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园》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春草园- 第7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时的陈灿英正坐在大树旁的一块石头上歇息,她拧着刚才淌水时浸湿了的裤管边,又慢慢地套上她的鞋袜。她望着回家的路,转过前面那片小林子就是她的家,她这么急勿勿回家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一种慌乱和惊恐吧。有家,有父母在,便是未成年孩子最可靠的庇护,能获取最大的安全感。不过,陈灿英已经不算小孩子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该不该向父母诉说?她能诉说些什么?刚才一路走来,她的脚步渐渐地放慢了,心气也和缓了许多。突破年青少女那层生理屏障的短暂疼痛已经消失,当时产生的那种强烈的心理震撼和惊异也已经过去。她认了女人的命,每个女人都得经过这一关,问题是,她遇着的是郭洪斌!这中间有欺骗,有胁迫,有凌辱。但是,陈灿英能说自己全无觉察么?她为什么会上钩,上当,受骗呢?她是害怕挨整,是无路可走,但也是被郭洪斌逗引褒玩得忍耐不过了,除此,她并非完全没有怀着以此为交换条件去获取某种虚荣的想法,在她依附与利用郭洪斌的潜意识里,已经容忍和认可了他那奇丑、卑劣、野蛮而又强暴的品性。

  又一想,陈灿英觉得发不发生昨天晚上的事,这世界没有什么两样,现在并没有人非要让她去死不可,她也没什么对不起别人的地方,真要说,曾明武倒是可恨的。就在这块石头上,她对曾明武说过郭洪斌的不正经,曾明武也见到了郭洪斌近来对她又打又拉的情形,可他就是不闻不问不管,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陈灿英认为曾明武是不爱她,看不起她,故意回避疏远她,曾明武有个小红本子,可从不给她陈灿英看,在她面前一直不肯吐露真言,根本不相信她。曾明武说什么都可检讨,就是诗社学社的事不能乱说,这肯定是怕揭出那个红本子的事来,那红本子真可能是与诗社学社有关的阴谋,如果让曾明武躲了过去。那么,闹学社的责任就必然会落到她陈灿英的身上!

  “没这种好事,”陈灿英越想越气愤,“你不认我,我有什么必要认你!”

  女人抵抗不了男人,但陈灿英只是性别上的弱者,而并非性格软弱。她从那块大石头上站起身来,向上拢了一下头发,朝家里走去,她决定不把昨晚上的事情告诉父母,她不是小孩子,她自己的事自己能够担当。现在,她十分清楚,如果不与曾明武划清界线,郭洪斌就不可能信任她,而如果划清了界线,郭洪斌仍然只是耍弄她,那她就要把这条命拼上了!

  一直到上晚自习,郭洪斌仍不见陈灿英返校,他去校门外的路口站了一会,回来时,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当他去开自己的房门时,不知陈灿英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也跟着进了房门。郭洪斌又惊又喜又不知来意,陈灿英则无忧无惧也无亲近之态,两人在沉默中僵持了片刻,还是郭洪斌先说话:

  “你来了。。。 来了好──回家怎么不请个假?不要紧──你还是第一次,以后就没事了,嘻──我给你倒茶──那是备课本呀。。。 ”

  陈灿英靠着书桌,没有吭声,她随手玩着郭洪斌摊放在桌上的备课本,一页一页地把纸角撕破,撕碎,当郭洪斌伸过手来,想收检那备课本时,陈灿英甩开他,偏又撕去两页,还把备课本摔在了地上,既然郭洪斌一夜之间把她变成了妇人,她也就有了妇人的泼辣与娇气:

  “偏要撕──难怪别人都骂你是流氓,是畜牲──你真敢骗了我──你想就这样了事吗?那你也不得好死!”

  郭洪斌很恼火,但又一时无奈:“好,好,你撕,你一定要撕就撕──你骂我什么?。。。 嘻,骂好了,你骂我什么话我都爱听!怎么能说我是骗你──你想让我怎么办。。。 坐下来吧。”

  郭洪斌拉陈灿英坐了下来,陈灿英斜了郭洪斌一眼,扭摆了一下腰肢坐了下来:“你答应过的事便忘了?当时说得那么好听。。。 你敢没良心!”

  郭洪斌随便许诺过的事,信口说过的话不少,他不知道陈灿英这会是来索取些什么:“哪会忘?你是说,你说我忘了什么?说出来呀。。。 噢,你那学费我给你担保就是了,只要你。。。 ”

  “别碰我!”陈灿英猛地甩开郭洪斌伸过来的手,大叫一声,那声音大得让郭洪斌吃了一惊,赶紧缩了手,这时候还不到九点,门只虚掩着,面前也不是昨晚上那个已经*了衣服的陈灿英。但随后陈灿英把声音放低了些,“你想得美,以为我是希罕那几个钱学费?骚狗公子。。。 ”

  郭洪斌听得出陈灿英骂骚狗公子这话时并无多少恨意,只怪他不该忘了她希罕的东西,他想了想,马上明白过来:“你是说当团支书的事?肯定是──这有什么不好办,明天我宣布就是──我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当个学校团委委员我也能给你弄到。。。 你还能说我不好么?好了吧。。。 这该好了。。。 ”

  郭洪斌去关门时,陈灿英没有显出什么惊慌来,可也不让郭洪斌动手动脚:“不行,我连路都走不了。。。 别的男人也跟你一样凶狠?一样。。。 骚情?反正我现在不行!”

  郭洪斌笑了。他指着脸上的抓痕,还露出肩上的齿印来:“看看,不是遇着你,我真掐死了你──好一堆嫩荷荷的皮肉,爱煞人了。。。 我这伤,你不该补偿补偿? ”

  “你想要掐死我?那我就叫你死在前头。”陈灿英抓住郭洪斌捏她脸皮的手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我还没有洗澡,这会得上晚自习去。”

  郭洪斌让陈灿英出门,他也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胸前抓了一把:“待会来吧。”

  第二天,郭洪斌宣布,陈灿英正式担任团支书,还说担任学校团委委员的批文马上会下达。

  不过十多天时间,陈灿英的名字真是挤进了学校团委委员的行列,由她负责宣传工作,同时,她也完全自愿,毫无保守地把肉体奉送给了郭洪斌。这种交易值得么?离毕业只有几个月了,到时,这团委委员的虚荣将烟消云散,假如考不上学校,情况更会是这样。所以,在陈灿英的心里有时也会掠过一线怅惘,存着一分悔意。但事已至此,她不可能找到归路,也不打算回头了。当她为自己的设想作种种努力时,实际上是在向着可耻而又可悲的结局走去。

  陈灿英不但要了郭洪斌的一片房门钥匙,而且还拿了他一片箱笼钥匙,把自己的一些衣物锁了进去,这不是因为郭洪斌曾经对她说过打算与乡下的妻子离婚,那是骗人的话,但她需要明白地告诉郭洪斌,如果考不上学校,她就准备住在这间房子里,死活都不会走了。郭洪斌这才感到陈灿英不是那种好对付的女人,可又不得不暂时迁就她。郭洪斌绝少回家里去了,而且,妻子来校,他也马上打发走了。

  人一旦投身到浊浪之中,也就只能被裹挟着走了。环境条件限定了人的思维走势,本来不情愿的事也会变得趋之若鹜,本来具有的才能也会蒙上羞耻。在春草园诗社,陈灿英曾经宣称“要直追那席卷天际的长风”,“要奔向那波涛汹涌的海洋”,这追求既是热情奔放,也不失质朴单纯,而现在,陈灿英赋予这诗句的内涵就大不一样。在随后的政治运动中,比如进一步整肃曾明武,并向彭石贤发难,这对男女更是串通一气,狼狈为奸。一个卑鄙龌龊的郭洪斌一时得势,又造就出一个鄙俗卑劣的陈灿英来,后来,当彭石贤回忆这件事情时,曾用“天假手”、“鬼钓魂”作比拟来说明,在那个年代的“大气候”里生长出来的毒苗恶果不会只是一个,而会是一大批。 txt小说上传分享

1 7 1
171

  ───

  锅炉工注意到陈灿英这个胸脯高耸的女学生近来的用水量大增。学生使用热水得凭票,女学生一般每周两提桶,不知陈灿英从哪里弄来了这许多的热水票,几乎每天都要来取热水,不是说洗头就是说洗澡。有时上午洗过了,下午自习课时又来敲门提几次热水,末了倒不忘说声“添麻烦了”,锅炉工则嬉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爱干净讲卫生是好事,你不少我的热水票,麻烦我什么?”锅炉工认准这女孩子是让郭红鼻子给钩着了,一向少见洗衣洗澡的郭红鼻子,近来也来提过几次热水。可是,锅炉工也很纳闷:就算这女孩子是玩上了那种事,也没必要泡在热水里呀!她这是犯上什么毛病了?

  陈灿英是犯上心理变态的毛病了,她一方面把洗干净的身子送到郭洪斌那里去接受男人的欢爱,即使这种欢爱很粗野,有时还很鄙俗,事情过后留给她的往往是一种沮丧的感觉,让她产生许多的后悔。郭洪斌实在不是她喜爱的男人。于是,她便慌慌忙忙跑到浴室里去,把自己浸泡在热水里面,她想要洗擦掉身上的污秽,想要冲走心理上的负荷。可是,她的生理机能已经启动,温烫的热水并不能减轻她的*渴求,她需要异性的刺激。因而一遇机会,她又禁不住上郭洪斌那里去了。既已犯禁,一次与多次似乎没有多少差异了。当她把郭洪斌视作寻找人生去路的梯级时,与郭洪斌的接近就难说是一种被动或者难堪。郭洪斌经常信口胡编出许多的谎言来,诸如毕业后可以让陈灿英留校工作,待他入了党,这团委书记的椅子就不会是别人的,而是为陈灿英留着等等。这不由陈灿英不满心向往,能像郭洪斌一样站在学校的讲台上作报告,那会是光芒四射的事。陈灿英也立即许诺,让郭洪斌尽快办好离婚手续,说到时她既便考上了大学,今后也不会再去跟别的男人。郭洪斌不免想入非非,手上这个女学生比起他那乡下老婆来足足小了二十岁,肥厚温热得多了。起初二人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哄骗对方,说多了,连自己也当了真,所谓自欺欺人是也。如果说以前郭洪斌那个硕大酱红的酒糟鼻子让陈灿英躲避不及,那现在,当这个鼻子擦遍了她的脸面,埋在了她的胸脯里时,带给她的就不再是恶心呕心的感觉,至此,陈灿英天天去锅炉房取热水擦身只不过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种癖好而已。

  这天,锅炉工的妻子领孩子来了学校,锅炉工赶紧忙完了他的活计,锁了锅炉间去给妻子做饭,一顿饭没吃上就让叫开锁取水的人打断了好几次。他刚端起饭碗,陈灿英又第二次来叫他去开锅炉房的门。锅炉工平时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这时却耐不住心烦,一句话冲口而出:“你中什么邪气了?这晦气沾上了身是多少水也洗不掉的!”

  陈灿英一怔,气紫了脸皮,摔下桶子就转了身,但一会她又回来取桶子。锅炉工马上笑脸相迎,放下碗筷给她去开锅炉房:“我刚才不是对你生气,我哪会胡说什么。。。 ”

  陈灿英明白,这话不是冲着她还会冲着谁?但她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究问,她尾随着锅炉工去取了水,一声不响地走了。

  这件事情告诉陈灿英,在人们的心目中,她是晦气沾身了,这晦气既冲洗不掉,也摆脱不了。但是,她并不打算回头,难道说她这就不算是人了么!

  陈灿英咽下了锅炉工那几句呛心呛肺的话。当天,她在寝室里用被子蒙着头足足躺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才算想明白:这事情作了便作了,跟谁说都是多余,她甚至不打算把锅炉工说的话告诉郭洪斌,那也会是自寻烦恼,自找没趣。她只在心里恨着这个表面上嘻嘻哈哈,心里却鬼精鬼怪多管闲事的锅炉工:“遭瘟该死的!”

  但陈灿英对待李超兰的入团,却是真心想着要做个好。在受郭洪斌冷落斥责的日子里,她虽怨恨过李超兰,还愤慨地说过李超兰是凭借漂亮拿郭洪斌来欺侮她的话,但现在的情形恰好相反了,如果在入团的事情上卡着李超兰,那么,陈灿英说过的那些话就正好说着了她自己!而现在,李超兰并没有要与她过不去的意思,她也不必争风吃醋,她相信李超兰没有这种事情,如果在这个时候去为难李超兰,那就恰恰证明自己与郭洪斌是伙通一气了,但眼下她还没有达到以此为荣的地步,所以,在支部大会上,她积极赞成李超兰入团,并表示愿意充当介绍人。事实上,在私下里她已经多次向李超兰说过了,她这个团委委员兼团支书非办成这事不可,她之所以有如此的决心与把握,也因为郭洪斌曾对她说过,可以把李超兰作个出身不好的典型放进团里来。当然,现在的情形已有了好些的不同,这就有必要在事前向他去请示一下,不然,拿到团委会议上审批时,心里没个底,还不好说话。于是,她掀开被子爬起来去找郭洪斌。

  陈灿英拿着新团员的送批材料去找郭洪斌,郭洪斌不在,她开了门,坐在房子里等着。可老不见郭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