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商曾经见过一些70末80初的女子,在自己的生日上狂喝惨哭。往往这些女子,还是单身,并且貌似单身遥遥无期一望无际,属于被人生一误再误的那种,或者就是百尺高楼,居高临下,没一男人敢上来的。孤寂的女人,尽量不要过生日,你强颜欢笑聚一帮人,杯盘狼藉、笙歌散尽后,凄冷深宵只残忍剩下你,那滋味比一场大酒来得还震撼!生日趴上短暂的光鲜,要被生日过后无尽的黯淡覆盖,在这个惨烈淘汰青春的破逼年代,女人一定要记住—青春无敌手,红颜胜江山!
但是今年这个生日,林商还是挺想过的,有时候女人需要用过生日来追思逝去的青春,树立面向未来的信念。1999年在北京上大学毕业后,她在社会上已闯荡了10年,结交了一些不错的朋友,媒体事业上的拓展也要求她聚揽人脉,把握各种关系树立人缘,是一个外地女子在首都赖以生存的资本。何况,不少朋友都忽悠她一定要过把生日,争取把生日过大,过出喜感来。
林商决定,就在吴华新的“洞房鸿”酒吧,给自己的三张二,办回生日。用女人年过三十的魅力,在众目睽睽中,散发不息的风韵。
16。
吃了吗?在火麒麟幽静的下午茶,范世纲问贾靓。贾靓嘿嘿一笑:午饭早吃了,晚饭还有段距离。范世纲:那我吃我的,你也随便吃点儿。贾靓:范总,别客气,您请便,我吃啥都行。范世纲:吃我也成么?贾靓:那不敢吃,嘿嘿……
范世纲点了特色葱油饼、鲜竹牛肉球、卤水鹅头,自己要了杯胡萝卜汁,给贾靓点了杯珍珠奶茶。
范世纲捏起一只卤水鹅头,指着盘中另一只:这是你的,必须吃。贾靓拈起另一只鹅头:为什么必须吃?范世纲:鹅滴神啊,所以必须吃,吃完了你就神了。贾靓:您真幽默。范世纲:幽默的背后是寂寞。
在卤鹅头、牛肉球、葱油饼的三重奏中,范世纲向贾靓介绍:我的公司是干文化的,当然也是搞文艺的。贾姑娘……贾靓急忙打断:我是真姑娘!范世纲:知道,我是说你姓贾,不是说你人假。你要觉着我靠谱,我靠谱我公司就靠谱,你可以做我公司的签约女艺青,基本能保证你接些平面广告的活儿,机会好还能上个影视剧伍的,想往歌星方面发展也可以寻找机会,门户网站上也能把你塑造成新时代的小美女,就是综合艺人范儿的那种,你觉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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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靓赶紧问:那您是什么文化公司?范世纲:我就是什么文化公司,北京什么文化有限公司,你说是什么文化,咱就什么文化,这点儿破文化,不都在咱的文化中么?
17。
跟85后混着混着,就受影响了,嘴上就老爱挂着一词儿—绝逼!一定不要把绝逼往歪了想,中国人就是这揍性,一见着逼这个字,就开始往《水浒》上联想:他爸上梁山—他妈逼!
其实不!逼者,力逼自己;绝逼者,绝境中逼迫自己冲击。西楚霸王项羽,四面楚歌之际,自刎乌江关口,乃一超级绝逼,绝逼到会当凌绝顶,然后被灭顶。关云长刮骨疗毒,假装谈笑风生,其实于绝逼之中,完成一次伟大的装逼。竹林七贤之首,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阮步兵每每喝高之后,早忘了家在哪儿了,那时候没汽车,只有骡车,所以阮籍打着“骡的”裸奔到天涯绝境,最后实在扛不住了,叹了口气—我还是滚回去吧。岳飞岳鹏举硬撑到八千里路云和月的绝逼境界,整个南宋外加大金都快崩溃了,你不能太绝尘了还是返回世俗吧,于是十二道金牌将岳老师莫须有送至风波亭。
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着练!这就是一种草根武林的逼人之势。如今这13境界中,赫然组成绝逼、傻逼、二逼、装逼四大天王,俨然杀气逼人,并且逼人之前,还咄咄。这使我想起宋朝最后一位诗人蒋捷的词句—清逼池亭,润侵山阁,云气凝聚。未有蝉前,已无蝶后,花事随流水。看来人类社会,大自然的风景,有时也能清新地为我们逼出一道绝逼美景。
人生的绝逼之势,其实就是强调一个生—绝处逢生。在后工业文明又赶上金融危机的年代,人生的绝逼更要有势如破竹、势不可当的气势!要在惊涛骇浪中感受大浪淘沙,哪怕最终被淘汰;要在山穷水尽之处穷尽人生,何惧穷途末路?绝逼就是一种清高,哪怕清高到高血压,那我也清高,万一是高蛋白或者高纤维呢?
绝逼有时也是一种孤僻,属于不聊的那种,21世纪真跟我没什么共同语言。我就喜欢中国古人那种古典范儿,一写诗就是绝句,绝逼写出来的绝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我靠!整个世界就剩柳宗元丫一人了。
绝逼之势,一定要有决绝之气,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怀疑人生,最后人生聚集起来来怀疑你。哈,那你的目的绝逼达到了—人生在你面前,或将痛不欲生!
18。
来广营费家村的北京坐庄艺术基地,戴川邦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摇荡着。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木射进来,正是他所需要的那种适度,不太强烈而又光影斑斓,不是一大把阳光把人照得眼冒虚光,而是分成柔和的几束向灵躯中洒落,像N个女人从不同角度抚摸一个男人。
坐庄基地展示着一些画家的作品,中心部分是画廊,附属一个微型的私密餐厅,还有一间精致的起居室。戴川邦有时一忙就住这儿,把媳妇林商在家放鸽子,偶尔也跟林商在这里度个周末。
画廊前面的院子里有一片绿地,芳草萋萋,树木成荫,除了一座秋千,还有一个足球小球门,戴川邦偶尔在这里踢两脚。此外,还有一个烧烤台和一个DJ台,假日和周末可以搞烧烤大趴外加骇趴。基地后身搭了一个木质结构的露台,号称水榭,假装曲水流觞的意境。露台一角配有小型电音设备,可供DJ打碟,客人可临水而舞。露台延伸进一个大水池,水池里种着荷花和芦苇,当然还吸引了一群蚊子,因为来这里混趴的一般都是气质女士。蚊子专爱叮气质女性,每每大饱口福。戴川邦认为自己有这么一个院落、一汪水泊、一处基地,已形成中产装逼范儿,舒服就得,装不装不重要。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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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时要晒一下阳光,哪怕只晒一刻,也能使自身阳光向上,要不总活在生活的阴影里,容易消沉向下。
在秋千上晒够了阳光,戴川邦来到小餐厅,两盎司爱尔兰詹姆森(Jameson)威士忌、标准的四块冰,这是一个假冒伪劣中产每天下午必须喝的一杯酒。戴川邦的喝酒习惯已经全盘西化,就是非餐时分喜欢饮酒,中国人都好饭儿点儿喝酒,就着大鱼大肉喝酒,那多土呀!在喝酒方面,戴川邦与范世纲保持一致,基本只喝洋的,喜欢午后小酌。
这工夫,戴川邦跟范世纲电联:范儿,又在哪儿戏果儿呢?范世纲电话里说:没戏,正跟一女艺青聊正事儿呢。戴川邦哈哈一笑:没聊房事儿就行。通知你,我媳妇今儿晚过生日,在“洞房鸿”,过来吧。
19。
林商对过生日没啥兴趣,但是既然决定过,那就好好过。谁又没过过生日呢,过完生日不还是跟没过一样吗?过生日实际上是在骗自己,逗别人。当然小孩的生日不算,小孩多纯洁呀,大人多复杂呀,再怎么喝纯净水,也纯净不起来了。
身为《原生态》杂志编辑部主任兼主笔,林商对媒体工作极为热衷,北京的文化生活类杂志,她芳名远播。一些大牌的时尚类杂志想高薪挖她,她都拒绝了,她觉着时尚比较伤人。时尚特别商人,貌似挺稳重,其实较轻浮。中国人一说起时尚和休闲,就显得特别土,就跟一乡企刚知道什么叫装修,赶紧把家里的客厅像歌厅KTV一样软包起来。
林商刚忙完一个“生态专访”,“生态专访”是《原生态》杂志的当家栏目,基本都由“生态才女”林商担纲执行。她结束了一个边缘艺术家的采访,都快崩溃了,怎么搞艺术的不会聊天呀?回答个破问题那叫费劲,连痛说革命家史都不会,以后多学学艾未未怎么回答记者。
每次做完专访,林商总要做个足底按摩,放松一下。采访一个人是极为没劲的,只能采访出被采访者的没劲来。她多么想成为《北京青年报》著名记者大仙那种类型,不用采访就能写出比采访更好的文章来,让报社、读者、被采访者都满意。
林商做足底,必去温妙可的“丰衣足实”足底俱乐部。她跟温妙可算闺密,加上开服装店的庄鸿雁,号称“剩女三结义”。后来林商跟戴川邦结了婚,抹去了剩女的痕迹,但林商在自己孤寂的灵魂中,依旧像个剩女。
踏踏实实做个足底,晚上要有一场大酒怒骇。我生于1977年,今年32,在“丰衣足实”足底按摩中,林商磨叽着自己的年龄和生日,睡着了……
20。
范世纲本来想注册一个“北京什么文化有限公司”,但是工商没通过,觉着实在侮辱工商的智商,也对文化不尊重。范世纲一烦,索性就叫“北京化文文化有限公司”,把文化倒过来总可以了吧?工商审查勉强通过。
化文公司的业务一般是办一些小演出、出一些小专辑、拍一些小视频、签一些小艺人、聚一些小文青、聊一些小人生。范世纲在化文旗下组织了一个微型文青俱乐部,精挑细选了几个具有一定文学熏陶或文艺技能的80后青年。他对文青的要求比较严,不能是个青年就文艺,而要向上一路,要做到表面上把文艺当爱好,内心里把文化当追求。
在火麒麟茶餐厅,范世纲把印有北京化文文化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的名片扔给贾靓:这我名片,化文公司,化文化文,化文化为一切。贾靓细看名片:哇,董事长和总经理的重任,您一肩挑呀!范世纲:起初有个女的当总经理,忒没谱儿我就把她开了,自己就兼了总经理,不是“奸了”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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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靓:哈哈,范总真幽默,幽默背后是寂寞。我上道吗?领悟快么?范世纲:还成,有点儿机灵劲儿。好,下面我问,你答。贾靓:您说。
范世纲:八几的?贾靓:86的。范世纲:哪人?贾靓:河北张北。范世纲:哪学校,学啥专业?贾靓:北京传媒学院表演系进修班,还进修过北京师范学院舞蹈艺术系。范世纲:可以啊,多才多艺。贾靓:范总夸奖,才艺还得您认可。范世纲:什么血型?贾靓一愣:嗯,O型。范世纲:什么星座?贾靓:白羊。您不会再问我三围吧?范世纲:废话,三围我看还看不出来?34C。贾靓:汗,天哪!崩溃了。范世纲:别老汗汗的,我就烦你们80后说汗,我看你到底有多悍!
贾靓:好吧,不说汗了。范世纲:现在不是流行星座血型么,我就随便一问。那你准备往哪方面发展,是演、是唱、是跳,还是写?贾靓:先演呗,毕竟我是学表演的,舞我也能跳,唱歌我也可以,还能写博客。范世纲:博客是个人就能写,那也算本事,网民不全成作家了?你不是当过平面模特吗?先拍片,上博客图片,再拍视频,上播客播放,先从小处做起,再看看以后什么情况适合你。
21。
我5岁的时候,突然不会哭了。
1964年的冬天,我开始逆反了,跟老爷子较上劲了。我爸禁止我玩三样东西—绷弓枪、链子枪和渍水枪。可是这三样我特爱玩,背着老爷子经常把它们都带上,武装到牙齿,跟街坊的野孩子在外面瞎玩乱混。
有一回,正在外头打绷弓仗,被我爸堵个正着,老爷子把我揪回家,将我逼到墙角,然后就是一巴掌,绝对是真打。我一闪,我爸打暖气上了,手破了,血直流。我说:爸,那是暖气。我爸顿时哭了,内心在与一个5岁孩子的抗衡中败下阵来。第二天,我爸买了我最爱吃的烧鸡,疼爱加服软,我顿时哭了。这一哭,便永远不哭!
上学之后,我从绷弓子改玩弹弓子,磨炼得比较有准头。夏天在野果树丛打串溜,秋天晚上,用装一号电池的大手电棒照着白杨树上老家贼的白肚皮,用弹弓往下打,一晚上能打下七八只,偶尔还能打十来只。回到家,把打死的老家贼开水去毛、开膛破肚拾掇干净,油锅里一炸,真是美味,以至于多年之后吃脆皮乳鸽,都没感觉了。
22。
大日子到了。一个女人的大日子,又是什么日子呢?生日。
女人比男人更看重生日,也对生日更加敏感,更为矛盾。因为—生日是年龄的杀手。女人的年华,更经不起岁月紧逼的杀气。
林商32岁的生日,将在“洞房鸿”过,她比较喜欢这家店,也喜欢这家店的老板吴华新。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