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死心眼儿的人。但她清楚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她讨厌自己!
自行车停放好,她点了一支烟,静静的等那个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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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了,身后没带保镖。
“请问一个急着跟我三哥约会的女人怎会跑去了幸福路?”丁霂霆的声音像旷野刮过的风,冬天的,寒气逼人。
“找幸福去了呗。”以沫悠长的吐出一口烟。“三哥放了我鸽子,我心情很差。是不是你在捣鬼?”
“我带你去见他!”他一把攥住她的细胳膊,同时夺走她嘴里的烟扔到很远的地方。“我三哥不喜欢女人抽烟。”
“我不去!”以沫往后赖着不走,“他不想见我就明说,这么晚了约会个屁啊!老娘一晚上打了三场架,累得骨头都散架了。”
“不想去也得去!”丁霂霆见连拖带拽的不奏效,干脆将她打横了抱起来。真轻,像没骨头,而且——真软。
“你好像在跟谁赌气,是不是被三哥骂了?我来猜猜……嗯,一定是你从中作梗,阻止我见三哥结果呢被聪明的三哥发现了。你这是在将功补过?我猜得对不对?”她搂住他的脖子晃动。
对个P!丁霂霆恼恨的在心底说。可让她说对了一半。
不知谁把他三哥和这小妖精约会一事捅给寂叔知道了,寂叔命令人将他三哥缠住,不许去,还没收了他三哥和跑跑的通讯工具。他三哥气昏了头,认定是他告的密,骂他两面三刀,阳奉阴违……
他没法跟他三哥辩,立即带人行动,打算把那个小妖精带到他三哥面前,然后滚走该干嘛干嘛。
可监视宏图帮动静的人报告说幸福路一带有情况:一帮人领了个混血少女和一个大男孩进去了,据他们经验判断不像招妓。
他心念一动,难道那个混血少女是小妖精?如果是,她怎么会跟宏图帮的人有联系?
干脆驱车过去确认一下……
确认了,一肚子的气。
正是小妖精,花枝招展的出来了,还跟那个叫杨彻的男同学打情骂俏,仿佛根本不记得与他三哥约会一事。
他一路跟着,看见她跟那个男孩打架,结果被那个男孩吻了。
他怒火冲天,死小子色胆包天,上次该砍掉他脑袋!
那个可爱又可恨的小妖精,那个让他直到现在也发了疯想要的小妖精,竟然在招惹她三哥的同时又招惹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她抱住他腰做什么,她靠在他后背上做什么?
他在车里怔怔地气了半天,愣了半天的神,神智纷乱不说,心也似被人剜了一刀,痛得跳脚。
这种痛,是自己不被人爱,却眼见着别人被人爱了的触痛,带着妒火,带着酸涩,叫人抓狂!仿佛一群有生命的触角盘根错节的盘踞在他体内,这里勾一下,那里钻一下,时而痛,时而痒,并不断释放出诡异的令他的冷静失控的力量。
她的身体在兴风,他的身体便要作浪。
他想冲过去杀了她!
他打破一切禁忌去见她,几乎在哀求她,不要命的做法,可她就是不爱他,而且视他为粪土!
不爱他也就罢了,还勾引得他三哥也失去了理智,竟怀疑自己的弟弟从中作梗!他丁霂霆是那种人吗?他也很委屈好不好?限制令是针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好不好?
实际上,他快气疯了!
可最终,他不动声色,假装不知情的出现在她面前。他要把她捆到他们的地盘上,到时候不怕她不说实话。他想这小妖精即便与宏图帮有联系也是最近才有的事,否则寂叔那关就过不去。
寂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海狼帮不利的人。
他,也不会放过!
是不是杀了她就再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兴风作浪了?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我在问你话呢?绷着脸儿,我若是小孩子一定被你吓哭了诶。”小妖精娇软的话音灌入他耳内。心似被毒蛇啮咬,痛,又似被蛇信舔舐,痒,东一下,西一下……
他恶狠狠地命令:“把后备箱打开!”
“啊?”严靳傻了。
“打开!”
眼见着老大将怀抱里的那团温香软玉嘭的扔进了后备箱……明明摔的不是自己,却感觉肉疼了。
【擦枪】
以沫不仅不叫疼,反而娇笑数声,这边后车盖刚合上,那边已经自行顶开座椅爬到车厢内,躺好……
丁霂霆一低头,正欲钻进车,却见小妖精手肘撑着脑袋,长腿微蜷,懒洋洋的横卧在后座上。顶灯下那张精致如细瓷,白嫩如豆腐的脸正对着自己,目光挑衅,妖娆魅惑。
心猝不及防的攥紧,似有触角痒酥酥的拂过,挠了他一下。
一言不发的打个手势,他将严靳撵到副驾驶座上,自己黑着脸坐到她对面。
仿佛极不待见他,她立即转了个身,留个背脊给他。“到地方记得抱老娘下去。”说完再无声音,像是困了。
极具狐媚的S形曲线在微微晃动的车厢里晃动着他的视线。他感到口渴,心底更多触角妖娆起来,到处分泌诡异的力量。
他咬着牙闭上眼睛,脑海里想着岛上的那一块块墓碑……沉积多年的树叶,脚踏在上面,沙沙作响……风在吹,水面在荡漾……
车厢内很安静,安静得令人感觉窒息。
快到赤壁路时,他听到小妖精好奇的咦了一声,睁开眼,怔住——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本能的上去抢夺。
一声轻响,他只来得及骂出“靠!你这个……”便昏天黑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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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沫觉得今天实在不是date的好日子——丁霂震似乎很不高兴,正冲一帮保镖发火。那张脸,跟他弟弟一样黑。
“三哥,”她犹豫的叫了一嗓子,丁霂震转过脸来,颇感意外,但很快露出我很高兴看见你的模样。
一直攥着她胳膊的严靳没好气的连连推搡了她几下,将她推进沙发内,并快速走到丁霂震跟前,嘀嘀咕咕附耳说话。
好吧,她想,谁叫自己刚刚闯了祸?
看着严靳的后脑勺,就知道他在控诉自己,但她关心的是丁霂震将作何反应?
这里是间会客室,屋顶悬挂着施华洛世奇水晶枝形吊灯,有着令人瞠目结舌的璀璨光芒。地上铺着图案奇特、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她想这些都是罪恶和血腥换来的。
手突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丁霂震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沫沫,对不起,我失约了。”男人的态度很真诚。
“该我说对不起,刚才……”刚才丁霂霆身子一软倒在她怀里时她吓坏了——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难免会惊慌失措吧。她看见他扑过来,本能的扣动了扳机……
子弹钉在他身上后才发现这把枪是用来发射麻醉弹的。
如果是真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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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
丁霂震比丁霂霆稍矮一些,却魁梧许多,身体靠近的瞬间,不但对以沫造成很强的压迫感,还将噩梦般的记忆勾起。无法控制的颤栗。
“别怕,沫沫,你又不是真的开枪打我弟弟,不过让他睡上半个小时。”他揉了揉她的肩膀。
“如果是真枪,你会怎么处置我?”她半娇嗔半胆怯的问,看向丁霂震灰绿色的眼睛。它们温柔而含蓄。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他很绅士的弯起胳膊,让女孩挽住自己,带她穿过另一扇门,往电梯间走。几个保镖紧紧跟在他俩身后,神色拘谨。
她等他回答。他似乎在想答案。
“我会——杀了你。”他慢吞吞的说,面带微笑看向前方,仿佛只是打算象征性的惩罚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但以沫知道他没在说笑。
他其实是冷血的,一直是,她告诉自己。
电梯口有专人服务。“十六层。”丁霂震说。在踏进电梯前,他朝身后的保镖说,“你们就待在这里。”
“老板!”其中一个保镖神色紧张的瞄了一眼以沫,“您不可以……”
丁霂震的声音突然很冷:“难道我才十二岁?”
电梯门合上之际,以沫瞧见外面的人迅疾移动。
“沫沫,你知道吗,我多么盼望与你再次相见,这一刻等得我心都要碎了。”丁霂震将她的双手捧起,送至唇边,亲吻。
以沫寒颤,真想缩回手来。
她假装生气:“我以为你在逗我。我今晚心情很不好,跟人打架了,我还……”她没能说下去,丁霂震吻上了她的唇,似在用行动证明一切。他拼命汲取她柔软而甜蜜的芬芳,仿佛早就在期盼这个吻,一个让他等了很久的吻。
以沫忍住憎恶,假装很享受他的吻。
丁霂震的吻与丁霂霆的吻似乎是一样的,都很霸道。但又似乎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她混乱而迷瞪的想着,丁霂震却松开了她,勾起她的下巴,问:“宏图帮的人找过你?”那副神情像是随口问问,以沫却诧异他的突然袭击,如同他的吻,叫人猝不及防。
“他们帮我解了围,不止一次。他们其实是想拉我入帮,我拒绝了。”无限接近事实自然不易留下破绽。
“你不怕他们报复?据我所知,宏图帮可是个危险的组织,暗地里时常干些绑架勒索的违法勾当。”
“是吗,”以沫眨了眨眼睛,露出疑惑的神色,“他们的头儿对我很客气,我倒没觉得他们危险。”
丁霂震微微叹了口气:“今晚我没能去接你是突然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你呢,因为跟我赌气就一直不联系我?”他抚摸着女孩丝绸般光滑的侧脸,但觉她天真中透着一丝成熟的风韵,恬静中掩藏着一股玲珑的慧黠。这等天生尤物,对男人的诱惑是致命的,若成为敌人,更是致命的。他不希望她是,他会替她惋惜。
女孩局促了一阵子,像是下决心说真话。“我不想隐瞒你,三哥。他们答应给我钱,很多钱,让我汇报你的日常行踪。我不想干,可又担心脱不了身,就说需要时间考虑考虑。他们倒也通情达理。”女孩双瞳翦水,盈盈生动,仿佛黑色的水晶葡萄;嘴唇嫣红形态绝美,仿佛两片娇艳的花瓣。他心中一动,有些按捺不住,手臂揽过去,将她抱进自己怀中。发间的香气清雅好闻,令他怡然陶醉。
“聪明的丫头,你很有趣,让我感到惊喜。”嘉奖一般,他又低下头吻她,忘了电梯已抵达十六层。
丁霂震的热情进一步绽放,气息也变得炙热,以沫却感觉恐怖,怕自己承受不住这种煎熬,一失控掐他脖子或踹他出电梯。
为何她能忍受得了丁霂霆的吻却忍受不了丁霂震的吻多一秒?她无法理解自己。
保镖就在电梯外,无奈的看着电梯内里热情拥吻的一对人。
“老板,有紧急电话。”电梯外有人说话,是权寂的手下大头。
丁霂震当做没听见。狼来了的故事还少吗?这个权寂也太自以为是了,又想出什么点子剥夺他的人生乐趣?这老头最近很烦,不会要他禁欲吧。他难得喜欢一个女孩,想重温一下恋爱的感觉,却被告知不得靠近她!神经病!
“老板!”保镖们涌进电梯,放肆地将他和女孩分开了。
他不便发火,只好对女孩说:“抱歉,又有麻烦事要处理。你先去跟跑跑玩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躲在角落里监视的严靳松了一口气。他家老大还躺着人事不醒,三哥倒好,抱着肇事者啃上了。多不公平!
忠诚的心促使他向大叔——将来的干爸——汇报:三哥又犯规了。他们老大没有,一个人乖乖躺在床上……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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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了这么大代价就是为了跑跑,当以沫看到儿子惊喜的奔向自己,觉得无论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两人脱了鞋子,一道玩占地面积达十平方的火车钻隧道游戏。跑跑说三叔叔临时有事,带他来七叔叔上班的地方。七叔叔派人买火车给他玩。他刚才自己一个人根据说明书上的图示把模型搭建成功了。
以沫觉得儿子太有才了,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发现?现在弥补是否来得及?
两人一边吃水果,一边玩。时间过得飞快。
突然,丁霂霆那股熟悉的气场压迫过来,以沫低声问跑跑:“是不是有人来了?”
跑跑抬头看了一眼:“是七叔叔。”
“跑跑,该去睡觉了。”丁霂霆叫仆人过来带走男孩。以沫想阻止,被他拦在中间。“沫沫,谢谢你让我品尝了麻醉弹的滋味。”今天刚弄到的麻醉枪,打算第二天打猎散心,不料竟让自己成了第一个猎物。
他恼的不是自己成了猎物,而是她冲自己开了枪,毫不犹豫!若是真枪,他可不就被她杀了!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的心疼得要命,也恨得要命!
“麻醉弹一定是用来打兔子的吧。你醒得真快!”见跑跑挣扎着被带走,以沫愤怒的火焰在燃烧。她才和儿子待了多久?有一个小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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