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原样,所以还是继续在锅里煮着吧。
第 77 章
搬回去的日子和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霍剑还是会拎着汤水等在严皓晨工作地点的楼下,严皓晨还是会敲开霍剑的书房门把他带到视听室,彼此都有空闲的时候,就一起出去吹海风,或者呆在屋里一起看恶俗的八点档电视剧。
严皓晨的第二张专辑在圣诞节发行,销量火爆,那张赤luo着上半身在古堡远眺的海报贴在各大音像店最显眼的地方,连带着被抢购一空。“金声”奖在几天后颁出,挑染着银蓝色头发的少年手捧最佳新人奖奖杯粲然一笑的照片出现在各大娱乐媒体的头版,给那些预言严皓晨红不过半年的杂志狠狠打了一个嘴巴。
除了工作更忙、出门要留意狗仔、霍剑在视听室里的资料架又加多了一个之外,这种逐渐窜起的名声似乎也没有带来更多的改变,只是近来经纪人看着严皓晨的眼光都带着几分赞许:
“你刚出道的时候看打扮我还觉得你像是个叛逆期的青少年,没想到你倒沉得住气,宠辱不惊。”
后半句听起来不像是形容他,倒像是形容家里那位霍夫子,果然是近墨者黑么。严皓晨好笑地拍拍经纪人:
“不要把我说得那么老气横秋。我只不过是碰巧遇上了好时机,才刚出道几年,作品也不太多,根基不稳,本来就没什么骄傲的资本。”
啧,居然连脱口而出的话语都是拾霍大总裁的牙慧,看来回头要付他版权费。手机适时地响起,是版权所有人的短信:
“恭喜新歌入选排行榜前十。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今晚我过来接你庆祝。”
严皓晨挑眉,真该让身边的经纪人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老气横秋。
元旦过后一个月就是农历新年。年二十八的时候严皓晨陪着霍剑去了一趟公墓。相邻着的三块墓碑,最后落款都是“子(弟)霍剑立”,显得格外凄楚。
高大的男人腰杆挺直地跪在墓前,静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轻声说:
“爸、妈、哥哥,这是严皓晨。”
严皓晨在他身边弯腰跪下,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握住男人分外冰凉的手,暖意从交握的十指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除夕的时候严皓晨回了一趟那个将近五年不曾踏足的家。女人虽然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却还是明显地老了,只有当年泼辣的气势分毫未减,叉着腰就开骂:
“大明星,你是怕有人还不知道你老娘是biao子啊?还跑上门来,早说了老娘没有你这个晦气儿子!”
转头却一边给他下饺子一边念叨:
“别以为你现在很神气,那个地方乌烟瘴气,能出来尽快跳出来……你自己在那种环境下,要留个心眼,不要随随便便跟人家交心……出去玩也要注意,你们那里的男男女女,什么都玩,比老娘店里的脏多了,前天刚来过一个,啧啧……你要是有需要,老娘给你找几个干净的,千万别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如果想要好好谈一场恋爱,还是踏踏实实找个圈外的……你笑什么?”
快要塞爆信箱的贺年短信中,夹杂着一条中规中距的“新年快乐。祝一切如意,心想事成”,一看就是某个老实而无趣的圈外人发来的。严皓晨回复了一条“等我回去吃宵夜”,才勾起嘴角抬起头:
“老太婆,你变啰嗦了。”
“你找死!吃完了就赶紧滚回去陪女朋友,别在这里碍眼。”
“我没……”
“还狡辩!也不想想你是谁养大的,我还不清楚……不是人家逼着你,你会记得回家看我一眼?看个短信还笑成那样,是什么样的人?下次带她回来……”
“人老了果然会啰嗦。”
而且还会老花。一想到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被形容为“女朋友”,严皓晨就忍不住发笑,而且笑意里除了戏谑外居然还有一丝开心的成分。真是奇怪,他和那个人,明明算不上恋人,不过是关系亲密的chuang伴而已。
第 78 章
艺人是没有假期的可悲生物,尤其是正在蹿红的艺人。短暂的春节过后严皓晨就回归到忙碌的生活。
严皓晨的第二张专辑反响不错,成功登上季度同类型专辑销量排行榜的第三名,环亚也趁热打铁,连同第一张专辑一起追加了三支歌曲的MV拍摄,一时风头无两。只可惜风头背后皆是苦头,连续拍了一个星期后严皓晨忍不住抱怨:
“真不知道导演想要些什么。”
一只锅铲毫不客气地敲下来:
“早叫了你不要做这个你不听,现在跟老娘鬼叫个什么?”
除夕的拜访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冤家一般斗气了几年的母子关系突然融洽起来。MV拍摄的地点就在家附近,近几天拍摄的进度并不顺利,收工的时候已经天黑,严皓晨干脆过去蹭顿饭吃再回去。
女人常年为生活打拼,疏于厨艺,做出来的菜只是勉强能吃的水平,可是随着热气蒸腾上来的香味仍然十分吸引。严皓晨隔着雾气看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明显衰老的脸庞摆出凶恶的表情:
“你从小脾气就又臭又硬,撒个谎都不会,哪里有什么演技。”
前两支MV是舞曲,只要在镜头前摆摆pose跳跳舞就好,倒也还拍得顺利。最后一支却是首抒情慢歌,导演找了个年轻可爱的女模特和他演绎“青涩干净的恋爱感觉”,一天里连着吃了几十条NG都没拍下几个镜头。导演在频频喊停后终于忍不住:
“你没有谈过恋爱?”
严皓晨茫然地望着他。
“……那总有暗恋过谁吧?”
严皓晨摇摇头。
导演无奈地咬牙:
“那你总有那么一个两个偶像吧?”
严皓晨再次摇头。
歌词里唱过再多次,那些你爱我我爱你对他而言仍然是太过陌生的情绪。他在别的孩童还尚不知事的时候就见识了太多男huan女ai,那些脱口而出的“爱”和“喜欢”怎么看都是拙劣的借口,说到底不过是满足下ban身的yu望罢了。
女人恨铁不成钢地往他碗里夹菜:
“这有什么难演的?别的地方精得像鬼,这方面却笨得像根木头,做你女朋友一定很辛苦。”
严皓晨挑了挑丹凤眼,装聋埋头吃饭。那位“女朋友”才像根木头吧?明明对自己在意得很,却连最简单的情话都说不出口,话题稍微过火脖子下面就红成一片,啧。
送他出门的时候女人还是忍不住念叨:
“你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上门?是个好女人的话一定要把握住。”
严皓晨敷衍地嗯了两声,女人凶恶地吊起眼角:
“喂,你该不会是玩玩而已吧?我告诉你啊严皓晨……”
严皓晨叹气:
“让我不要相信爱情,不要轻易交付真心的,也是你吧?”
“我是遇人不淑,告诉你是让你擦亮眼睛,不是让你游戏人间。就算你没说起过她,我也感觉这是个可靠的人,对你是真心的。人家交了真心出来你却什么都不给,跟你那个混账老爹有什么分别?”
女人说到最后有些激动: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你老子一样玩弄女人感情,老娘一刀砍死你!”
“我没有……”
“没有就最好。你好好对人家,不拿出真心的话,再好的女人也不会等你一辈子的。”
严皓晨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不免有些困惑。女人一直身体力行地教导他欢场无真心、不要轻易陷进去,他听话地谨慎保持着距离,到最后反倒成了和抛弃他们母子的混蛋一样的负心人么?
客厅一片昏暗,倒是厨房里传来隐约的交谈声,严皓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时,头不免又疼了几分。继烫伤手背后,霍剑又不死心地尝试了几次下厨。应验了某一方面的天才往往是另一方面的白痴这一真理,在商界呼风唤雨的霍大总裁在厨房总是屡战屡败,而且不是这里烫伤就是那里割伤,十分狼狈。偏偏男人还要强得很,坚决不容许自己落魄的样子被严皓晨看见,每次他进去厨房,严皓晨都必须退避三舍。
严皓晨偷偷靠近时,正听到霍剑和吴姨忙乱的交谈声:
“少爷,火,快关火!”
“哎呀,不对,小心油瓶!”
随后便听见一系列精彩的哐啷声。之后是吴姨地叹气声:
“少爷,你还是不要学了,这里有我就好。”
严皓晨在门外深有同感地点头。
“吴姨,你再过十年就要回去养老,将来我们两个谁做饭?总是要学的。”
吴姨愣了一愣,才出声:
“少爷,虽然我一个下人不应该这么说……但你和严少爷,是认真的?”
霍剑低叹了一口气:
“十年之后,说不定他身边就不是我了。我也不清楚自己可以留他多久,但总是要做好生活一辈子的准备。”
严皓晨抵在墙边仰起头。
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喜欢一类的表白。也没有在他面前做过一辈子这样的承诺。
他家老太婆说,不拿出真心的话,再好的女人也不会等你一辈子的。
那个男人其实看得很透彻,知道他可以随时抽身离开,却还是愿意等他一辈子。
之前他还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他要的只是他的身体,至多再加上一段时间的陪伴,他给得起。现在听到那句淡淡道出的“一辈子”,他却不得不面对那个人的真心。
霍剑要的,是他的一辈子,是他的真心。那个男人,是认真的。
第 79 章
之后的几天严皓晨过得极为烦乱。
“一辈子”在他的认知里是个遥远得荒谬的词,单看那些来来往往的恩客里手上褪了色的戒指就觉得讽刺。男人和女人相伴一辈子尚且不可信,遑论男人和男人了。更何况对于他在音乐圈里逐渐起色的事业来说,选择和一个男人维持长期的关系,怎么看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是他欠他的太多。
他也不想再看到男人雨夜里流露出的那种孤独脆弱的神情。
而且撇开上面那些矫情的理由,就感情上来说,习惯了那个男人的存在后,他似乎也不是那么舍得离开。
水已经沸腾,而在那种灼人的温度里青蛙竟然觉得舒适,不愿意离开。实在是最糟糕的状况。
严皓晨在这种心烦意乱的状况下居然顺利地拍完了MV,转眼就到了周末。
霍剑难得地在家休息,严皓晨晚上却有工作安排。严格来说,那应该称作是“应酬”。在这个圈子里混,总有些人物,是不得不结交的。在各种各样的应酬当中,有些经历还称得上愉快,而有些,就像他当年打工时不怀好意地摸到他腰边的手一样,不得不忍受。
男人看着他在衣柜前面挑拣衣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句:
“你今晚……一定要去吗?”
严皓晨简单地嗯了一声。那个派对里出现的都是些颇有分量的制作人和乐评人,别人盛情邀约,哪里能够不赏脸。
“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公司有车。”
严皓晨出门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不妥。霍剑很少对他工作上的事情提出异议,回想起来,他问那句话的时候,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也有些奇怪。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心烦意乱的情况下,他对男人的一言一行过于敏感。
快要跨出大门的时候严皓晨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转身折返。吴姨正在花园里整理花草,见到他的时候和蔼地笑了笑:
“严少爷,是漏了什么东西吗?”
严皓晨“嗯”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
“吴姨,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啊……哦,今天是少爷的生日。”看见他脸上的表情,老佣人笑了起来,“别介意,少爷从来不喜欢过生日的,一般到了这天他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里。”
不介意才有鬼。严皓晨又想起从衣柜的镜子里看到的,男人注视着他的表情:
“你今晚……一定要去吗?”
啧,平常明明是那么稳重的一个人……还真是一个问题儿童。严皓晨烦躁地扯下脖子上的围巾,大踏步向屋里走去。
几乎翻遍了所有房间才在视听室里找到了人。
视听室的门虚掩着,大概是开着音响的原因,男人并没有察觉严皓晨的去而复返。
男人背对着他坐着,是一贯的背脊挺直的端正坐姿,逆光中黑色的背影像是一座比例完美的雕像,看不清前面的表情。
看得清楚的,只有正对着他的宽大屏幕上,弹唱着吉他的人。银蓝色的碎发,闪亮的耳钉,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抬起的下巴,明艳的笑容,以及手上一把火红的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