑得掉。
陆建中定了定神,吸了口气,起身对着陆建新行了一礼,道:“大哥说得是,咱们是一家人,骨肉相连,这事儿要仰仗大哥来把握大局了。得先把此事处理妥善之后,才能谈及日后,否则都是枉然。”
陆建新冷冰冰地看了陆建中一眼,这是什么时候,这蠢东西还在威胁自己,是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他逃不了,长房也逃不了吧?当然,这是事实,若是没了命在,自己和陆缄的前途也就成了末路。
陆建新火冒三丈,却不表露出来,只抿紧了嘴唇,平静地道:“你说的是。但我能做的,不过是动用我所有的关系,根据我这么多年做事的经验,竭力把这事儿的痕迹给抹平就是了。火哥儿的死,不过是个意外,这小子得了几个赏钱,跑到花街柳巷去寻欢作乐,结果露了财,给歹人瞧见了,欺他年少,夺钱害命,报案抚恤就是。那粉头,听说是被勒死的,多半是与恩客为钱财起了纠纷,被人失手给弄死了,这种事情,常见得很。我们家有人去花街柳巷了吗?没有。又与我们何干?只需叫那鸨儿闭紧了嘴,休要胡乱攀咬人也就是了,要做到这个原也极其简单,咱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但只是!”
陆建中听他有条有理地说来,心里也是有些佩服的,那颗一直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可转眼间就听到陆建新转了个弯,重重地道了一声“但只是!于是才刚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就又提了起来,讷讷地道:“但只是什么?大哥?”
陆建新却不肯说了,慢悠悠地喝着茶,吊足了胃口,见陆建中要抓狂了,方才缓缓道:“凡事都有根由,须得把根去了,才好修理枝蔓。不然根留着,那枝蔓怎么也去不干净,去了一次还会再生一次。”
陆建中不是傻子,立时噤了声,呆呆地看着陆建新。
陆建新不看他弟弟,继续慢悠悠地喝茶,茶杯里早就没了水,干了。他略微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将茶碗放下,起身去提茶壶来加水。
这样的事情,本该是弟弟来做的,但此刻陆建中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他傻傻地看着陆建新动作,根本想不到该去给陆建新添水,只哑着声音道:“哥哥……你是什么意思?”
有多少年了,他不曾叫陆建新哥哥,而是怀着各种心情称做大哥,这声哥哥,听着总是比大哥要亲切些。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陆建新的手一抖,茶壶里的水险些没洒出去,他定了定神,稳稳地将茶注入茶杯中,垂着眼低声道:“我没什么意思,主意要你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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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400_第400章暗示更新完毕!
正文 第402章 转折
高速文字首发,本站域名(八一中文网)世婚401_第401章决定来自八一中文网()屋里灯火通明,四处亮堂,陆建中却觉着眼前一片黑暗。//百度搜索八一中文网看最新章节//他的手心脚心背心全是冷汗,手和脚神经质地颤抖着,他握住了椅子扶手,拼命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他怎么也控制不住。仿佛有一只手,在他胸腔里,在他的心上,用力地抓,重重地捏。疼得他喘不过气来,却又无所适从。
房内明明很空旷,就他和陆建新两个人坐着,可他就是觉得很拥挤,挤得喘不过气来,他抬起没有神采的眼睛,看向陆建新。陆建新坐在他对面,垂眼盯着那只青瓷六瓣莲花纹茶盏,翻来覆去地欣赏。那茶盏色釉滋润光泽,犹如千峰翠色,印着烛光,如冰似玉。好一只极品的古瓷器,好一个狠毒的哥哥!
陆建中看向陆建新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是的,陆建新只是给了自己一个隐晦的提示,做出决定的人是他自己。可是,陆建新怎么能这样轻松?到了最后,什么都是他一个人干的,陆建新还可以悲天悯人的感叹一回,他的手上却会沾染了亲生儿子的血。陆建中在那一瞬间恨透了陆建新,却又觉着隐隐有些心虚和心惊。这是报应么?
陆建新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毫不退缩地看着他,淡淡地道:“老二,你在恨我?在怨我?”
陆建中哪里敢承认,他甚至连和陆建新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他垂下目光,轻轻摇头:“哪里会?我不过是……难受。”
陆建新疾声道:“教养出这样胆大妄为,目无纲纪,大逆不道的儿子来。你的确该难受,也怨恨不上任何人!相反,别人才该怨恨你才是。日后,你我二人都该注意,一定要管好子孙,陆家家大业大,这么多条人命,几辈人的心血。实在不该毁在不肖子孙的手里。“
陆建新仿佛是什么都说了,又仿佛什么都没说。一句话,他是自作自受,他没教育好儿子,现在这个儿子的所作所为将会拖累全家人。最干净的处理方式当然是斩草除根,一了百了,可是……陆纶到底也是他的亲骨肉,他亲眼看着陆纶长大,陆纶小时候也曾在他怀里撒过娇,他也真心实意地疼过陆纶,对陆纶充满了期望,盼着陆纶长大成才。光耀门楣……陆建中鼻塞眼酸,猛地转过头去。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怎样都可以。【百度搜索八一中文网武动乾坤最新章节】我能做的我都会尽力去做,二郎能做的,也断不会推辞。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大伙儿,都是为了这个家。”陆建新轻轻放了茶盏,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吸了一口冷沁入肺的寒气。寒气侵入,他那发胀的头脑和狂跳的心终于得到了几分缓解。
天边透出一丝鱼肚白,行将破晓,打了花苞的梅树林沐浴在一片惨白模糊的晨光中,有个穿着孝服的人低着头,快步向着这边奔将过来。看那模样,似是陆经,陆建新走回去坐下,低声道:“三郎回来了。但愿只是我们多想了,那个人其实并不是郭海。只要不是郭海。一切都好说。”
如果不是郭海那自然更好,但如果是……陆建中长长叹了一口气,用力抓紧了扶手,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都是陆建新逼的,都是为了这家人,这样一想,他心里立刻就舒服轻松了很多。
来的却是陆经,陆经推门进来,一句话不敢多说,先就紧张兮兮地把门给掩上了,快步走到屋子正中,一下子跪倒在陆建新与陆建中面前,颤抖着嘴唇:“十,十有**是郭海。有龟公看到他背上绣的好一双蛟龙!“他们哥儿几个各自有任务,他的任务便是设法弄清楚,跟陆纶在一起的人,其中那个又高又壮,穿着打扮出手都极为阔绰的人,是个什么样子,有些什么特征。而郭海的特征,便是背部纹着的两条戏珠的蛟龙。
陆建新见过海捕文书,这特征便是他提供出来的,到此,他觉得没什么好再问的了,确认无疑。除了郭海那样的人,又怎会因着有人跟踪他,便干脆利落地杀人灭口呢?便微闭了眼睛,低声训斥陆经:“你惊慌什么?”
“你没有乱问,引起旁人的注意吧?”这样的话,陆建中也不知道是自欺欺人,还是自我安慰,他的脸从极度的白,又到极度的红。他热得受不了,只顾瞪大眼睛看着陆经。
“没有,儿子哪里敢?儿子下足了功夫的,怎么也扯不上我们。”陆经也睁大一双惊恐到了极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陆建中。父子俩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恐惧、绝望和害怕。
陆建新半睁着眼,打量着这对父子的神色,他已经知道了陆建中的选择。这种时候不该他留在这里,陆建新站起身来:“我去防着族老那里,千万不得走漏风声。”
陆建中没有出声,陆经此刻全没了平时的机灵劲,才见他要走,便心慌意乱地道:“大伯父,怎么办?”
陆建新拍拍他的肩头:“不要急,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言罢越过他,自出了门。
“爹,大伯父他不会是不管了吧?”陆经使劲夹紧双股,不知不觉里,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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