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涟漪翻了个身,床板立时上下摇晃了好一会,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静静看着幽素慢慢起伏的胸膛,她知道自己这一夜又别想合眼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在太极殿陪了韦天兆一夜的新晴疲惫至极地回到了浣衣局,其实韦天兆说让她陪他聊天,一整个晚上也没有说多少话。
韦天兆就只是那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他的眼神始终迷离,似乎不知该何去何从。
也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新晴带回来,还要她留在自己身边,他心里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渴望,渴望能有个心思单纯的、不会勾心斗角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当烦躁的时候可以和她说说话,让她陪陪自己,以免他要整夜整夜地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由黑变亮,就是这样而已。
“新晴,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吗?!”
新晴刚一进大门,思绪还不曾从不知所措中回过神来,涟漪已飞身迎来,眼中满是惊喜之色。
新晴一夜未归,她不知道有多担心,就差没有亲自上太极殿去一探究竟了,如果不是怕会因此而惹恼韦天兆,连累到新晴的话。
“涟漪放心吧,我没有事。”
眼见涟漪为自己那般担心,这会儿更是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唯恐她身上会有一丝一毫的伤痕,新晴心里感激莫名,喉中也像是哽住了一般,已经湿了眼眶。
“公主,我、我是回来拿几件衣服的,接着我就走了,我、我放心不下你,可是,圣命难违,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在回来的路上,新晴还一直在想要怎么对涟漪开口说这件事,她怎会看不出来现在涟漪有多依赖她。
而她也因为有愧于婉皇后,所以对涟漪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真不能想像以后自己离开了这里,涟漪一个人要怎么过。
涟漪呆了呆,一时之间她还不能完全明白新晴的话,更没有办法接受她要离开这里的事实:
“新晴,你说什么离开?你、你要走?要去哪里?是不是、是不是皇上要罚你去更苦的地方?不要,不行,我不要!我去跟皇上说!”
她眼中已隐有泪痕,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不由分说就要往门外冲,她不能让新晴离开这里,不能让她再去受苦,她要新晴和她在一起。
因为新晴对她的照顾会让她时时忆起婉皇后对她的疼爱来,因为新晴和婉皇后来自同一个地方,又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因而她总能在新晴身上感受到一些与婉皇后相似的东西。
新晴你想当娘娘?
有时候看着新晴的时候,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婉皇后的音容笑貌,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慰藉。
可是现在,她唯一可以倚仗的人又要离开了,她心里的痛苦已经说不出,上天到底还要让她失去多少,才肯放过她啊?
“涟漪万万不可!”新晴吓白了脸,急跑几步将涟漪拦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急切地道,“涟漪稍安勿躁,这、这、这---”
“是皇上旨意,你我都不能违抗的,你明白吗?”
“皇上”二字入耳,涟漪突然安静下去,一双眸子也变得出奇的黑而亮,汹涌的心境也瞬间平复下去,因她在刹那间明白了,韦天兆此一举分明就是针对她而来。
韦天兆果然见不得她好过半点,更见不得人任何人对自己好。
只要是对自己好的人,他终要将其赶离自己身边,他就是要让她痛苦,让她觉得生不如死却又不敢死,这样他才会觉得痛快,以此来报复婉皇后对他的背叛。
“呵呵,”涟漪轻笑,满脸俱是自嘲之色,“好,很好啊,原来又是他的旨意,韦天兆啊韦天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事到如今,我倒真想知道,你还能做什么,你还能做什么!”
“涟漪,不可直呼皇上名讳,其罪当诛!”
新晴吓了一跳,不过也知道她定是因为自己要离开而伤心莫名,所以一时失了理智了吧。
对于涟漪与韦天兆之间这番恩怨纠葛,她虽知情却很难感同身受,所以更没有办法完全明白涟漪心里的苦了。
不过对于韦天兆对新晴所动的心思,涟漪倒是领会错了,事实上韦天兆在这个时候把新晴调到太极殿,完全跟折磨她没有一点关系。
“其罪当诛?”涟漪回眸看着她,轻蔑地笑,“哈哈!他要诛便诛,我怕什么?我就怕他不来诛我,让我等得太久呢!”
“公主果然好气魄,生死都不看在眼里呢。”
新晴施施然走了出来,大概昨晚没有睡好,她眼睛有些红肿,看着涟漪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层恨意,看来昨晚她将一切告知涟漪,却没有换来半句安慰或者愧疚之语,让她很是恼火。
“俗语说有其母必有其女,皇后娘娘为人一向大气,视人命如草芥,公主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叫人佩服啊!”
新晴眉头皱了皱,她还不知道昨晚的事,所以也不太明白幽素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
因为幽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打来这里的,她也一直不清楚,幽素从来没有说过,她在意的是涟漪绝不能就这样闯上太极殿,不然的话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幽素,你说什么呢?”
新晴大为不悦,幽素说她或者说涟漪几句,发泄发泄心中不满也就罢了,但她这番话分明辱及婉皇后,她怎能容忍。
“皇后娘娘出了事,涟漪心里已经够难过了,你不安慰她也就算了,能不能少说几句刻薄话,积点口德?”
“哟,新晴,有人为你撑腰,说出的话果然有份量多了啊!”
被骂说话刻薄缺德,幽素倒没见着恼,看来她平时的阴阳怪气、尖酸刻薄人人尽知,她也不以为意了。
“才不过出去了一天而已,说话就敢这么大声了,要不要跟大家伙儿说说,皇上许了你什么呀,啊?是不是要封你个才人昭仪的当当?”
原来这才是让她生气的事,新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要出去享福去了,她却还要在这里受苦,这老天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你---”
新晴气白了脸,幽素的话分明是在讥讽她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更是在说她仗势欺人,现在就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她怎能不又气又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恼羞成怒了吧?”
幽素大为得意,她明知道以新晴的身份绝不可能为妃为后,却故意这么说,也不过是在挤兑新晴以出胸中恶气而已。
“新晴,何必呢,是人都想往上爬的,只要有机会飞黄腾达,谁都不会白白放弃的!新晴,你现在好了,要自由了,可别忘了这些跟你一起受过苦的姐妹们,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咱们美言几句,若是有朝一日咱们也能脱离苦海,一定不会忘了新晴你的大恩大德,你看怎样?”
涟漪从来不知道幽素损起人来居然还是一套一套的,连腹稿都不用打,根本就出口成章嘛。
她自幼饱读诗书,更以聪慧著称,论起写文做赋她自问不输于朝中任何一位臣子,然在见识了幽素的口若悬河之后,她还是要甘拜下风的。
“幽素,你、你何苦逼人太甚!”
新晴气得身子不住发抖,不过她一向不善言辞,又心地善良,哪里会是幽素的对手,把脸憋得通红,最终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
见此情景,涟漪不禁抿了抿唇,一时都忘了自己方才硬要冲出去做什么了。
“我哪有逼你?”
幽素故意装出很惊讶的样子,眼睛里却是不怀好意的笑,既然讨不到好处,骂几句出出气也是好的。
“你马上就要身份尊贵了,我哪敢逼你哟?只不过大家姐妹一场,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人在什么时候都不要乐极生悲,做人做事都要小心些好,不然就跟婉皇后一样不知羞耻,都已经是皇后了,还要去偷人。”
“你---”新晴脑子里轰然一响,眼前更是一阵发黑,气极了的时候她也只能是这样,都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幽素。
“啪!”
很脆、很响、很重的一记耳光,利索地落到幽素脸上去,将她罗里八嗦个没完的嘴打得乖乖闭了起来,半边脸都痛得没了知觉,嘴角的血不住流下来,嘴里又腥又苦,难受得要命。
这一巴掌简直把她给打懞了,好半天才回过脸来,眼前金星乱冒,一时间还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糟糕的是,久等不见新晴回转的韦天兆不耐烦了起来,再次御驾亲临浣衣局,还真是给新晴面子,没想到他刚一进大门,就见涟漪狠狠扇了幽素一个耳光。
她说婉皇后偷人
“原来,你还会反抗,朕还以为你已经对什么都不在乎了呢!”
他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笑得很诡异。
他并没有听到幽素刚才说了什么,只是看到此时眼里闪着冰冷怒火的涟漪,感受到自她周身散发出的让人难以靠近的烈焰,韦天兆突然之间发现涟漪并不是他所想像得那样,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她还会怒,还会动手打人,看来他又一次看错了她了。
“叩见皇上!”
院中所有人都跪了下去,而幽素却几乎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的,因她实在是吓坏了,想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混帐话,她暗暗叫苦不迭,心道这次只怕死罪难逃了。
她出言污辱皇后娘娘,这才是真正的其罪当诛呢。
“告诉朕,为什么要打她?”
走到涟漪面前站定,韦天兆淡淡扫了幽素一眼,不过显然他并没有认出幽素,相较于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新晴,幽素只不过是众多服侍过婉皇后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女,韦天兆是不可能记得起来的。
“她污辱我娘亲,所以我打她。”
涟漪毫不回避地迎视着韦天兆的目光,如今她的身份明明是最低贱的,却是唯一一个可以在韦天兆面前不下跪的人。
而韦天兆却从来不提及这件事,似乎就这样默认了一样,她虽受下所有的惩罚,却始终不认为婉皇后有错,还真是有够奇怪的呢。
“哦?”
韦天兆再看了幽素一眼,却见她已经吓得脸色惨白,浑身都抖成一团,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却突然很有兴致,想知道幽素说了什么话会令涟漪这么生气,气到第一次动手打了人。
“她说了什么?”
涟漪突然闭上了嘴,虽说那些难听的话是别人说的,但要她再重复一次,她还是说不出口的,她绝不可能用任何不好的话来说婉皇后,即使是转述别人的话也一样。
不要说,不要说!
幽素急切地看着涟漪,当着韦天兆的面她又不敢出声,只好暗暗祈祷涟漪能够放她一马,别把刚才的话说出来,她一定改改这口无遮拦的坏毛病。
“新晴,你应该也都听到了,你说,她到底说了什么?”
韦天兆目光转向新晴,眼神立刻就变得温和起来,似乎只要是新晴说出的话,他就会相信一样,人的情感还真是奇怪,也许韦天兆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看着新晴的时候,神情从未有过的温柔。
“奴婢、奴婢刚才---”
新晴真是好不为难,她虽然生气幽素污辱婉皇后,但也不想她落到跟墨儿、雪含一样的下场。
不过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依韦天兆现在对婉皇后的恨,还会在乎有人污辱她吗?
“朕知道你不会说谎话来骗朕,是吗?”
似乎看出来新晴的犹豫,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韦天兆眼神越发温柔了,但在这温柔背后却有着隐隐的警告之意,他是在无声提醒新晴,不要试图敷衍他,他最恨被欺骗。
新晴心里一颤,韦天兆幽冷的眼眸这样直视着她,让她感到无所遁形,难以逃开,就算本来有想要蒙混过关的打算,韦天兆把话说到这般死角上,她也不敢说了。
她有些慌乱地偷眼去看幽素,却见她一张脸都有些发青,急切而又恐惧地看着她,连连无声摇着头,意即让新晴放过她这一次。
“说。”
韦天兆已看出新晴的为难,他也约略猜到她是在为幽素担心,反倒不着急了,“新晴,你就照实说无妨,朕不会怪罪于你。”
当然不该怪罪她,她本就是无辜的,关她什么事呢?
到了这个份上,她已不能不说了,“幽素她、她说、说皇后娘娘不、不知羞耻,”新晴嗫嚅着,更是红了脸,“还说、说、说皇后娘娘偷、偷、偷人。”
她这话一说出口,幽素就绝望了,知道这一顿打是免不了的了,身子一软,她已瘫倒在地,还没等棍棒加身,满头冷汗已涔涔而下,都忘了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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