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男人,与谢一飞完全是两种的人,并且是自己最难接受的几种人之一。
“辛薇?!”见辛薇对自己的到来和招呼毫无反应,严彬怀疑自己看错了人。
“哦!你好!”辛薇回过神来,开始往脸上使劲地堆笑容。
“你没穿军装,我一下没认出来。”她为掩饰心里的慌乱,而着意低下头,伸手去接严彬手里的行李。
“不用不用,没什么分量,我自己提吧!”严彬将手里的行李往身后藏着。
辛薇抬起头,冲严彬微微一笑。
“那我们走吧,先去吃饭。”辛薇想,现在总不能就这么把人家给抛一边吧,你自己可是答应了人家的。辛薇想把严彬带到邹小冲那去了再说,邹小冲现在正在会仙楼等着他们呢。
辛薇拦下一辆出租,自己率先钻进了副驾的位置。一路上也没和严彬说话,心里翻箱倒、翻江倒海,翻天覆地的找着拒绝严彬的理由与说词。还有望眼欲穿的她的父母,她如果不带严彬回家,还必须找一个能让父母释怀的理由才行,不然,那老两口那颗总为她悬着的心,会更加晃悠的。
辛薇越想越觉得头大。
严彬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看辛薇无语,觉得辛薇不过是因为羞涩罢了,并没往深里想。他没怎么接触过女人,上高中的时候,男女同学也不像如今这么放得开,然后他就一直在男人堆里了。他心里依然是喜悦的,他并没指望辛薇见他第一面,就给他热烈拥抱什么的,所以他并不在意辛薇的反应。 txt小说上传分享
10。会仙楼饭馆里发生的事
会仙楼是蓉城一家非常有名的川菜饭馆,在最繁华的商业区。也只有邹小冲这样的生意人,会光顾这里。
邹小冲已经订好了包间,正舒服地坐在包间的沙发上,享受着中央空调吹出的凉爽的微风,动作娴熟地抽着她的摩尔。
她今天之所以要破费,是有她的理由的。自己就这么一个相伴了二十多年的朋友,又在感情上遭遇了那样一场急风暴雨,是再也经不起什么折腾的了。也只有她知道,她的这个朋友,因为一直都活得挺顺溜,对挫折是完全没有免疫力。她这次能在谢一飞离去之后,站起来,已经是个意外了。记得小时候,辛薇的洋娃娃不小心被邹小冲掉进了满是污泥的阴沟里,辛薇整整哭了一天。大人下班回来的时候商店已经关门了,那个时候还不兴什么夜生活,商店都早早关了门。辛薇时断时续怏怏的哭声,让好多邻居都没睡好觉。第二天,商店刚一开门,邹小冲的妈妈就冲到百货商店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才止住了辛薇的哭。
邹小冲希望这个叫严彬的人,能像小时那个可以替代的洋娃娃一样,替代辛薇心中的谢一飞。虽然邹小冲也知道,这几乎不太可能,但只要有可能的苗苗,她也要助力让这棵苗长出硕大的果来,填满辛薇那颗因谢一飞的离去而变得无比虚空的心。
也只有邹小冲这个贴身贴心的朋友知道,辛薇这半年是什么过来的。也只有她,在无数次悄悄走近辛薇身边的时候,体察到辛薇的目光里那让人心酸的凝滞、空洞与迷惘。那个在她眼里总是快活灵动的辛薇,就如同不知从哪吹来的一股风给带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寻都寻不到踪迹。
穿着齐腰小绣衣和齐踝黑色长裙的服务员,推门踩着细碎的步子走到邹小冲跟前,打断了邹小冲关于辛薇的那些思绪。
“小姐,现在要点菜吗?”
“等客人来了再点吧。”邹小冲不急着点菜的原因,是想在正式上菜之前,留出一段长点的时间,这样她就可以好好地与那个叫严彬的人谈谈了。旁观者清嘛,她是想好好给辛薇当这个参谋的。就凭着她比辛薇多得多的那些与男人打交道的经历,她怎么都比辛薇更有眼力。比如,她就从来没看好过,辛薇爱得死去活来的谢一飞。哼!一想到这件事,她就觉得辛薇如果早听她的,就绝不会被那姓谢的搞得死去活来没有了原来的样子。
辛薇领着严彬进来的时候,邹小冲一看便知,辛薇心里有多不满意,因为那种包裹着辛薇的的悲凉情绪,并没有因为结识了这位新的男友而有她所期望的质的转变,失意的辛薇依然郁郁寡欢。
严彬从辛薇的身后,闪出他那壮实的身影,在辛薇做过介绍之后,脸上便带着一种极真诚的笑容,与邹小冲的握了一下手。
“你好,完全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转头严彬将简单的行李放在墙角,然后叉着腰站在墙边,望着离他一米开外的两个好朋友,一副客随主便的礼貌样。
邹小冲并没受到辛薇表情的影响,对这个男人有很好的印象。她在生意场上,遭遇那些虚头八脑的男人太多。严彬在辛薇眼里的那些庸常,在邹小冲眼里,全变成踏实与厚道了。而在邹小冲看来,一个男人的踏实与厚道,就如同墙一样实在。
邹小冲与辛薇的区别在于,一个生活在由一本本书籍堆积起的梦幻世界里,另一个则生活在由一段段经历连接起的真实世界里。而书籍对于人的作用,其实完全可以用“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与以概括之。
邹小冲订的是一间带洗手间的豪华包间,严彬进洗手间的时候,辛薇将头顶在邹小冲的肩上,拍着自己的大腿急切地说:
“我说我的梦是正的嘛,就跟梦里一样的。怎么办?怎么办呀?”
“什么怎么办?”
“完全没感觉,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类型。”辛薇抬起哭丧着脸的,望着邹小冲,企图从朋友那里,寻找一份认同和快速摆脱目前困境的良方。
“谢一飞那样的,你就喜欢了,我看你就是喜欢找死!”邹小冲对辛薇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在看到谢一飞把辛薇折磨得差点要了命之后,她为当初没把话给辛薇说得够份量而后悔不迭。她想她必须吸取上次的教训,早早地绝了辛薇对婚姻的那点不切实际,真真地把辛薇引导正确的轨道上来,才算负起了一个老朋友的责任。
“我看挺好的呀,高高大大、正正经经、老老实实的,你还要怎样,还没折腾够!”
“我早就告诉过你,好人是好人,好人不是爱人!”
“但爱的那个人,必须是好人才值得爱!你少给我来那些‘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歪歪道理哈,我不认的。”
辛薇眼见着邹小冲根本不是她的救兵,马上停止了与邹小冲理论,转了另外一个话题。
“能不能把你原来单位分给你的那间宿舍借给我用一用?”
邹小冲从原来单位辞职前,单位给她在单身宿舍分过一间房。后来房改,做生意赚了钱的邹小冲,将那间房变成了自己的私有财产。装饰一新后,偶尔也去那清静一下。
“干什么?”其实,邹小冲明白辛薇的意图,不就是不想带严彬回家住客房,想把严彬往她那小屋里塞吗。她很不想同意,但想想辛薇现在的心理状况,又不免对她有些同情。硬要辛薇接受严彬,也不是个办法,得慢慢来才行。
“拿去吧,好好待人家,人家千里迢迢专程来看你,你不要太过份呵!”邹小冲一边说,一边将小屋的钥匙交给了辛薇。
严彬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辛薇笑着将菜谱交到严彬的手里。
“你点菜吧,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不要给小冲客气,她是万元户。”辛薇说完冲着邹小冲挤了挤眼。那意思,你如此看得起他,就好好招待他吧,和我没什么关系呵。
严彬没接辛薇的招,因为这菜谱上的菜,那一样他都感觉太贵,下不了手。他虽然来自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珠海,但像他们家那样的普通工人家庭,一直都是节俭过来的,从来不曾这么大手大脚过,他太难适应这样的场面了。
邹小冲没有推辞,点了一桌地道的四菜。
席间,邹小冲递给严彬一支中华烟,严彬礼貌地拒绝了,说是不抽烟。邹小冲要了五粮宜,严彬没喝几杯就红了脸。问他吃不吃得惯川菜里的辣椒和花椒;他嘴里咝咝地吸气,却不说一个不字。不多言,也不多语,满头大汗地总是带着一丝浅笑,看着两个好朋友在那天一句、地一句地说着些闲话。
邹小冲趁着严彬不注意,扭头低声对辛薇说:“难得呵!”
辛薇知道邹小冲的那点意思,不就想告诉她,这个男人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吗。哼,辛薇不动声色,装着不懂邹小冲的话。
吃完饭,邹小冲用她的小奥托将辛薇和严彬拉到自己那间小屋的楼下,借故想离开,总得让辛薇单独陪严彬一会的时间吧。可辛薇拉着她不撒手,非要让她陪他们一起上楼。
“那是你的家,你总要把客人迎进家门吧。”
邹小冲无奈,只好陪他们两个上去。
三个人进屋后,辛薇把房间的钥匙交给严彬后,跟着邹小冲就往外挪。
“你陪陪严彬吧,人家这么远来。”邹小冲这话是当着严彬说的,她觉得辛薇有些过份了。
辛薇心里也有点过不去,马上温和地说:
“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吧,明天你就在这等我,我下了班,直接过来。”
严彬一直宽厚地笑着,根本没在意辛薇对他的态度。
“反正还有一个暑假的时间呢,不急的。”严彬心里到不是真不急,但他想,这事急也没用,只有慢慢来,有的事一急就会坏菜的。他看重辛薇,觉得一切还是谨慎为好。
看辛薇闷闷不乐地坐在车里,邹小冲觉得也不能再说什么重话了。两个人一直沉默着,分手的时候,邹小冲摇下车窗的玻璃对辛薇说:“我明天要去广州进货,有事跟父母好好商量,不要一个人闷着呵。”邹小冲觉得辛薇的父母肯定会站在自己一边同意这门亲事的。
辛薇朝她摆摆手,朝家里走去。想着父母还等着,就有些一筹莫展。 。 想看书来
11。不得不编造的谎言
辛薇慢腾腾地打开单元门,摁亮电梯的指示灯,全身松软地靠在电梯的门边。走廊的声控灯,五秒种后自然熄灭,夜便在五秒之后,无孔不入将辛薇的周遭染得漆黑。辛薇想如果世界就此停止转动就好了,这样就没有人可以看到她了;她也就不用去面对那些横在她面前的问题了。也不用劳神去编什么谎话,应对望眼欲穿的父母了。
有细弱的光亮缓缓地由上而下漏进包裹着辛薇的黑里,“哗!”电梯突然闪开的门里,汹涌出的刺眼光波,把辛薇吓得一个啰嗦。她把自己从黑的夜里,挪进光亮的电梯里。不锈钢电梯的四壁上,映着一个萎靡不振女人的前胸后背,她的脸被一块电梯里的广告遮挡住了,但她不看也知道,那张脸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沮丧表情。
她在谢一飞离去之后,是狠狠地下过决心的,只要过得去,她坚决地要和谢一飞之后第一个走近她的男人结婚的。严彬无论从那个方面看都不错,但她当初的那点狠劲怎么都聚集不起来。涣散呵,一切涣散得如同泛滥的流水,让她怎么都捞不起一点点手能握得住的东西,手里空空的,让她怎么都使不上劲,劲都没了,还有什么决心可下呀。
钥匙插进防盗门的孔里有短暂的停顿,老两口这时候肯定没睡,总要找个理由的,辛薇在最后一刻让自己涣散的神情聚拢到了眉心那个地方,终于在最后一刻编造出了那个不得不编造的谎言。
“妈、爸!”辛薇满脸堆着笑,推开门。
妈妈听辛薇那么一叫,就像听到冲锋号一样,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眼睛拐着弯朝辛薇身后射了过去。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不是接人去了吗?你接的人呢?”妈妈一脸的焦急。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这时候也低着头,眼睛从眼镜的上方直勾勾地打量着满脸假笑的辛薇,满脸的疑惑。
“嗨,小冲说要给严彬接风,要了度数最高的五粮宜,谁知严彬不胜酒力,两杯下去就晕了,怎么说也不敢进咱家的门了,说改天再来拜会你们。”辛薇搂住妈妈的脖子撒娇。
“嗨,这个小冲,也不问问人家会不会喝酒,就给人家灌五粮宜,钱烧的!”妈妈扬着头,左右摇摆着,想挣脱辛薇的双臂。
“小薇,别那样折磨你妈,她有高血压呵。”爸爸朝辛薇瞪着眼说。
“呵呵,你们别急呵,女婿会有的呵!明天还要上班,我去睡了。”
“先别走。”这次是爸爸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把人家弄哪去了?人家专门为你来的,你可不要怠慢了人家。”爸爸军人出身,虽然现在已经离休了,但对部队仍然感情深厚,听说严彬是个军人,爸爸就特别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