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对她赞不绝口,「这才是女孩儿该有的样子!乖乖静静的,知道本分。哪
像某个惹祸精…」
惹祸精正在给你斟酒呢,老大爷。
但大家都知道,咱们老大爷是出了名的傲娇。我知道祂舍不得我,但又不能舍不
得。
所以我没事的时候会来这儿晃一晃,陪祂聊聊天,让祂吹吹胡子瞪眼睛。若不是
有祂,我的人生也不会有这么大、这么温暖的改变。
「老大爷,」我严肃的说,「我爱您。」
祂的脸都红了,几乎要红到胡子上了,「…疯言疯语些什么?滚滚滚!当学生很
闲是吧?!」就把我轰出去。
后来赵爷告诉我,之后老大爷偷偷拭泪,以为没人看到。
我就说我们老大爷很傲娇了。
不过我这么一讲,老大爷好一阵子都没叫我去,我还有些学分要补,和悠闲的唐
晨可不一样。
某天下午,我正在小办公室赶作业的时候,鬼使阿甲冲了进来。这个没神经的小
鬼就是想看我毛细孔喷血的那一只。我没空的时候遣鬼使来供食,大伙儿你推我
我推你,只有这个超级没神经的呆鬼蹦蹦跳跳的来送食,也不知道要怕老魔。
「老爷子说,叫妳马上滚过去。」他咧嘴,「主人,听说妳骨头断成一截一截又
接回去欸!几时妳可以表演这招?」
老魔叹息,「…妳收鬼使的时候要稍微筛选一下。这只大概是从大脑烂起的。」
…很睿智的建议。但千金难买早知道。
「我马上去。」我开始收拾桌子,一回头,他还一脸期盼的等着。
「…你现在就回去回复老大爷。」我有些忍无可忍,「不用等啦!我不会表演这
招的!」
他一脸失望的走了,我觉得很命苦。人家养鬼赚大钱盖大厝,我养鬼是给自己找
气受,什么用处都没有。
「个性决定命运。」老魔说。
「…谢谢您精辟的结论。」
赶到老大爷那儿,祂老人家红光满面,说王爷下帖请祂赴宴,并请神媒都统领巫
作陪。
七小姐成婚后,或前或后,都有喜了(原来鬼…我是说阴神也会生孩子。),大
小姐最晚生,现在也满月了,所以想设个汤饼会,借借老大爷的福寿。
我接过请帖,王爷真是斯文有礼的长者。他官位比老大爷大得多了,却自称晚生
,执礼甚恭,难怪老大爷乐成这样。
但我…实在不敢去。我这个媒人,说起来还是靠荒厄的讹诈才过关的。王爷对七
个军帅视如己出,万一拆穿西洋镜…这个汤饼会搞不好会成了「最后的晚餐」。
「…能不能不去?」我小心翼翼的陪笑,「我最近功课很紧…」
「大四还有什么功课?欺负老儿没念过大学?」老大爷板起脸,「我问妳,妳是
不是替我办事的?」
我让人喊「都统领巫」这么久,敢说不是吗?「当然当然。」
「王爷是不是我的长官?」
「…是。」
「莫非妳架子比我还大,我都要依帖赴宴,妳敢拿翘?」
「…我不敢。」沉重的,我叹了口气。
结果我这个活人,还得去赴王爷府的汤饼会。
你以为就这样?我也希望就是家宴而已。
更让我无言的是,圣后刚忙完诞辰,听说我也去,很好奇「灵异少女林默娘」长
什么样子,主动送礼,问能不能参与家宴,王爷自然竭诚欢迎。蛟龙正好在圣后
那儿作客,听说了这事儿,说他也要跟。
不知道怎么又传到北部城隍那儿,祂也好奇「金翅鹏王齐天娘娘」的主人是怎样
的高人(……),也投帖送礼,祂都要去了,几府城隍也想跟去热闹热闹…
原本是个小小家宴,结果闹得像是神明联欢大会,大家都趁机聚会起来。
等我知道已经达到盛况空前的地步,已经完全后悔莫及了。
我赶紧打电话给荒厄(她约会的时候坚持要用手机连络),她心不在焉的说,「
去呀。」
「荒厄!现在情形完全失去控制了!」我对她大叫,「几乎在地有头有脸的神明
都…」都指名要见见我。
我不敢去啦!
「我听说了。」荒厄不耐烦,「我的宿主当然大伙儿都会想看看,记得要化妆弄
个发型,换件新鲜漂亮的衣服。舍不得买,我的借妳穿吧。」
…妳的身材和我的身材…妳听过筷子跟葫芦借衣服的吗?
「荒厄,妳陪我去啦。」
「不要,」她拒绝的非常干脆,「云郎要去大陆一年呢!就剩一个月了,当然要
好好利用。」
沉默了一会儿,我沈痛的指出,「妳和玉铮一样,都是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啧,」她的同情心完全被狗吃了,「我是戾鸟哪来的人性?」她干脆的挂电话
,我要再打去,她关机了。
想用情绪深染,她气势万千的筑起万里长城。
…这只见色忘友的老妖怪!
若不是手机要用钱买,我大概就砸了它。
束手无策,我跟唐晨讲了这件事情。不讲还好,讲了他就把我拖去百货公司。
「我不想去。」疲倦的掩住脸。
「去啦。」他笑得粲然,一面往我身上比衣服,「可以写进现代聊斋啊,真难得
一见哪~」
大家都很开心兴奋,但我很黯淡。
为什么我老是遇到这种事情啊…为什么?
到要赴宴那天清晨,我还在挣扎,「为什么是我?那么多通灵人都巴不得想参加
这种神明高峰会议,让想去的人去不成吗?」
朔笑着帮我梳公主头,「因为妳不想去,所以才会邀妳去呀。」
啊?这是哪国的逻辑?
「妳是个正统的『巫』。」她轻轻咬着梳柄,笑得很美丽,「应该是我最引以为
傲的学生。」
…我这种什么都不会的家伙,为什么是妳最好的学生?我真的受不了高人了。
哭丧着脸,我像是要上断头台似的出门了。唐晨载我到土地公祠,嘱咐我几句,
无非是不要喝太多酒、胃药已经塞进包包里,吃饭前不要喝茶会刮胃之类的。
我垂头丧气的点头,他拉了拉我额前的浏海,这才朝老大爷行个礼,转身走了。
在我身后的老大爷大大的松口气,瞧见我疑惑的看祂,祂叹气,「丫头,妳不懂
…唐善士要去,他身分清贵若此,老儿也不敢说不要。但他遭贬,磨难未满,将
他带去,反而给王爷带来麻烦…」祂猛然住口,「跟妳说这些做什么?这可是妳
能知道的?死丫头!」
虽然不是我问的,我还是闷闷的回答,「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没听到。」
祂也发闷,吩咐我闭上眼睛。我觉得一阵带檀香的微风细雨,绵绵的环绕在我身
边。
那一天,全岛都下起这种细密的法雨,从各地赶往开台圣王府。据说这是神明惯
用的赶路法,专门在出门用的。
闭着眼睛,我在想朔的话。她说得话都是有意义的,但我不懂,为什么因为我不
想去,所以才邀我去。
我啊,不是不识好歹。这些关爱人间的神明这样另眼垂青,我是受宠若惊。但我
只是个再平凡也不过的人,让神明垂青做什么?我知道祸福半由天定,半看自己
,神明们都有层层法规束缚,长官上面还有长官,自然不会不切实际的去求什么
福禄寿为难这些心慈的神明。
我连当个巫都还当不稳呢,老大爷认了我,只是麻烦不断,罩我的成份比找我办
事的成份多太多。
这样照顾爱护,我又不能有什么回报,只觉得害羞又羞愧,臊都臊死人,怎么会
想去什么神明聚会?
老大爷叫我睁开眼睛,我颤颤的抬起眼,以为开台圣王府会富丽堂皇,反而简洁
肃穆、雍容大度。像是来到什么古时候的大宅子。才进大门,就有人恭请上小轿
,说设宴在华清园。
直到下轿,我笨手笨脚又晕头转向的跟着老大爷,祂让我叫人,我就长揖打招呼
,祂让我磕头,我就乖乖跪下去。
园子真是大极了,设宴据说有三十桌,这还是有头有脸的长官们。另在武场设下
五十桌宴请五营三军,后院百席犒赏随人士兵,我光想那个规模就头昏脑胀。
我像是在作梦,居然和这些神明同聚一堂。
他们倒不是跟庙里金身相同相貌服饰,衣装矜贵而低调,几乎都有种稳重安详的
神情。未必都是古装,的确有穿盔甲披风、宽袍大袖,但有些我看不出朝代,有
的有些西风。若我事先不知道,说不定会以为是以清末民初为主题的宴会。
「都统领,别让那孩子跪了。好几百呢,你让她跪肿腿,我不依。」一个蒙着珠
纱的美貌神明笑吟吟,「过来我看看。好心慈孩子,名儿借妳后,有些用没有?
」她掩着嘴笑了起来。
我的脸慢慢的红了起来,朝她一跪,「圣后千秋,谢您慈悲。」
我遇到正主儿的「灵异少女林默娘」了。
「就说别跪了。都统领,」她瞋着老大爷,「折腾孩子呢。」
「好了好了,圣后都说了,蘅芷,起来吧。」老大爷笑嘻嘻的。
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垂手站了起来。偷偷瞧着圣后,她意外的衣装朴素,月白袄
裳,微风吹开她的珠纱时,露出玉润般美貌,看起来比我还小几岁。
这才是正港的「灵异美少女林默娘」嘛,我居然盗用人家的名字这么久,白白坏
了名头。
圣后瞧我局促,笑了笑。「都统领,年轻孩子在我们这群老人家中间闷得慌。郑
家小妯娌候得久了,让他们小姐妹说说话儿可好。」
「承圣后情,是您疼着蘅芷了。」老大爷客气的说。
一直站在我们后面的七小姐这才笑着上前,磕了头,将我领出去了。
能脱离那些大人我是很高兴,但我心底有鬼,虽然七小姐笑吟吟的,簇拥着将我
迎到一个小院,我还是背上有点冷汗。
大小姐执了我的手,「该请大媒上座了。」
「还上座呢,上顿板子再说吧。」三小姐似笑非笑,「关门,放狗!」
她们还真的把院门关起来了。
完了。莫非东窗事发,又请君入瓮?我脸孔的血液褪个精光。
「妳是要自己招呢,还是等我们用刑?」那个颇凶悍的三小姐叉腰站了上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都是我的主意,和荒厄没关系的。」我咬牙扛起来了
。
结果七个小姐放声大笑起来,大小姐还瞋着三小姐,「我就说别这么吓唬都统领
巫,害她吓出一身汗。」
「哼,只是吓吓她而已。她可是坑害了我们七个!」三小姐别开头。
「唷…我瞧妳被坑得很开心嘛…过门喜,嘻嘻…」年纪最小的那个小姐羞她。
「老么妳想死妳…」三小姐扑过去,姊妹又笑又叫的排解她们。
我擦了擦额上的汗,看起来不会变成「最后的晚餐」了。
她们拉了我的手,请我上座,奉茶奉果的,还把孩儿牵着抱着,献宝似的给我看
。最大的都会走路了,绑着两个啾啾,胖胖的脸孔,歪着头吃果子瞅着我,可爱
煞了。
大小姐抱着她刚满月的婴儿,充满羞涩的母亲骄傲。小小红红的,正在打呵欠。
当然,我也会纳闷她们这些「阴神」怎么生孩子,但我没问。你想嘛,你若去一
个黑人家里探望人家的小宝宝,难道你会这样问:「你们黑人也会生小孩啊?怎
么生?跟我们黄种人的孩子一不一样?会长大吗?灵魂长什么样子?」
如果你不会这么白目,我就不会白目到去问七小姐这些鸟问题。
事实上就是有孩子了,而且还这么可爱。你管人家怎么生?
我们围着笑着聊着一会儿,小婢来请人,说来了一大群客,请少奶奶去帮忙招呼
。她们留下了大小姐,抱着牵着孩儿给奶娘,就出去了。
「…我也出去吧。」我有点尴尬,人家今天忙个贼死,我还耽误在这儿,「妳们
忙…」
「忙什么?」大小姐按着我,「王爷早交代下来,要我们格外款待,怕妳不自在
呢。外面都是大人,妳尴尬得慌吧?」
我讪讪的坐下,「…我少见大场面。」
「之前我也没见过什么场面。」她逗弄着孩子,「久了就习惯了。王爷夫人都仁
厚,良人也温恭…」她脸微微红了起来,「妳真是…金翅大人的主意,妳又揽在
身上。」
「荒厄是我式神,」我小小声的说,「对不起。」
她笑出来,「起初是有点气没错…还是我那嘴拙心笨的良人跟王爷忏悔的。王爷
发好大脾气,让良人和几个小叔齐齐向我们跪哩。跪都跪了,都…都已经…还有
什么气好生的?」
我心底一惊,王爷发怒了?但怎么没一点风声到我这儿…转思一想,我明白了。
七军帅可以无旨出营巡逻?骗骗别人可以,骗我?王爷这招真是高,里应外合,
演技精湛。
七小姐也未必不知道,大家暗笑着装得发场脾气,混过去了。那么精细能做啥?
「你们初见面,妳就相中…妳老公?」我忍不住笑了。
「哎唷,」孩子都生了,她还害羞得紧,「谁知道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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