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蒲半仙伸出手,像要拉起纤绵的姿势。
纤绵环顾四周的白色背景,暗自咬了咬唇。
“那般,你母亲的这一世和下一世也不会这般凄苦了,还有所有的相关人等都会好过一些。”蒲半仙见纤绵为难,继续补充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三魂七魄
纤绵看着镜子消失的地方,想起了镜子中最后画面,母亲为她而死的那个场景,忽而一笑,对蒲半仙摇了摇头,笃定地回答,“我不愿。”
蒲半仙费解地拧眉,觉得自己已将所有的好处都展现得淋漓尽致了,他懵懂地问道,“为何?”
纤绵似乎明白他的不理解,无所谓地摊摊手,坦言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我不会比嵇如夜做得更好。再说,什么前世今生,她终究是她,我终究是我。我凭什么要替她做决定呢?”
蒲半仙叹了一口气,怜悯道,“你可知道,你若不改写命运,你这一世就注定魂魄离散,不得超生了?”
纤绵抿唇笑了笑,更加坦荡,“来世,也都是忘却前尘,变成了一个非我的人,有什么可惜的呢?半仙前辈,看你的模样,也应该是修道之人,怎么会看不穿这些生死之事?”
“别人的生死,我当真无所谓。只是这面前世镜只能度化那些夙世孽缘的人,我守了这面镜子三百年,才等到你这么一个契合的,我只是不想轻易放过。”蒲半仙眉眼低垂,似乎在掩饰着什么。
纤绵并不相信,伸手拉住了蒲半仙的袖子,试探性地偏头问道,“嵇如夜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蒲半仙回头看了纤绵一眼,那副模样似乎触动了他的回忆,他回过头轻轻叹了一声,“她,只是她,我也只是我,罢了。”
“你是否早就知晓了她与夹谷归心无缘,所以也劝说她回到前生,更改命运?”纤绵并不相信他说的这些,猜测道。
“差不多吧,只是。她和你做出了同样的决定。”蒲半仙再度转身,面对着纤绵,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她的刘海,温柔一笑。似乎在她的眸中看到了他记忆深处的东西,他叹道,“纵使,轮回百转,同样的灵魂总有一些镌刻的印记,洗不掉,度不化。”
纤绵的心被蒲半仙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柔情熨帖了一下,垂下眼帘,摇头道,“可惜。我不是她。还有,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真的选择回到前世,她就不存在了?”
蒲半仙花白的头发在无风的情境下竟也飘舞起来,而他的眸子也转了柔情化作一片伤痛的底色。叹息道,“是啊,可至少,她不会死得那般凄凉。”
“可是,这也是她的选择,至少最后,她还是活出了嵇如夜自己的模样。”纤绵慢慢坐下来。仰头打量着蒲半仙的神色。
蒲半仙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眼睛,眼中便是一片无波的清明,回头看她,“若你真的这样决定,贫道也无话可说。只是有一桩事情且先说清。”他将摊开的手送到纤绵眼前,上面只是一块木屑。
纤绵挑眉,拾起这木屑,迟疑地问道,“这是……?”
“相思琴。也就是镇国琴被你摔碎了。这是我拾起的碎片。”蒲半仙见纤绵面露惊恐,轻轻一笑,“镇国琴起于嵇如夜,终于你,也算是轮回一场,这本就是宿命。况且,这般逆天的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于世间。”
纤绵抱紧双臂,咬了咬唇,镇守逍遥城之琴碎裂,那么以后岂不是无琴无人,逍遥城怎么办,她蹙眉问道,“可是……”
蒲半仙拿着蒲扇拍了拍纤绵的脑袋,了然她的想法,“不破不立,夹谷琰他是有帝王命的,没有了镇国琴,他也就没有了守琴人的桎梏,嵇家人的束缚,也许会走得更加平顺。”
纤绵略略一愣,透析出他所言的重点,“你说,我是他的桎梏?”
“情之一字,本就是帝王霸业的桎梏。若你就这样死了,他定然会比今日更加冷血铁腕,没了情没了牵挂,不完全相信任何人,才能成为踽踽独行独霸天下的帝王。”蒲半仙洒脱一笑,叙述道。
“真不知,我该欢喜还是哭泣。”纤绵顿时觉得自己毕生所倾注不过是困住了他前行的脚步,哭笑不得地歪了歪唇角,“所以,我要死了?”
蒲半仙有些无奈地摊摊手,“更准确地说,你本应该死了,可是,偏偏在最后一刻,镇国琴碎了,其中藏着的嵇如夜的天魂和地魂护住了你的命魂。你没死成,不过活下去也很困难。”
“难道,我只能困在这镜子中吗?”纤绵烦闷地环顾四周,失望地垂下头。
“非也,你没有死就说明你在现世还有些需了的事情,除了你无人能够完成的事情。困在镜中的唯有守镜之人罢了。”蒲半仙垂下眼帘,轻声解释道。
“这样听来还真觉得我也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在生死之界晃悠了屡次三番,倒也没死成。”纤绵轻叹一声。
“每一次濒临死亡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何况是这一面上古神镜,你就算能够还阳,也需留下七魄之一镇守此镜,等你死时,我自然会尽数还你。” ;蒲半仙从怀中拿出一个精巧的葫芦,摇了摇,说道。
纤绵盯着葫芦,头脑有些发懵,不解地问道,“我这七魄之一给了你,我可有什么缺失?”
“自然,七魄对应的就是你的七种能力,七情,七血。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你自行取舍,除了中枢,皆可。”蒲半仙简单地描述了一下。
“我也不清楚,什么对我才是必需,什么是可取舍。就随便点一个便是,六魄为精?”纤绵徐徐站起,慢慢地说。
“精魄,是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中的恶,也是七血中的耳血,你舍弃了,就不会带着对夹谷琰的怨恨,但醒来以后便再不能听见。”蒲半仙打开葫芦,再度确认了一下。
纤绵略略笑笑,这也许就是她想要的,她微微颔首,“选了,我就不会反悔。”
蒲半仙嘴唇动了动,挥了挥蒲扇,纤绵的耳中一阵嗡鸣,只见一道黑色的幻影一般的东西如烟一般被他收进了葫芦。
纤绵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抬头看着他,“半仙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蒲半仙将葫芦藏入怀中,点了点头,嘱咐道,“就算你这次勉力活了下来,你的阳寿也不多了,且你妄动了镇国琴伤人性命,多少也是有损阴德的事情,就算没有来世,你也要还一还今生的债。”
“怎么还?”纤绵想了想,蹙眉问道。
“自然是救人,没了镇国琴,你还可以弹别的琴,不是吗?”蒲半仙微微一笑,身影便如水中的墨点一般慢慢淡去。
“说的是没错,我明白了。”纤绵点点头,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等一等,我都听不到了,怎么弹琴啊?喂,半仙,半仙……”
而在现世中,袁尚翊的军帐已经排开了跪着磕头的数十位军医,可终究没有一人能拿出什么办法。
袁尚翊狠狠地将跪在他脚下的军医踢到一边,仍觉得不解气,“每人领三十军棍。”在一片凄惨的求情和哀号声中,他平了平怒气,无奈地对守门的小将说,“去吧,把门口那个人带进来。”
半刻后,王不留行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军帐,“主母她还好吗?”
“好不好,你应当比我更清楚。”袁尚翊扫了一眼纤绵没有血色的脸,“她只剩下一口气,军医都道她这口气很快就要咽下了。”
王不留行过去察看一番,面色比纤绵还要白上几分,“王爷不是还有还魂丹吗?主母怎么还会这般模样?”
“问得好,这蛊是你我二人合力种在她身上的,但相比我而言,你伤她更多,若不是还期待你有救她的本事,我早就把你千刀万剐,锉骨扬灰了。”袁尚翊攥紧手中的折扇,瞬间捏在他手中的那部分成了细细的粉末。
“我无能,王爷杀我我也无话可说。但王爷也应清楚现下的局势,莫要再做困兽之斗,不若用我手中的这颗龟息丸暂将主母的这口气缓一缓,送还我城,再做打算。”王不留行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休想。”袁尚翊瞪了王不留行一眼,毫不犹豫地说。
“为何?”王不留行也是思量了许久才得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的。
“我不愿。”袁尚翊笑了笑,望着床帏之中的纤绵,叹道,“若说我妹子到今日地步你我都有责任的话,这夹谷琰就是罪魁祸首,我相信你一字都没有和夹谷琰提及我妹妹身上的蛊,他八成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呢。”
袁尚翊不等王不留行回答,便继续抢白道,“我猜,你八成是想要先将我妹子放进逍遥城的千年冰棺,等到有什么灵丹妙药的时候再将她唤醒,而这段时间你就可以藏起你的负罪感,继续守护着柳菁菁的地位和荣耀。”
王不留行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可是终究低垂下眉眼,因为他确实没有勇气将一切和夹谷琰和盘托出。
“你看,你连和我争辩的勇气都没有,我劝你还是管一管我妹子的那个丫头,她知道的太多了。至于剩下的部分,我完成也比你完成要好。”袁尚翊向王不留行伸手,王不留行呆了呆,然后顺从地将手中的丸药递了过去。
袁尚翊将龟息丸塞进纤绵紧闭的口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走吧,守着你的柳菁菁,直接告诉夹谷琰,她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具尸体
夜晚,袁尚翊在自己的军帐中自斟自酌,帐外黑影一闪,他伸手将酒杯随手一扔,打开了军帐的帘子,他悠然自得地招呼道,“都来了,何不喝上一杯。”
夹谷琰一脸凝霜,着一身玄色踏着月色踱步而进,直直地逼问道,“她呢?”
袁尚翊咂么咂么嘴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举了举手中的酒盏,“喏,这可是东秦有名的二十年桂花佳酿,不喝可当真可惜了。”
夹谷琰见他没有回答,便扭身离开,冷言道,“你不说,我自己找。”
“随意,不过一个死人,没什么了不起。”袁尚翊说着,还给自己再次斟满。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她身上穿着带护心镜的金丝软甲,又有镇国琴护着,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夹谷琰飞速拔剑,剑尖直逼袁尚翊的咽喉。
袁尚翊冷哼一声,反手将手中的酒盏一弹,酒盏一个利落地翻身,酒水一滴不落地站在了夹谷琰的剑尖上,眉眼带笑地说道,“要喝酒直说,何必用这么麻烦的方法?”
“袁尚翊,孤有意放你一条生路,你莫要得寸进尺。”夹谷琰因为他的笑意,怒气更甚,随手挽了一个剑花,酒盏再度稳稳落在桌案上,而剑尖仍停留在袁尚翊的咽喉。
“我的生路一向都不是别人放的,都是我自己踏出的。”袁尚翊眉眼不抬,无视夹谷琰凌厉的的剑气,只自顾自地继续喝酒。
“袁尚翊——”夹谷琰的剑气更盛,在袁尚翊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痕迹。而他的目光却很快被袁尚翊身后的一个类似于棺木一般的东西引了过去,他几乎是扔下了佩剑,疾步走了过去。
还带着木碴的棺木带着一股新刨的木头的馨香,而在棺木中静静躺着的正是纤绵,面无血色,甚至有些死人的青色。双手因为高高隆起的腹部而垂放在身体两侧。她身上还穿着那日被他射杀时所着的衣服,胸口已经干涸的血迹让他的心纠成一团,他抖着手指,慢慢地放在她的鼻下。然后伸手握住她冰冷的细细的手腕,没有一处有些微的律动。他的心慢慢降成了与她的身体一般的温度,冷风吹起军帐,吹得他有些摇摇欲坠。
“你怎么死了?”夹谷琰略略稳住身形,良久之后才冷冷地问出这一句。
袁尚翊手指摩挲着酒盏上的浮雕,望着酒水中倒映的烛火,哼了一声,眸色幽深,却还是语气轻快道,“看也看过了。要么坐在这里好好陪我喝一杯,要么趁早回去陪你的娇妻爱子去吧。”
“她怎么死了?”夹谷琰怒气冲天,拔剑,起身,一个回旋。剑尖直逼袁尚翊。袁尚翊拿起桌上的折扇,向后一弯腰,顺势一个空翻躲开了夹谷琰的剑气,旋身以扇作剑,回身转作攻势,步步紧逼。
夹谷琰急忙挂剑抵挡,却因为生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