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逸枫啊,那还不早说!”
“你知道?”我猛回神正眼瞧他,激动啊,真的很激动,突然发现古行策这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他一边开车一边和我解释才知道,附二医前段时间接收了一个病情比较严重的马凡式综合症病人,本来打算好言抚慰他回家算了,因为这病难度太大了。但是附二的心外科医生沈名绕坚持不肯放弃,他和楚逸枫在国外时师承同一个教授,两个人关系比较铁,就邀请楚逸枫联合了附二几个心外科大夫临时成立了专家小组对其进行治疗。
因为时间紧迫,加上楚逸枫要去法国,昨天白天几乎都在准备方案,晚上就马不停蹄的进行手术。
怪不得一直都关机,忙起来六亲不认、人间蒸发的确是楚逸枫的风格!
我们开车到附二医的时候才知道楚逸枫凌晨做完手术就被沈名绕拉走了。然后我又急急忙忙打电话给沈名绕,结果也是关机!
我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真是物以类聚!至于那么敬业么?!手机全关了!”没办法啊,太阳都快到顶上了,我竟然还没找到他!
无奈只好请古行策帮我问到沈名绕他家地址,匆匆忙忙的赶过去。
沈名绕却浑身酒气、迷眼愣登的回答我:“手术太成功,一个高兴就喝多了,他一个多小时前已经去酒店了!”
该死的,混胀,混蛋!!
我又气急败坏的去酒店,结果被告知他刚退房!
我已经没脾气了,对着漂亮的小姐只能微笑着说:“算你狠!”
等我和古行策赶到机场的时候,我真的是恐惧,怕他一个神经就提前走了!
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他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坐在大厅的位置上,闭着眼睛养神。
我当头就把所有怒气发泄到他身上:“我说,你做完手术,手机干嘛不开啊!”吼得八方震动,路人皆侧目!
“你发什么神经!”他艰难的睁开眼,虽穿的光鲜亮丽,却掩饰不住脸色的憔悴。
“我问你发生么神经呢!”要不是古行策拦着,我真想试一试扯起别人领子的行为。
“蓝玥,我很累,你到底要干什么赶快说,我马上要上飞机了。”见我气势汹汹不怀好意的模样,他竟然没有发怒。看样子是真的累到脾气都没了。
完了,我终于记起正事了。
“你爸病了!”
他闻言眼神古怪了一会儿,忽而嘴角一勾,带着些许嘲弄:“怎么,他自己用硬的拉不动我留下,就让你出马,用这种方式?”
“楚逸枫!你信不信我现在想抽你一巴掌!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我活到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用如此恶劣的口气和别人说过话,可是我真的忍无可忍了,他竟然会怀疑我用楚院长的生命来和他开玩笑。
看到我严肃夹杂着愤怒的表情,他才从刚才讽刺的表情中转到了不可置信,然后是站起来激动的朝我质问:“他那天骂我的时候还那么中气十足,怎么就突然病了?”我的胳膊啊,快被他给捏断了。
“就是因为中气太足了,所以高血压飙升,外加我妈和他吵了一架!”
我看着他,菜色的脸上被一种隐忍的哀痛所凝滞,指节握得发白。毕竟是爸爸啊。
“赶快跟我回医院!”我反握住他的胳膊想走。
可是他却如失了魂般定在那里,久久未语。
末了,他绷着脸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渡过危险期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当时是不想造成他和我妈一样那么自责,所以尽量把情况往好处说。但是要是知道他接下来的这一句,我死都不会那么说,我肯定会把楚院长描述成正处于鬼门关的状态。
他顿了很久,眉间不时的蹙起来,看似矛盾又挣扎。
他手机没电,借了古行策的手机打了个国际长途,说的是法语我也没听懂。音调随着他的情绪起起伏伏,到最后却是平静了,滑上盖子还给他。
他神色黯然的说:“马上要上飞机了,我去不了了,帮我好好照顾他,谢谢了!”
一听这话就来火:“他是你爸,不是我爸,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爸惦记着你,想见你!”
“对不起,我去不了,我必须回法国!”
“楚逸枫,你还是不是人,即使你再恨我妈,再恨你爸,再恨我,他毕竟是你爸!你连他生病都不去看,你还是不是人!”
原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原来我的内心是拥有很大的勇气去对抗恶势力的,只不过时候未到,未被激发而已。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去的,我今天必须回法国。”他说的很坚决,根本不容别人反驳。
“你……”我气的浑身发抖,找了那么久,他竟然告诉我他必须要回法国!
古行策在一旁一直暗示我要冷静冷静,因为我这个咬牙切齿的德行如同要扑上去灭了楚逸枫一样。
对,冷静!我极力平息自己的愤懑,很认真也很严肃对他动之以情:“你,真的不打算去么?他是你爸爸,唯一的爸爸,唯一的亲人。”
“是。”他用如此简短的回答隔断了本应是浓厚的血缘。
我真的无法想象,以前纵然他顽劣却知道情理,而如今怎么会变得那么冷血无情,“你真的那么无法原谅他们么?我真的不相信这种仇恨可以蒙蔽掉所有的亲情!”
“我记得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
“但是我也问过,为什么!为什么!你妈的死是个意外,过了四年,你为什么一直执着着这些事,现在你爸都已经躺在病床上了,你还这么执迷不悟!”
我承认这番话说的很重,他的脸被冰雪灌注般刹那凝结,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古行策,一字一顿的说:“你想知道?好,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妈,而不是别人!因为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爱你!”
他的话让我错愕,却无法理解,只能愣愣的望着他,希望从他的眸子里可以窥探什么。结果,回馈过来的竟然是溢满我眼眶的悲伤。
此时,提醒乘客入关的声音响起,我急切的看手表,竟然十二点多了。
他也察觉到时间到了,便不再多说,提起行李、头也不回的朝入关口走去,背影看上去清冷却还是那么挺拔。
他就那么走了,那我刚才说的不是全变成了废话?!
“楚逸枫,你不能走!”
他充耳不闻。
“楚逸枫,你敢走,你就别回来了!
他脚步依旧。
“楚逸枫,你要是走出关口,我蓝玥发誓,要是还把你当回事,我就不是个人!”
他不为所动。
四年,整整四年积压的怒火一并蓄势,火山终于爆发:“好吧,我他妈我就是一个傻逼,你他妈的亲生儿子都不急,我一个非亲生的女儿急个屁啊!好吧,你楚逸枫,你有种!有种你他妈的永远都不要给我回来,就给我死在法国吧!”
我终于发现其实我也是会骂人的,而且从音色、声调到气势都不输给别人。
爆发完之后,附近十米以内的所有人几乎都瞪大眼睛,瞧着一个本该比较淑女的青年在机场如此庄严肃穆的地方撒野!
他还是没有转身,我此刻真的希望他又反复无常,突然就那么转身说“走吧”。可是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直到外面的飞机起飞,我没能等到他的出现。
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原来没有一点点的束缚力。
那么多人期盼着我把楚逸枫带过来,而我却只能辜负他们。当看到楚院长眼里那种遗憾难过的表情,我真的很痛恨我自己,却更痛恨楚逸枫。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当楚逸枫回忆起现在,他才告诉我,当时在法国有两个年轻的生命正等着他,如果他离开,那么,他的爸爸至少还活着。但是,如果他留下,那么,那里十几个医务人员的所有心血以及那两个七岁的生命都可能会毁于一旦。作为一个医生,他不允许他的病人冒险,所以他必须必须离开。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楚院长是有远见的,二天后,并发症加重导致右侧瘫痪,淤血压迫颅内各神经,使他神志不清,成为了一个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痴呆老人。
大半个月后他出院,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威风飒飒的人了,正式宣布退休,而陈副院长当仁不让的被上级任命为下一任院长。
几天之后,我妈再三权衡,决定要带楚院长去B镇休养。
她如是说:“那里是他的故乡,有他以前的房子,民风淳朴,气候也很温暖,比较适合他疗养。”
“您真的觉得合适么?”我并不是很赞成,却也无法说出反驳的原因。
“反正我们跟你住在一起,你不是还成天腻歪着?!”
“我……”这一点她倒是敏感。
我妈叹了一口气:“这里对他来说有太多压抑的东西,我只希望他好好的过着剩下的日子。”
我多说无益,她决定的事任何人无法改变,离开前还罕见的会对我交代了一番温情的话,
家里来了两个人闹腾了一阵子又走了,而且是永久性消失,突然就觉得屋子里变得空旷起来,时常感觉自己被众叛亲离了,留下了一地说不清的寂寥。
陈副院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医院里疯狂的传着最近会有人才进来的消息,我也没兴趣去了解,只是日复一日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有时候去学校和学生们进行一些活动,有时候干脆一整天都宅在实验室里。
这个星期六,连婶因为要去乡下摘玉米也走了,我一个人待在两层的洋楼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越发无聊寂寞,。
为了打发这漫漫长夜,我从楼上找了一条宽大厚实的凉席,铺在客厅里,买了一车的零食丢在周围看电影。
想起以前我和西岭都不愿去电影院,就经常跑来楚逸枫家蹭三十寸液晶电视。楚逸枫有收集癖,房间里陈列着国内外、不同年代的电影碟片,我们每一次来都会买上好几袋零食,无止境的看到天亮。末了把客厅弄的一团糟,再挨上连婶一顿骂。
后来,楚逸枫走后,我就住了进来,也许是习惯,也许是不想错过那么多好电影,每隔一个月我总会去碟片行淘新片,回来看完后就把它们搁在楚逸枫的房间里。现在到真的是越积越多了,或许某一天就能展览了。
今天晚上我也打算看片到天明,翻了一阵那缭乱的封面,挑了几张年代比较早的碟片。
第一张就是《这个杀手不太冷》,心不在焉的看着画面,却在放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哭了。
第一次看的时候,是楚逸枫介绍的,当时我嫌弃男主角又老又丑,女主角太小太嫩,肯定没看头。结果招来他一顿白眼,说我肤浅了。
为了表现我不肤浅、很深沉、很有内涵,我专心致志的盯着屏幕瞧,瞧到最后竟然就控制不住哇哇的抱着楚逸枫大哭了。
我哭丧着调子说:“这个编剧导演真不是个东西,就喜欢赚别人眼泪。李昂这么温暖的男人竟然给死了,太惨了!”
他却一脸有理的呵呵嗤笑:“所以本故事教育蓝玥同学要珍惜温暖的男人!”
如今,大厅的冷气被我开的呼呼直响,我抱着枕头不住的往两边流眼泪。
不清楚究竟是为何,可能是又一次为李昂这个温暖而深沉的男人心痛了吧。
流到后面,泪腺被我折腾的罢工了,我自己也累了,嗜睡功能发挥了作用,我就趴在了凉席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惊呆的发现我是在自己的床上,而且房间里被调了温。
难道是连婶回来了么?可是……她抱得动过我么?
难道是我梦游了?可是……从来没有人跟我说我有这种病症?
我忐忑的走下了楼,原本狼藉的客厅被收拾干净了,凉席被收起来放在了一边,零食被打包起来放在了桌上。
这个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的?在大厅里来回逡巡了一圈,什么也变啊。难道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错误,昨晚我没有下来看电影,老早就躺在了床上挺尸么?
情绪在自我猜测与自我判断中变得异常起伏,我立在大厅中成为了一尊醒目的“思考者”,整个气氛也变的惊悚起来……
直到我听到了开门声和几声不和谐的狗吠声,转身,是个人,一个非常可爱的女人——粉蓝吊带衫,白色褶裙,镶钻银色腰带,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此人便是楼瑜瑜。
低头看看我自己这德行,蓬头垢面,睡衣赤脚,简直就是用来衬托的。心里懊恼不已。
“早啊,玥姐姐!”来人甜美一笑,笑的我打从心里美好起来了。
“不早了吧。”我从落地窗户往外看,天光已经暗示我至少十点了。应该是睡到日上三竿了。
“没事,有空就得多睡睡,反正也闲着嘛!”
“是啊,是啊。”
前一刻还愣头愣脑没睡醒似的和她寒暄,后一刻猛地一个惊醒:“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眨了眨眼睛,指了指脚边的狗说:“我来送狗的啊!”
“狗?”我这才注意到,她脚边蹲着一条灰白相间的小畜生,正警惕的溜着小眼睛看着我。
我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