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绵懒得再与他计较,认为此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回答,“九皇子想带我回南盈,我说,与世子还有半纸婚约,不走。”
夹谷琰面色微微松动,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恩,这样,就好。”
纤绵见他表情松弛,也顺势点了点头,道出自己的送客之意,“那么,请世子走吧,我要继续休息了。”
夹谷琰却越发走近了些,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纤绵本来想视而不见来着,可被这么个人盯着,自己也实在睡不着,于是回身,“我饿了。”
夹谷琰仍未起身,只是低低地对门口唤道,“舞文,你去。”
门外传来谨慎的答话声,“是。”
不到半刻,舞文端着饭菜进来,夹谷琰接过,先将汤盅和汤匙递给纤绵,但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舞文摆好饭菜,对着纤绵和夹谷琰行礼后出去了。
纤绵咬着汤匙终于耐不住,迟疑地问道,“世子,您这是要陪着我吗?”
夹谷琰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纤绵不解地偏头,问道,“为啥?”
夹谷琰一脸平静地说道,“我向大兴递了允婚帖。”
纤绵闻言被汤呛到,咳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么时候?”
夹谷琰摸了摸下巴,简单地回答道,“在滴水轩买下你那天。”
纤绵不喜欢“买下”这个词,瞪了瞪眼,继续问道,“为啥?”
夹谷琰顿了顿,眼中似有一丝同样的迷茫闪过,简短地回答,“就,突发奇想。”随后他想了想,慢慢说道,“当日我便将此事告知九皇子了,看今日态度想来他没有明白,不过,我已经特意派人追上他好好解释了,你放心。”
纤绵呆了呆,我放哪门子的心,这个夹谷琰是不是被人置换了记忆和性格,怎么和当初那么不同,她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下,莫不是与袁尚翊混得时间长了,也沾染上了袁氏独有的无赖习气了吧。她正纠结着夹谷琰变幻莫测的态度,突然脚踝上细细的疼痛漫上来,随着漫上的过程不断加重,她眉心紧锁,咬紧牙关,不想让夹谷琰看出分毫。
但敏感的夹谷琰还是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极快地掀开被子,撩起裤腿,她也顺便看到脚上的红点已经徐徐扩散成细细的红线,顺着疼痛蔓延的方向游走着,在白皙的皮肤中显得那样妖冶而诡异。她正要发出类似惊叫声的声响,只觉得颈后一麻,意识顺势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第 066 章 猜不透
纤绵再度醒来完全被摔醒的,更准确地说,是她睡得不安稳,在马车的摇晃中,不幸一头撞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而且这东西还很是不规则,让她连换个姿势再睡一睡的兴致都没有了。带着十八分的不情不愿,她微微睁开惺忪的睡眼,然后看到自己撞到的东西是一只玄色用银线绣着云纹的云靴,这个尺码定是个男人的,顿时睡意全无,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目光顺着坐起的姿势也慢慢上移,藏青色的布制长衫,苍白细长却骨节分明的手上握着发黄的书卷,然后是一张略显疲惫闭目养神的夹谷琰。
纤绵只觉得神奇,在她的记忆中,这个人除了无所不能之外,就是没有正常人的需求,吃饭不积极,睡觉也不怎么积极,她原以为他真的是不需要这些行为的。
“你摔在我脚上也就是无心,你这样特意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夹谷琰并没有睁开眼睛问道。
纤绵无所谓地垂下眼帘,坐正,平淡道,“只是觉得你还会睡觉这个事情很奇特罢了,现在我们去哪里?”
“逍遥城。”夹谷琰直白简短地回答。
“为啥?”纤绵想了想,这段无双已经送走,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可以衣锦还乡了的。虽然想到可能是这夹谷琰递了允婚帖,所以想要留住自己培养一番,不过她是无论怎么培养都成不了那种大家闺秀的,于是她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明了一下,“你要是不满意我,干脆就换人,我可不接受什么新娘课程。”
夹谷琰闻言,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下纤绵,略略挑眉,一本正经地说,“原以为你这些年好歹也看些书,不想只长了些坏脾气。”
纤绵翻翻眼皮,懒得和他理论,撩开帘子,看到驾车的舞文和弄墨,问道,“为何要去逍遥城?”
靠近纤绵的舞文回头看了看夹谷琰的眼色,谨慎地回答,“翁主身中蛊毒,九皇子只说是个他没办法的蛊毒,少主只能带着翁主找一找我们逍遥城的统领大人,看看他是否能救。不过……恩,也无妨了,少主总有办法的。”
纤绵目光自然而然地往下一瞄,原来那个红色的点点不是什么噩梦,不免脊背发凉,但随即她的思绪被舞文省略的部分牵连过去,她拉了拉舞文的衣角,“你且和我说说那个‘不过’。”
舞文讪讪一笑,“我们统领大人脾气古怪,除了夹谷家的人,多半是他有能力治也不会施救的。”
弄墨吐出一句,“现下翁主也是夹谷家的人了。”
舞文拍了拍脑门,“对,对,是属下糊涂了,翁主很快就是我们的少夫人了,统领大人也说不得什么。翁主放心。”
纤绵暗自叹息,敢情身中蛊毒不是你,若是你,看你如何放心。不管这个什么统领大人是什么刁钻模样,有没有能力解毒才是正经,想到这里她撩着帘子的手微微一滞,放下帘子,上下打量了下夹谷琰,“突发奇想”才怪,肯定是那日无双看出了自己的蛊毒,又无力施救,夹谷琰才想到这个允婚帖的事情,只有自己成为夹谷家的人才能得到救治。而且,夹谷琰允婚,自己入住逍遥城也无可非议了。纤绵不得不叹息一声夹谷琰为她安排得太好,虽然知道之前对她好是他为了利用,这一次本可以见死不救他却伸出援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装作毫不知情了,脑中转了好几个念头后,她清了清嗓子,却不太敢看夹谷琰,看着马车的一角,犹豫半晌,才慢慢吐出这句,“谢谢你。”
夹谷琰拿着书卷的手径直敲在纤绵的头上,“别急着谢我,统领的职责只是救夹谷家嫡出继承人,能不能救你还另说。”
纤绵偏偏头,“他救不救是他的事,我谢的不过是世子为我安排的这些罢了。若真没得救,也是我的命,不劳世子挂心。”
夹谷琰听着纤绵疏离的语气,冷哼一声,“嘴巴这么厉害,死了也活该。”
夜幕降临,马车也慢下来,纤绵撩起帘子,打算多看一看传说中的逍遥城。却不想还没到逍遥城,马车就停了下来,舞文蹦了下来,撩开帘子示意纤绵下车,纤绵才堪堪借助舞文的搀扶蹦下马车,弄墨就驾着马车离开了。纤绵望着远去的马车撇嘴,“这是什么意思?”
舞文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领着纤绵往里面走。青色的外墙,似乎饱经风霜。而供人出入的小门看起来更是破败,舞文敲了敲门,而后听到咔哒一声门开了。纤绵由着舞文的牵引,走过碧波荡漾池塘边的抄手游廊,路过古旧的木质拱桥,走到一处独立的院落,听到舞文告诉她,“少主要先去主上那里请安,这里是少主安排翁主休息的地方。”
纤绵看了看这处并不精致的院落,心里闷哼,他定然是看不惯自己,让自己走偏门羞辱一番罢,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忍忍吧。随即她的目光被牵到旁边那幢三层的红木小楼,烫金的牌匾上写着:听风阁。
“少主说了,虽然有了允婚帖,但终究于礼不合,您来逍遥城的事情还是不宜张扬,这个春芜园是最最偏僻的,离马厩后门都近。临近的那幢听风阁曾是先祖藏书之处,后来建了如意阁,这里就荒废了,平日不会有人来,这里随您怎么折腾。”舞文说着带她进了院子,推开了正殿的门,厅中明显是收拾过的,一尘不染不说,桌上还放着些点心和水果,他不好意思再往里面走,示意纤绵往前走,“翁主,请自行休息,舞文就此退下了”。
“等一下。”纤绵顺手拉住舞文的袖子,和他一起出门,“本主有话要问你。”
舞文拱手施礼,“翁主请说。”
“你家主子最近受了什么刺激吗?”纤绵凑到舞文耳边,小声问道。
舞文抽动了一下嘴角,“翁主此话何意啊?”
纤绵倒退半步,撇了撇嘴,“之前他不是这样的。”
舞文想了想,笃定地摇摇头,“少主他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纤绵哀叹一声,下唇包住上唇,弯腰负手,做了一副老头子的模样,对舞文道,“他之前明明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舞文被纤绵这副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别说,还真有几分神似。”
纤绵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就是嘛,可是现下他,他,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舞文再度哈哈大笑,“舞文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也许少主只是对翁主不同吧?”
纤绵长长地“咦”了一声,不可置信地摇头,“算了吧。他那个人满肚子的阴谋算计,谁知道他又在做什么打算。”
舞文被纤绵夸张的表情逗得再度笑了起来,“翁主如此娇憨可爱,少主他不舍得的。”
纤绵闻言,不由得自得地扬了扬下巴,“嗯,本主确实可爱。”说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而随后她就被人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她偏头觑了一眼舞文,隐约猜到了拎起自己的人,笑容霎时褪去,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夹谷琰见她如此,怒气更胜,“舞文,去领罚。”
舞文莫名其妙,“啊?”
夹谷琰斜眼看了他一眼,“双倍。”说完拎着纤绵进了正殿。
舞文在夹谷琰身后欲哭无泪,“少主,我做错了什么啊?”
第 067 章 谈条件
舞文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纤绵理所当然地继续问了下去,“舞文做错了什么啊?”
夹谷琰脸色不佳地将她扔到屏风边,回答道,“我的人,我想罚便罚。”
纤绵蹙眉,低声嘟囔一句,“暴君。”忽而察觉到夹谷琰射过来的怒气腾腾的目光,讪讪地右移两步,转移话题,“嗯,我知道我要住在这了,世子不是还要去给城主大人请安,去吧。”
“在我回来之前,不许出门。”夹谷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为啥?”纤绵正要继续追问,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纤绵看着被关上的门,撇撇嘴,念念有词,“暴君,暴君,暴君。”
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两个温柔的声音,“给翁主请安。”
纤绵差点惊得蹦起来,回头一看,百花迎春的云绣屏风后绕出了两个穿着朴素的约莫二十五六的女子,都是圆脸小眼,看起来格外乖顺温柔,见纤绵看过来,便齐齐再度欠身见礼,“奴婢秀屏,奴婢秀盏见过翁主。”
纤绵略略惊疑,戒备地往后退,蹙眉问道,“你们干嘛?”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奴婢是听从少主吩咐过来伺候翁主的。”纤绵急忙瞪眼,莫不是这两人就是夹谷琰给自己身边安插的眼线?
秀屏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奴婢先带着翁主去沐浴更衣吧。”
纤绵再往后退一步,摆摆手,“不用,我自己能做。”
秀屏微微愣了愣,了然一笑,随即捧着一袭樱草色的衣服递给她,“那么,这内堂里已经备好了热水,这衣服是供翁主换洗的。翁主请。”
纤绵看也没看秀屏,随意地点点头,随手接过,径直去秀屏指向的地方。
纤绵自力更生地洗好,拿过衣服,没想到逍遥城的襦裙比大兴的宫装还要复杂,她又不喜陌生人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只得胡乱一系,总体来说衣服还算合身,头发她也不会梳,所以就披散着带着湿意的头发慢慢踱步绕过屏风。
等候在屏风外的秀盏躬身将面纱样的东西递了过来,细细解释,“逍遥城这里,未出阁的女子无需遮挡容貌,不过少主吩咐了备下了同色的轻纱。”
纤绵接过面纱,并没有覆上,挑眉问道,“难道这衣服是世子准备的吗?”
秀屏掩唇一笑,“还不止呢。”说完,带着纤绵慢慢踱出厅堂,厅堂的桌上早已备好了她曾经在信中提及的喜爱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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