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绵疑惑地看着道士,道士笑了笑,自我介绍道,“人们都叫我蒲半仙,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纤绵点了点头,疑惑地问,“蒲半仙前辈您,认识我吗?恕我愚钝,并不记得这事。”
蒲半仙招招手,纤绵莫名其妙地踱步到他身边,他神神秘秘地凑到纤绵耳边低声说,“你是个本不该存活的孩子,你的母亲逆天改命,是天理不容的,她会受到天谴,明白吗?天谴。”
纤绵瞪大眼睛,觉得这是眼前这个人胡说,可看蒲半仙一脸天机的模样又有些害怕他所说的事情,她想继续问下去可又不知道该不该问,于是只得咬了咬唇角,直愣愣地看着他。
第 050 章 修仙否
微风吹拂,林中的瘴气渐渐弥漫而起。
纤绵看了看身后表情凝重的四人,不免有些焦急,叹道,“蒲半仙只是为了提醒我这些吗?”
蒲半仙笑着捋了捋胡子,摇了摇头,“丫头,我等你这么久,可不是为了说这种无力改变的事情的。”
纤绵挑眉,不解其意,“半仙等我许久?为何?”
蒲半仙哈哈一笑,问了另一个问题,“丫头,你要不要与我一起修仙?”
纤绵惊得倒退一步,抖着嗓子问道,“半仙这么乱入,似乎不符合此番情景罢。”
蒲半仙摆弄着手中一把雕花铜镜,“你管情景做什么,只说你肯不肯罢。”
纤绵笃定地摇摇头,再度往后退了半步,“半仙还是另寻他人罢,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除了修仙。”
蒲半仙捋了捋胡子,将铜镜收入怀中,“果然,就算世事流转,总有些事情是亘古不变。也罢,也罢。那,丫头,你要不要算命?”
纤绵瞪了瞪眼睛,翻了翻自己的荷包,摇了摇头,“没钱,不算。”
蒲半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无妨,贫道送你一卦。”说着便掐算半刻,对纤绵努努嘴,“朝华夕落,世态炎凉。”
说完,蒲半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摆了摆手,抖了抖袖子,转身消失在树林当中。
眼见着瘴气越发浓厚,阿大顾不得什么,急忙背起阿二,招呼纤绵,向着蒲半仙消失的方向走去,“公子,快,没时间了。”
纤绵还没有反应过来蒲半仙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里的含义,听闻阿大的话,忙不迭地点点头,“好,我们快走吧。”
阿大背着阿二冲在最前头,虽然看起来是以防阿二拖累大家,可阿大体力毕竟也有限,就算死命硬撑,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等于拖累了整体的速度。纤绵看阿大那副模样,劝说几次无果,后不得不命令他们轮流背着脚踝被蛇咬伤的阿二。
可时间不等人,到了酉时,他们还没有出森林的迹象。阿四冷静地徐徐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要赶上瘴气最浓的时候了。”
阿大喘着粗气,无奈地点点头。趴在阿四身上的阿二攥了攥拳头,挣扎着摔了下来,竟然拔起佩剑就要自刎。
纤绵见状,恨铁不成钢地怒喝一声,“知道拖累别人就更不能死了,再说,都要出去了,你要死要活个什么劲?”
一句话让阿二的手软了下来,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纤绵拾起剑,加快步伐跟上前面带路的阿大,但她也可以清楚地听到阿二隐忍的哭声。
纤绵眼见着诸位为瘴气侵扰,行进速度越来越慢,便将剩下的三颗百毒灵掰开,除却阿二,给每个人同样的分量。纤绵也不知能挺多久,好歹百毒灵的药力暂且能压制住瘴气的毒,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幸好众人服用了百毒灵后脚程加快,戌时刚过,他们终于活着爬出了静寂林。
爬出来的时候,纤绵回头看了看被瘴气湮没的森林,恍惚明白这里为何取名为静寂林了,瘴气毒性太大,几乎没有动物存活,自然静寂得很。
而刚刚出静寂林的各位还没有体会到什么死里逃生的美好感觉,就被眼前这些拿着棍棒锄头杀气腾腾的村民们镇住了。
阿大低低地哀叹一声,“这地图上没有说过此处有什么村庄啊?”
背着阿二的阿四慢慢吐出一句,“莫不是传说中那个吃人的村庄吧?”
纤绵闻此寒毛直立,对着那些凶神恶煞的村民努力展开笑颜,极力以自己最友好的语气说明,“我们只是路过。”当然,事实证明,这种解释是完全没有什么用处的。
纤绵他们被扔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山洞一样的地方,只不过在洞口用婴儿胳膊粗的木头栅栏般的门围住。被抓来的时候他们的包袱和武器都被收走了,阿大阿三徒手摆弄了半天的木门,可木门坚固得很。被百毒灵暂时压下去的瘴气的毒性在此时有所复苏,虽然他们各个都不想被这些村民吃掉,但他们实在是受不住瘴气的毒性与饥饿交织的痛苦,决定先到山洞里面休息,然后继续研究逃出之法。
纤绵听着身后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本来还庆幸自己个子小,呼吸也浅,或许是酒鬼平日给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药物也有些抗毒的作用,让瘴气对她的影响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可此刻,独她一人枯坐在此,想不出逃命之法,倒还不如与其他几人一起傻呆呆地睡过去的好。
透过窄窄的空隙,纤绵可以看到藏蓝的夜空中那一轮比之前所有时候看到的都要明亮的月亮。她从空隙中伸出手,任澄净的月光散落在掌心,慢慢收回摊开,发现如此美妙的月光是如何都不能收藏的。
她不由得为自己孩子气的举动嗤笑一声,等到这轮明月落下,太阳升起,自己还不知会落到什么下场,自己竟然还有闲心想要收藏月光。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们闯入这座传说中的隐秘村与那个蒲半仙的到来有些关联。他告诉自己的“朝华夕落,世态炎凉”是个什么意思呢?还说什么“逆天改命”“天谴”一类,总之都是些不吉利的话,她统统都不喜欢,也不愿再去想。
不过这座村子倒是奇特得很,一直都有传言说静寂林旁有一座类似世外桃源般的隐秘村,但皇上甚至先皇派人来搜寻每次都一无所获。渐渐就有了隐秘村住着仙人或是妖人的传言。那个蒲半仙将自己引到此处是个什么意思,不跟着他修仙就让妖人吃了自己,或者是让仙人来感化自己?
纤绵思考着刚刚那群将自己捆绑过来的村民,实在不晓得哪个更加贴切,疲惫地靠在木头门上,修仙与否都在其次,活下去才是正经,她只能暗自祈求这村村住的是仙人,好歹留自己一条小命。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时,她仿佛听到了悠远空旷的琴声,仿佛是因为她感觉琴声并没有通过她的耳朵,而是直接在她的心头响起,至于悠远空旷,确实是纤绵的唯一感觉,《月影横斜》本来有孤芳自赏的含义,此时她感到的曲子越发有自伤之感。曲调婉转而哀凉,映衬着此时的景色,那份难以名状的落寞席卷了她的所有感觉。就算夜空中有无数星星作伴,月亮依然只有一个,它俯瞰大地,以它独有的姿态和入骨的孤单。真想将这月盛入杯中,可亦明白那也不过是幻影。真想将这月揽入怀中,可亦明白那不过是妄想。我在地上孤单,月在天上孤单,我们彼此相望,却只能各自孤单。
琴音絮絮道来抚琴人的心事,纤绵不自禁地随着琴声心情跌宕,不自觉地落下泪来。泪水顺着腮缓缓爬下,悠然坠落在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轻响。
响彻心畔的琴声就在此刻戛然而止。纤绵蹙眉,看了看四周,顺手摸了摸自己潮湿的脸颊,不觉哑然失笑,那动人心魄的琴音来无预兆,去也迅速,恍若梦境一场,莫不是什么仙人之音?
第 051 章 无弦琴
月依旧明亮,纤绵痴痴地看着正当空的月亮,想起刚刚的曼妙琴声,不由得轻轻哼唱起来。
眼前突然闪出一个黑影,纤绵惊了一跳,还没等质问什么,黑影就打开木门,纤绵因为靠在木门边,因为木门的开启顺势倒在地上。黑影趁势一把拽出她,锁好木门,不顾里面因为察觉纤绵被带走而大喊大叫的几人。黑影带着纤绵离开了山洞,到了一个茅草搭建的亭子那里。随即黑影就离开了,纤绵对这里的地形完全不熟悉,所以也没有做过多的挣扎,等黑影离开,她慢慢走进亭子中,看清了亭子中坐着的那个白发白眉的老人,以及他面前被岁月腐蚀的无弦琴。
纤绵径直坐在了老人对面的蒲团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人却没有抚琴,而是指了指一旁被翻开的纤绵的包袱,“这是你的东西。”
纤绵只看着面前的七弦琴,不置可否。
“里面的琴做工精细,似乎出自名家之手。”老人摸了摸纤绵包袱里的琴,随手点燃了旁边的油灯。亭子四面透风,油灯的火苗在四周的风的影响之下显得格外顽强。老人转而打量纤绵,“刚刚的曲子如何?”
纤绵盘腿而坐,将胳膊柱在膝盖上,托腮回答,“弹得不错,只是曲子太伤感了。”
老人饶有兴致地拨弄了一下琴,似是不经意地问道,“那,你知道那是一首什么曲子吗?”
“《月影横斜》啊,不过在中间的地方与我在别处听到的有所不同。”纤绵想了想酒鬼教她的时候弹奏的音调,点头重复,“只是一点点。”
老人笑了笑,“你是守琴人的徒弟?”虽是问话,但语气确实无庸置疑。
纤绵挑眉,认真地回答,“我不知道什么守琴人,不过我确实有师父。”
老人用银剪挑了挑油灯的灯芯,“你又怎么知道你那个师父不是守琴人呢?”
这话说的不无道理,纤绵甚至连酒鬼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她垂下眼帘,“我师父是不是守琴人又有什么关系,在我眼中,他不过就是我的师父罢了。”
老人一把揽过自己长长的白胡子,哈哈一笑,“也对,看在姑娘这么洒脱的气度上,老夫再送你一曲。”说完,老人将他的手放在无弦琴上开始弹奏,耳中没有声音,琴曲却响彻心中。
这一曲与刚刚的感觉完全不同,纤绵依稀可以看到数百万的士兵整装待发,锋利的长刀长枪和战士身上的铠甲冷光交织。突然,战鼓雷雷,士兵们分散开形成不同的阵型,毅然决然地如一柄长剑直插敌营。铁骑奔腾之间,刀剑相迎。血雨腥风之中,战旗临风。叫阵声,号角声,刀剑相接声,马蹄践踏声,战马嘶鸣声,铮铮铁骨的男儿无所畏惧,踏着累累白骨,穿着染着自己和别人的鲜血的战袍,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中锤炼着自己的赤胆忠心。
纤绵无法形容这曲子带给自己的心潮澎湃,只想到了母亲教给她的那阙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老人的琴音慢慢沉寂下来,岁月沉淀,沙场上的成败都化成一?g黄土,随着风慢慢飞起,然后分散四方。
老人从自己的琴声中回神,纤绵也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吃惊不已。茅草做的小亭不见了,四周都是细细的黄沙,一如纤绵在琴声中所想到的模样。她掐了掐自己,确实并不是幻境,她瞠目结舌,回头看了看老人,老人似乎并不惊讶,捧了一捧黄沙,往天空轻轻一扬,咳嗽了一声,“姑娘,这一曲如何?”
纤绵拍了拍地上的沙土,撇撇嘴,“弹得不错,只是后果不易承受。”
老人负手站起,“无弦琴的琴声只在知音人心中响起,故而对于非知音人来讲,这无弦琴就是世上最强大的杀人利器。如你所见,无弦琴所弹奏的特定曲子能与山川河流相和,让山川河流改变它们的轨迹。能改变山川河流,这几乎是造物者的能力,故而无弦琴轻易不能示人,它是灾祸之源。”
“也许是我年岁尚小,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并不这样看。”纤绵看了看安安静静的无弦琴,“无弦琴不过一床死物,并没有什么过错,不是吗?既然它有这个能力,那么一些一般人无法抗衡的天灾用无弦琴不就可以轻易改变了吗?这样想的话,无弦琴可是能够拯救百姓于水火的福星呢。”
老人明显愣住了,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喃喃一句“如夜”,良久之后才哈哈大笑,“你说得对,是老夫狭隘了。福星灾星本就是相对而言,老夫钻了很久的牛角尖呵。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夫也算不枉此生。只是这样的道理竟然是一个小孩子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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