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翊偏偏头,“妹妹,要不要猜一猜,猜对有奖。”
纤绵知道袁尚翊这人就是你越是生气他越是开心,所以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她嘟嘟嘴,顺着他的话头,“要是我猜对,你会不会告诉我珍儿在哪?”
袁尚翊撇嘴,摇头,“真是没情趣,好吧。你猜对了,我可以考虑一下。”
纤绵用食指敲着石桌,突然一笑,“猜得对不对,你都会告诉我不对。胜算太低,我还是不猜了。”她说完。面色一凛,“但有一样,你可不要错了主意,珍儿不懂事,她的真心不许你随意践踏。”
“哦?你又怎知我会践踏她的真心呢?”袁尚翊笑嘻嘻地问道。
纤绵抿了抿唇。打了个比方,“刚刚穿上一双洁净的新鞋,人都会小心翼翼地走每一步,怕溅到水,染上泥,但一旦错了步,鞋溅上了泥点染上了污渍,不再那么洁净,接下来走路的时候便有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人心亦是如此,一旦突破了底线,你想恢复原本的模样,比你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所以,现在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双满是泥点的破鞋?”袁尚翊敛去笑容说道。
“好一点,不过好不到哪里去。”纤绵摊摊手,直率地回答。
袁尚翊拍拍手,哈哈一笑,“这世上终究只有你才能对我如此坦诚,坦诚的话也确实难听。既然话已至此,我也说一句实在的,珍儿在哪并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我知道她会在哪。”
纤绵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质问,“莫不是,珍儿已经成了你的棋子?珍儿她心思单纯,她只不过想要找到一个良人一生一世。你又何必……?”
袁尚翊无所谓地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肩膀,打断她,“身为逍遥城的大小姐,怎么能够这么单纯呢?这个世间这么单纯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纤绵抿了抿唇,哼了一声,“就算她要学着长大,我也不希望是你教会她这些。别人不了解,我还是很明白你的手段的。”
袁尚翊看着纤绵诚挚的眼睛,啪地合上折扇,用折扇挑起纤绵的下巴,“要么是她,要么是你,若是你能做我的棋子,我就放过她,公平吧?”
纤绵伸手甩开他的折扇,不以为然,“我已经身处局中,但我一点也不想任你摆布。上一把我输了,落到现在这种境地,我活该,但这并不代表以后我次次都会输。”
袁尚翊闻言,自顾自地从怀中拿出一个雕花小瓶,特意在纤绵眼前晃了晃,“这是东秦的不传之秘——还魂丹,据说能够起死回生。我并不相信那个,但我知道这个东西确实对顽疾和蛊毒很有效。”
纤绵心下一沉,却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淡淡地笑了笑,应道,“嗯,不错的东西,好好留着吧,我相信以你这种做人态度,早晚会有用到这个东西的那一天。”
袁尚翊勾了勾唇角,摩挲着瓶子,“你确定你不需要?”
纤绵斜了斜眼睛,笃定地回道,“是。”
袁尚翊低眉看了看纤绵的腹部,随即抬眸审视道,“随时都可能消失的屏障是否太冒险?”说着他将手中的折扇一转,扫向纤绵的肚子,纤绵本能地后退却踩中了袁尚翊一早设置好的木柱上,她一时站立不稳,只得抓住面前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袁尚翊更是借力使力长臂一揽,纤绵稳稳地抱住了他。
纤绵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她伸手推开他,可终究已经太晚,亭子下那个小小身影不早不晚地目睹了深情相拥的那一幕,快速逃离了。
纤绵撩起珠帘,喊了一句,“珍儿——”可那个身影却跑得更快,消失在一片花丛中。
袁尚翊笑了笑,挥舞着折扇飞身出了小亭,在空中打了个旋,啪地合上折扇,回身回到纤绵身前,啪地一声打开折扇,刚刚飞离的柳絮从折扇的缝隙中飘飞而出。
纤绵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迷蒙的景象,恶狠狠地说道,“你是故意的。”
袁尚翊收回折扇再度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好整以暇地笑着看着她,“是故意的又怎样?我要的东西,想要逃脱还是很不容易的。我相信,现在无论你说什么,珍儿都不会听了。”
“你……好!”纤绵扭身,提着裙角,快步走下台阶,却听到身后袁尚翊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七夫人慢走,小心你的那重保障啊。”
纤绵四处寻觅珍儿,最终却在借住的小院中,看到了等待许久眼睛红肿的珍儿,虽然一直都在找珍儿,但其实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如何说服。
珍儿远远地看到了纤绵,冷漠地踱步走到纤绵跟前,眼神冰冷,直视着纤绵的眼睛。
纤绵第一次发现,珍儿长得和夹谷琰很像,尤其是加上此刻的眼神,她抿了抿唇角,柔声道,“珍儿,袁尚翊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珍儿撇撇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是啊,那又如何?之前说支持我,现下知道是他,你又后悔了?对啊,上次你抛弃哥哥就是因为和他说了几句话吧?柳纤绵,你对我的好到底是讨好哥哥的手段,还是我当时的错觉,我真是看不透了。”
随着珍儿一个接着一个的质问,纤绵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知道袁尚翊猜对了,珍儿不会听自己说的任何话了,不知为何她竟然想笑,于是她真的这样做了,她半是自嘲半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偏偏头,语调依旧轻柔,语气却笃定了起来,“我知道我说什么你也不会听,你也不会信。我不喜欢解释,也觉得没必要。”
珍儿愣了愣,别过脸,哼了一声,“那正好,我确实不想听你说的,他早就和我说过,你喜欢他的事情,本来我不信的。真是替我哥哥可惜。”
纤绵忽略掉珍儿所有诋毁自己的话,再度笑了笑,“你选择跟袁尚翊走,那是你的自由,我知道你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为你好这种事情。但有一点,你可要想好,无论何时都要记得你是逍遥城主的妹妹,不要做任何有损逍遥城的事情,否则最后后悔的只能是你自己。”
珍儿呆了呆,冷哼一声,狠狠地瞪了回去,“我不是你,我才不会做伤害哥哥,伤害逍遥城的事情。”
纤绵闻言心微微一颤,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好,我能说的就是这些,只要我在逍遥城一日,你就可以选择回来。”
珍儿翻翻眼皮,不屑道,“我能不能回去都是哥哥说的算,你还说不上话。”
纤绵歪歪嘴角,越发心累,淡淡道,“那可不一定。”说完,转身就回了房间,怕自己说出更伤珍儿的话,也怕自己受不了再与珍儿如此周旋。她笃定地相信,以珍儿的聪慧,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袁尚翊的真实面目,安好地回到逍遥城,回到他们的身边。
第一百六十八章 错算月朗
纤绵揉着有些闷痛的胸口,轻叹一声,淡然地爬上床休息了一会。等她迷迷糊糊地睡醒时已是夜晚了,她才想起今日是朔月,而丝毫没有蛊毒发作的迹象。她心中一喜,不自觉地伸手抚向依旧平坦的小腹,想起王不留行的嘱咐,“一旦你怀上孩子,钟情蛊的发作周期就会延长到三个月一次,但母子蛊却是间歇发作,隔一个月一次,最后一次在快要临盆的时候,有很多人在这一天发作的时候早产了。”
纤绵难得遇到高兴事,她揉了揉小腹,轻叹,“无论如何,孩子,你都延长了娘亲的命,让娘亲还有扳回一局的可能。你真是上天给娘最好的礼物。”
敲门声这时响起,纤绵隐约猜到了是谁,她蹙眉微微叹了口气,犹豫了下,还是不得不走过去打开门。
无月的夜晚,星光格外明亮。
纤绵看着比星星还要明亮的那双眼睛,手不自觉地摸上小腹,她很想这样告诉他,但她终究只是抿了抿唇,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不起,我没有劝动珍儿。”
夹谷琰的脸色很不好,他拧眉低叹,“我们出去走一走吧。”
纤绵犹豫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掩门出去。
百花山庄地处高山之上,入了夜,就算是盛夏也不免凉风习习,纤绵衣着单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后身上一暖,夹谷琰将他身上所系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肩上。
纤绵没有看他,咬了咬唇,拉了拉披风的带子,“谢谢。”
“珍儿说了一些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夹谷琰低垂着眉眼,眼底一片晦暗。
纤绵难得见一回他如此脆弱孤单的模样,他并不是金刚不摧,不过是在人前做出一副强硬的模样,柔声安慰道。“这是珍儿自己选择的,你无需自责。况且,今天,我惹了她。难免话语过激,多半也不是出于真心。”
山风吹过,夹谷琰掩唇咳了咳,侧头挑眉问道,“你这是安慰我吗?”
纤绵帮忙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知几时他也这般脆弱了,声调提高几分,“你需要安慰吗?”
夹谷琰摆摆手,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和月朗说明。那个孩子还在逍遥城候着婚期,我说我会带着珍儿回去,珍儿刚才和我说若是带她回去,她马上就死给我看。”
纤绵低眉,哭笑不得。“珍儿一向说得出做得到。”
“我当初不过是希望珍儿能够嫁一个疼爱她的夫君,月朗对她的心思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珍儿却说我一直在逼她。我怀疑是否是我的动作太过,她才变得如此反叛。”夹谷琰拧眉,叹息道。
纤绵明白,先城主死的时候珍儿才只有十岁,夹谷琰一直将珍儿视为自己的职责一般守护着珍儿。但是这件事不能说夹谷琰做错。她柔声轻诉,“珍儿想要自己掌控事情,所以她追求的就是万事成竹在胸,有极大掌控力的人。月朗喜欢珍儿,万事顺心顺意,反而让珍儿觉得索然无味。袁尚翊的出现对于珍儿来说是不一样的体验。”
“你这么了解。为何不出手拯救?”夹谷琰的语气中并无责备,只是单纯地问询。
“我晚了一步,袁尚翊提前封锁了珍儿的眼睛耳朵。”纤绵笑了笑,安抚道,“不过。我相信,这种封锁只是暂时的,以珍儿的聪慧她早晚会察觉,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谎言。”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夹谷琰迟疑地问了一句。
“伤心是必须的,但伤心就代表看清了。欢愉使人麻木,痛苦让人清醒。袁尚翊很快就会做让珍儿清醒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带她回来。”纤绵自信满满地拍了拍夹谷琰的肩膀。
他们停留了几日,却再也没有见过珍儿。听说,珍儿已经和袁尚翊去了东秦的都城影都。他们明白,就算追到影都,结果也不会有所改变,珍儿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和他们走了。
于是,多留也无益,夹谷琰和庄主告辞后,带着纤绵和弄墨离开了百花山庄,到繁城买了马车,夹谷琰特意买了很多的褥子垫子将马车里面装饰一番。之后采买了一些路上需要的东西。
纤绵坐在这样舒适的马车上,难得希望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他们这样走了几日,路上弄墨与逍遥城取得联系,却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司空月朗不知从哪里收到了珍儿不会回去的消息,带着一队人马去影都要将珍儿带回来。”
夹谷琰长叹一声,看了看纤绵,“你是回去还是一起?”
纤绵目光坚定,笃定地点头,“一起。袁尚翊的招数我比你更清楚。”
夹谷琰点点头,让弄墨掉转马车,返回影都。
“根据信件路上耽搁的时间,月朗应该走了十天了,带着十人的小队,他应该会选择走小路。”弄墨分析道。
“影都和繁城之间有一条运河,我们可以走水路,是不是会快一点?”纤绵蹙眉问道。
夹谷琰摸摸下巴,“现下是汛期,倒是可行,不过还得听一听船夫的意见。”
而五天之后,他们就坐上了一叶乌蓬船顺着河道去影都。船在河道上行进了十日,眼见着就要到影都。船夫在船头摇着船桨,纤绵在船尾催促着弄墨烤鱼。夹谷琰在乌蓬下闭目养神。
弄墨刚刚烤好两条,纤绵不由分说地抢过串鱼的木签,吹了吹鱼身,忙不迭地塞进嘴里,还不时地用另一只手给嘴巴扇风。
弄墨一脸无奈,终于开口道,“七夫人,我们在河上天天都吃这鱼,今天这都是第八条了,您还没吃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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