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咣当一声关闭后从外面被锁上。叶皓东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这个屋子跟从前有什么不同,物是人非,室内原有的东西没变化,还是一个小水槽子,一个大木桶,一把小扫把,水泥地上铺的硬纸板,由东到西的大通炕。原住民有六位,之前叶皓东住进这里时的那批人员,早该判的判,该放的放了。
头铺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脸的火疖子青春痘冒着油,眼睛里闪着寒光,盯着新进来的叶皓东和保利刚。其余五人则个个跃跃欲试满脸期待的等着头铺一声令下。
保利刚轻蔑的看着这六位,这地方他也不陌生,服水土的规矩自然也是知道的。叶皓东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许说话,这会儿这位爷的玩闹心上来了,保利刚很知机的选择了低下骄傲的头颅。
头铺的虚荣心随着保利刚低下的头略略得到了满足,却没留意这条铁塔般的大汉是被那个刑具加身的少年一眼瞪的低了头。见叶皓东跟保利刚都不讲话,以为这二位是没来过这儿的新板油,他轻咳了一声:“嗯哼!以前没进来过是吧?不知道规矩没关系,我可以教给你们,都说说吧,什么事儿进来的?”
叶皓东没吭声,保利刚没得他示意也不说话。
一旁的二铺耐不住了,怒骂:“贱骨头犯贱了是不?妈1逼的,问你们话没听见吗?”
叶皓东终于说话了,他的确想骂自己犯贱,明知道这帮人个个一张臭嘴,自己这不是找骂是干什么。
叶皓东:“你是嘴笨不是手也笨吧?”
保利刚:“你不是不让我乱说乱动吗?”
叶皓东:“我那是叫你到这里以后注意分寸,别一不小心给自己加几年,那我可就白陪着你折腾这一回了。”
保利刚点头:“放心,我有分寸。”
叶皓东捉狎的笑着说:“我没让郭保坤给咱们打招呼主要是为了再次欣赏这个‘服水土’,你要是有什么绝招,就在刚才嘴巴贱的那小子身上演练演练,我特爱看这个。”
这俩人全没将屋内六个原住民放在眼里,在自说自话旁若无人一般。
叶皓东径直走到大炕前,表情有着某种神秘的期待,对着最西头的那位晃晃头:“里边坐着去,这位置是我的,”
那位一瞪眼:“写你名字了?”
这小子还真配合,叶皓东听说要来小孤山那会儿,就把这个情景幻想过无数遍了,他得意的哈哈大笑:“狗日的,让你开开眼,这地方还真写了老子名字。”
号子里的人都很迷信,尽管国人多半都喜欢刻字留念,但在这里刻自己名字留念的却是绝无仅有。就这一点上,叶皓东二年多以前之举真可谓是空前了。那小子往里挪了挪,在放枕头的位置上还真刻了一排小字:‘叶皓东之铺’大酒店,住者收费,价格参考燕京昆仑饭店总统套房。
号子里的人都没有笑,这二年钢城道上叶皓东的恶名早传的如雷贯耳。这几个人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新光区头号混混儿就是这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叶皓东自报家门,他们都觉得难以置信。
叶皓东大咧咧坐上‘自己的位置’,叫到:“都别渗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我已经派个代表‘服水土’了,就下边站着的这个黑大个,你们哥几个一起上,随便揍他,揍坏了也绝不找老关点炮儿,不过你们要是揍不过他,那你就得服一服我发明的水土。”
说着他手一指,正是那个骂人的二铺。
这场架终究还是没打起来,就在几个人鼓足勇气想要过去试吧试吧时,郭保坤的脑瓜出现在小窗口,低吼一声:“想干啥?找死啊?服水土也不打听打听人家是谁?”
这位爷在这里就是土皇帝。五号大院里唯一的特权犯人,五号大院“烟草糖果及各种违禁品销售公司总经理”对于关在这里的犯人们来说,郭保坤的话堪比圣旨。
头铺赶忙跳下地,点头哈腰的走到跟前,问:“郭爷认识这二位大哥?”
郭保坤没理他,冲着叶皓东一笑:“跟你说过号子里刻字不吉利,你非不听,这回又折腾回来了吧,你别冲我瞪眼,这是关干部叫我过来的,说让我给你把身上刑具打开,江大政委交代的,说如果你犯错误出了事全由他负责。”
叶皓东很欣慰:“靠,你就不能晚一会再来,我这才开始,真扫兴!”
门开了,郭保坤拿着砸刑具的锤子和錾子,叮叮当当几下子就把叶皓东身上的刑具去掉。然后笑着说道:“你继续吧,老哥走了。”
叶皓东败兴的:“还继续个屁,要走赶紧走,谁也没留你吃饭。”
郭保坤走出门,锁门的时候又说道:“晚上饭别吃,老哥有好东西请你吃。”
叶皓东哈哈一笑:“别,咱不搞那特殊化,你要真惦记兄弟,就给这号子里每人都弄点。”
郭保坤无声的走了。
叶皓东身份彻底暴露,六号狱室里的几个原住民早吓得不敢说话,堆在角落里,面面相觑。
叶皓东对保利刚使了个眼色。
保利刚手一指二铺:“你下来,又道: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我练练,把我打趴下了,今儿你就算没事了。”
二铺站在地上打量着保利刚巨熊一样的身材,怯懦的:“那另一个选择呢?”
保利刚一笑:“皓东哥想看你服水土,反正今天号子里来新人,总得有人服水土逗大伙儿乐呵乐呵,规矩不能破嘛。”
叶皓东一旁听得恶寒,这个保利刚平常嘴巴笨的像秤砣,这会儿到这里居然变成主持人了。
二铺点头哈腰的:“新人周广春,盗窃进来的,以前进来过一次,大哥请吩咐吧。”
保利刚:“那就坐个沙发吧。”
叶皓东忙拦住,问保利刚:“你就会这个?”
保利刚感觉受到了藐视,把胸脯一挺:“谁说的,我会的多了呢,你等着看好了。”
保利刚:“新犯人周广春,政府把我们关在这里接受改造,我们就应该从思想到肉体一起彻底改造,你作为新人,我认为你的腰腹部位和手脚部位改造都不够,你说应该咋办?”
叶皓东看见新花样,来了兴致,瞪着眼睛看的很认真。
周广春要比叶皓东见多识广多了,这家伙没废话,猛的将身体向后倒,腰部弯成个桥型,手脚着地,摆了个造型。
保利刚等他累的快坚持不住时又下达了新指令:“新犯人周广春,你除了身体改造不够外,思想上也需要改造,现在地面卫生不合格,你说应该咋办?”
周广春一翻身,趴在地上,用身体当抹布,在地上蹭了起来,不一会儿衣服已经脏成一团,手上脚踝皮肤裸露的地方都被水泥地面磨破。
叶皓东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一摆手:“起来吧,以后管住自己的嘴巴。”
周广春偷偷瞄一眼保利刚,见他点头,才站起来。
第44章 史上最剽悍的押送阵容
晚饭以前,狱室内的八个人已经互相认识。头铺李志刚,周广春,连同余者四人纷纷作了自我介绍。李志刚是抢劫出租车进来的,剩下的三个盗窃,一个打架斗殴,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叶皓东之铺’大酒店的房客叫骆嘉兴,自称是闽浙富商骆宝龙的私生子,他犯得是诈骗罪,不过这小子一直自称无罪。
晚饭时郭保坤果然如约而至。火腿肠半箱,方便面半箱,鸡蛋一大袋子,罐头半箱,定了咣当搬半天,弄得关茂林忍无可忍,在走廊里大吼一声:“慢手慢脚,你搬山呢?”
一屋子人全都傻了眼,在这个环境里,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没人说得清,总之足以使素的敢吃蟑螂的人疯狂。哥几个刚刚过完过滤嘴儿的瘾,现在又能够如此奢华的大吃大嚼,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神仙生活啊。兴奋之余不免对叶皓东的强大有了更新的认识。纷纷暗想:狗日的,这才叫牛人!到了这里边还能过这日子,连老关都给面子。
两天以后,江威拿着叶皓东那部8900手机在接待室内又会见了叶皓东。
电话那边王琳无声的啜泣后就把电话挂断了,什么也没说。母亲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知道了。身陷囹圄叶皓东不在乎,但母亲无声的啜泣却能让他感受到灵魂深处的震颤与自责,叶皓东痛苦的狂躁无处宣泄,疯狂的用手将隔离玻璃打出一道道裂痕。听见声音的狱警提着橡胶防暴警棍冲了进来,江威示意他没事让他出去。叶皓东瞪着江威:“见过我妈了?”
江威:“嗯,你放心,你干姐也去了说了很多安慰阿姨的话,电话是她让我给你拿来的,想让你跟你妈通个话,你妈说什么了?”
叶皓东逐渐冷静:“什么也没说,她现在一定特别难过特别失望吧。”
江威:“阿姨很坚强!她相信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不是个为祸社会的违法乱纪份子,这是她对我说的原话,我想她挂断电话也许是因为怕自己哭出来,让你更不能安心服刑了。”
半个月后,叶皓东面临第一次庭审。光头,刑具加身。出门前,保利刚伺候他把关茂林塞给的海绵缠在手腕脚踝上,以抵挡刑具的负荷带来的摩擦。郭保坤拿着那套刑具走了进来,叮叮当当把刑具给他砸上,抬头对叶皓东交代:“兄弟你忍忍吧,这身家伙要带到庭审前,法庭上会给你换成铐子,也就是遭一会儿的罪。”
公开审判,法庭上叶皓东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表示愿意认罪伏法。旁听席上,王琳带着两个儿子列席,亲眼目睹了儿子光头、红色囚服、带着手铐的样子。
今天公开审判的只有叶皓东和保利刚两人的案子,11。6案其余的案犯都是罪大恶极身背数案的要犯,那些人需要大量的时间羁押、调查、审理。叶皓东和保利刚的事相对简单,又有强力人物干涉,因此很快进入终审程序。
法庭辩护结束,进入犯案人陈述环节,叶皓东回头面对听审席,痛苦的跪了下去。让他万万也想不到的是,母亲在这一刻也跪了下来,声音嘶哑,痛哭着:“儿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该让你那么早走入社会呀,法官同志,请你们一定不要重判他呀,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啊。”
声泪俱下,闻者惊心,见者落泪!
叶皓东眼睛瞪的滚圆,眼角似乎都要瞪裂,冲着叶皓云和叶皓然怒吼:“你们瞅什么呢?快把我妈扶起来,儿子有罪儿子就应该有今天,咱们要相信法官会给咱们一个公正判罚,妈,儿子不在身边你要多保重!”
江兰跑过来抱住王琳,大眼睛里都是热泪:“阿姨,我是皓东的女朋友,您放心,从今天起您就是我妈妈,您儿子不在身边,我就是您的女儿,这辈子我都会陪着皓东一起孝敬您。”
王琳看着眼前个子高高,长的粉嫩嫩的小姑娘有些糊涂,这丫头是皓东的女友,那天来的那个漂亮姑娘又是咋回事?她想不透小儿子小小年纪怎么就招了这么漂亮的两个小姑娘。这会儿她显然没心情过问儿子跟这个女孩子的关系,被孩子们扶起来,王琳的情绪渐渐稳定些,现在就等着法官宣判了。
十年,这是叶皓东即将面临的刑期。保利刚则只判了两年。法官宣判完毕,王琳当庭昏倒。
叶皓东被法警押送后台,大吼:“兰兰,帮我照顾好我妈,大哥二哥你们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千万别像我一样招妈生气。”
在法庭的后面会客厅里,农俊婷微笑着看着从新披挂整齐的叶皓东。
叶皓东:“姐,我这一进去,新绿纸业和轧钢厂就彻底顾不上了,那是我底下兄弟们和六百多下岗职工的饭碗,决不能垮了,大方向上我已经给理顺了,细节上我想您替我帮衬着点,我的兄弟们都是忠心有余能力不足,指着他们守成都嫌不够,企业要发展还得指望姐姐你有空了点播点播他们,厂子的财政大权我只能交给你,你是亲自管还是派个人都随你便了。”
农俊婷含泪点头,叶皓东拿住她的小手又说:“姐,咱们姐弟能有今天真是缘份,本来我是不敢高攀的,但不知为什么,我从见你第一眼就觉得熟悉,觉得亲近,好像咱们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所以那天你一提出来要认我个弟弟,我就立刻厚颜答应了,这辈子你永远都是我姐,叶皓东一辈子不会辜负你!”
农俊婷哭笑着连连点头,捂住叶皓东的嘴:“好弟弟,姐姐知道你心里有我这个姐就够了,你到了里边要积极配合改造,姐在外面给你看着你的事业,争取把它做的更大!”
洪宇宙和市法院的院长梁浩然走了进来,轻声的:“农小姐,该送小叶去看守所了。”
农俊婷依依不舍的点点头,叶皓东突然近前一步,举起大铐子,很别扭的套住农俊婷,深深的抱了一下,吓得一旁的公安局长差点把枪掏出来。
叶皓东满怀余香随着法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