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湘东接到手,略看看,签了字,又交给护士,去椅子上坐下。庄文尚在旁边坐下,看看他,安慰说:“没事,小手术,做了就好了。”
郝湘东点头,心里此时多少也有些惭愧。这阑尾发炎应该不是能提前预计好的,看来玉雨春一直闹肚子疼,多数是这个的原因。竟直到撑不住了才被发现!他叹口气。觉得还是应该离婚,为这个他最没有爱惜过的玉雨春也该离婚。让她有个正常的家,有个真心关爱她的人……
“很累吗?”庄文尚见郝湘东情绪萎靡。
郝湘东又点点头,一直没说一句话。旁边坐着他最好的朋友,曾经无话不谈,可是,如今也是他最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的人。“最近工作还行?”他艰难地开了第一次口。
“行不行的,混着呗。”
“成天弄那没正经的,听说和你们处长还闹掰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人家手底下,能耐还比人家大,真有本事你管人家去!”
“我管不了他,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无所谓。”
“爱怎么怎么你!”郝湘东有些头痛,两拇指碾太阳穴。
“雪儿……最近……”庄文尚吞吐着,有些表达不畅。
郝湘东忽然发了火,“想你自己的事吧!管好你自己!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瞎操什么心?”
庄文尚没回声,可没往别处想,觉得郝湘东就是急他性子左,不会为人处事,是怒他不争。
郝湘东火气一出,知道是不该发的火,声音变缓和,“换家单位吧。”
“哪换?”
“建委不是新成立了执法大队嘛,争着去的人还挺多,你不会也争争去?科级单位,级别不大,可相对独立,你有更大的话语权,不比现在滋润?”
“我去争?争不来!要争你去给我争。”
郝湘东瞪他,“我欠你的?”
庄文尚呵呵笑,“你也可以选择不争,我没意见。”
郝湘东不再吭声。
207 再次住院(2)
玉雨春三个小时后被推出来,麻药劲没过,躺在病床上晕睡着。庄文尚粗中有细,对郝湘东说:“我先在这儿守着,你回家说一声吧,看雨儿醒来有什么需用的,也拿来。”
郝湘东点头,“行,那你先辛苦着?”
庄文尚怪笑一下,“行了吧你!那个……”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出来,“没和雪儿说吧?我觉得还是和她说一声,她们的关系不用虚,不说她会不高兴的。让她来照顾着,也方便。”
“嗯,好。”郝湘东没多表示,往外走。
玉雨春到晚上醒来,庄文尚一直没走,要等她醒来后再走。郝湘东却觉得他在等雪儿来。不过,他并没和阳纯雪说。
玉雨春醒来,庄文尚关照几句,准备走,又问郝湘东:“晚上你一个人陪行?”
“行,我姐也说要来。晚饭后来,也给带饭来。”
庄文尚离开。
晚饭后,郝母与女儿一块来的,喂着玉雨春吃了点稀食,陪到九点来钟,郝湘东又让她们一块回去了。
玉雨春看房内就剩她和郝湘东了,细声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太麻烦?刚从这儿走不久,又进来,又得陪我……”
“生病又不是自己愿意的,谁会拿这事怪你!睡吧,刚做了手术,身体弱,需要多睡觉。”郝湘东声音很柔和。
玉雨春又闭上眼睛,喃呢:“要是总这样躺着该多好!”
郝湘东过了会儿才说:“别傻了,要是总这样,我就会请两保姆专门伺候你,我不会还这么陪着你的。还是要爱惜自己,真有那么一天,没人能替你受罪。”
玉雨春没再说话,两鬓上缓缓流下两颗泪,轻,寂,无声,悄悄流入发间,没有惊动郝湘东。
208 再次住院(3)
第二天一早,郝姐姐的早饭还没过来,郑质中陪着郑老太太来了,手里提着饭。郑老太太嘴里唏嘘着,手摸着玉雨春,眼里湿澿澿的,“孩子,怎么这样不注意身体!又受一场罪。昨晚我知道的晚了,依着我就来,你叔他不让。心疼的我,一晚上也没咋睡好了……”
郑质中已经在郝湘东的陪床上坐下,向郝湘东笑道:“这娘俩处得还真有感情!小玉一天没去,我回去就听她嘟囔,我说住院了。就等不及了,劝了半天才没十一点多跑来……呵呵。”
郝湘东笑笑,刚要说什么,郑老太太责问过来,“你这个湘东,这样好的媳妇不知道多体贴着点,让我孙女受这样的委屈……”
玉雨春急忙拦话,“奶奶,是阑尾炎,很多人都犯过,割了去就没事了。”
“哎哟,那不也得挨一刀!还是平时饭上不注意,让身体受了屈……奶奶我呀,给你熬了小米粥,还顿得鸡肉,很嫩,我喂你吃……”郑老太太乐滋滋地起身去拿饭。
“奶奶,不用,一会儿再吃……”玉雨春推辞。
郑质中也说:“老太太,别添忙了!一会儿让湘东伺候就行。”
郑老太太像没听到,可又想起来什么来:“再洗洗手去!刚才出来时洗好了,可那车上也不知多少人摸过了……我去洗手去。”
郝湘东笑呵呵地随便她忙活,这会儿上来扶着,一块往外走,说着:“奶奶,我陪您一块去洗手。您照顾你孙女,您孙子我照顾您老,该可以补些过错了吧?”
郝湘东顺应了这祖孙俩,改口换了辈分。郑老太太给逗得很开心,笑着让他陪着出去。
室内一时悄寂。
玉雨春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有些事情似乎不是人能左右的,例如这空气!空气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一下在她和郑质中之间,变得稀薄。
玉雨春闭着眼睛,不说话。她现在可以选择不懂礼节,她是病人!郝湘东扶着老太太又慢慢走回病房前,郑质中说了一句:“丫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有不舒服要及早说,及早治,不要自己不当回事。忍,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问题更严重。”
209 最想依靠的人
郑老太太回来继续她未完成的“事业”。她先送着一口粥过去时,哎哟了声,又放下勺子,“怎么了,孩子,又疼了?”
郑老太太看到玉雨春眼角有泪,边问,边心疼地为她擦拭。
玉雨春送出些笑来,说:“不是,不疼。看着奶奶想起我的亲奶奶来了,一下忍不住,让它出来了。”
“我就你亲奶奶!”郑老太太又笑起来。
等郝姐姐送着早饭来时,玉雨春已被郑老太太送进半碗粥去,另几片鸡肉。
玉雨春饱了,可老太太还是琢磨半天郝姐姐送来的饭,和玉雨春说着:“你可记着了,别吃那腥东西,鸡蛋也少吃,对刀口不好。”
郝姐姐笑道:“不是腥的,知道忌那个。我妈让阿姨沌得牛排,四点多就上锅了,一直沌到现在。”
郑老太太没说别的,又母子离开。送走母子俩,郝湘东回来问姐姐:“你今天班上不忙吧?”
郝姐姐口气不乐意:“能多忙?再忙也得先照顾病人。”
郝湘东也不爽,“你忙去吧,我不忙!我在这儿。”
“嗬!给你忙就应该应分的?”郝姐姐说完,笑,“我不忙,大少爷,您忙去!我在这儿伺候大少奶奶!行了吧?”
玉雨春这才说话,“湘东,姐姐也挺忙,还有贝贝得照顾。你叫雪儿来吧。”依着她此时真正的意思,就是他们全都走,谁她也不要陪。可那样说出来,明显是表示不满,像赌气。
郝湘东声音强硬:“谁来姐姐也得陪在这儿!扔给外人,你在家就呆得安心?让你出点劲就那个事多。上回就这样,扔给人家你再没过来一趟。再这样,你别认我这个弟弟。”
郝姐姐瞪眼睛,“我哪说不了?郝湘东你懂不懂事,你守着小玉说这话,什么意思?我陪都陪了到了还不落好!我是大姑子,人家是好姐妹,谁是外人还不一定呢!”
郝湘东嘴角上笑,继续戏谑姐姐一句:“陪好!我不来你不准离开!”
郝湘东离开,郝姐姐坐下来恨道:“气死我了!什么东西,坏到什么份了……”
可是,玉雨春听出的却是一番,姐弟间毫无嫌隙的真情对白。她闭上眼睛,暗叹:这个家只有她是外人罢了!想想自己只身在这儿,一个亲人也没有,真觉凄苦。
玉雨春开始想阳纯雪。不管怎样,阳纯雪还是与她最近的人,无助时最想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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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蝴蝶的最后命运
阳纯雪晚饭时简单地吃了点,然后趴在床上翻一本杂志。她看了一会儿,以腹部为中心点,头为时针,在床上转了一小时的位置。再看一会儿再转。三十分钟内她已经转过了三个“时辰”,如果再转,就过“午夜“了。
郝湘东正是“午夜”时分到的,他停好车后,坐在车里没接着下,拿出电话来看。看也白看!阳纯雪从来不给他打电话,一个也没有过!从来,至今!
他又咬牙。
他打开阳纯雪的房门,进去时,阳纯雪从“午夜”那儿迅速转到“傍晚”时分,这个位置正对着进门来的郝湘东。她瞪着眼睛看着他,可没下床,也没说话。郝湘东也没怎么热烈地对她,眼神淡然地划她一下,琴旁坐下,弹起琴来。
阳纯雪听了会儿,搭讪:“你这么喜欢钢琴,怎么当初不学音乐,当个音乐家什么的!音乐老师也好……”那多好,应该就没眼下这么个,又让人恨又……让人心里难受的郝湘东!
他也回答她,挺平淡:“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那么个好妈妈。我家里没支持我学的,我是中学之后自己作主跟我一个老师学的。上大学那四年,成天在一些娱乐场所混,在那儿当乐手,就像那晚在红鼎弹钢琴的。很多曲子都是那时弹熟的。后来,慢慢没那么上瘾了。”
“怪不得……”阳纯雪嘟囔了半句,声音带着怪味。
郝湘东眼睛瞪过来,“怪不得什么?是娱乐场所,不是色 情场所!”
阳纯雪握着嘴巴笑。一会儿下床,坐到空着的小半个琴凳上。郝湘东斜她一眼,继续弹。阳纯雪听了会儿也要下手,两根水葱指刚要触到琴键时,被郝湘东吼住:“别碰!”
“干嘛?”
“想着别的男人时别碰我的琴!”
阳纯雪又缩回手来。他又一声:“还真想着!”
阳纯雪恨得抬手往键上哗啦啦乱划拉了半天。
郝湘东等乱音逝去,重新弹起了一曲,梁祝。说着:“化蝶,很美!不过,那也别想一块飞,你那时候的命运是夹到我的书本里作标本。”
阳纯雪又咬着嘴唇笑。郝湘东停了,盯着她,“真想和他化蝶?”
“咦~”阳纯雪不耐烦地又扭开身子,“不就哭了下,让你看到了嘛,还缠!谁让你回来的早,你回来晚了不就都看不到了……”
“咦——”郝湘东也出了一声,又吼,“记住,我的琴!我的女人!两个坐一块时,是我的女人弹我的琴,心里想的是我,弹给听的人也是我!”
阳纯雪赖笑,“我自己买琴来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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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谁霸着谁(1)
阳纯雪挑着眼角看他,见一双冷眸又是含着烈焰,瞪着她。她垂下了眼睛,轻声说:“知道是你的琴!看到你的琴就像看到你的人,你就是这架钢琴。弹着琴怎么会想着别人……”
郝湘东沉寂。一会儿,声音似地下眠了一冬刚反上来,问:“为什么哭?也是为我?”
“那么好的人就那么走了,还不能哭一下!”阳纯雪又嘟囔。
“你个坏东西……”郝湘东抱起来,走近床边粗暴地扔上去。
阳纯雪蹬着脚急得喊:“我说的都是真的!真话你也不听……”
郝湘东全压上去,堵住嘴,喘息着又说:“不听!就想听一句,说爱我,发誓绝不离开我!”
阳纯雪没说,却环住他的脖子抱住了。郝湘东爱极痛极地呻吟一声,埋在那双臂中。
一场欢爱。
郝湘东拥揽着阳纯雪几乎找不到回来的路,温柔乡与梦乡接轨,上挂,可以通行。但,郝湘东还是睁开了眼睛,高速换档,列车停止行进,胸腔里极不情愿地发出一阵沉闷声。
阳纯雪也一多半进入梦里了,也被他带回来,问:“怎么了?”
他眼缝瞧着她,想想还是说:“我得去医院。”
“怎么了?”她完全醒了。
“雨儿住院了。”
阳纯雪一下坐起身,瞪圆眼睛,“你,你,你……”
“我,我,我!”郝湘东失笑,“和我没关系!阑尾炎,做了个手术。”
“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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