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点头:“不过我还有一些疑问要请先生解惑。”
“公子客气了。”卢奇胜一摆手:“请讲!”
“照江公子信上所言,我算了算,即便我肯将果子卖与江公子,对江公子而言这也会是笔亏本买卖。在商言利,没有人会做那亏本的买卖,还望卢先生能解我疑惑。”
卢奇胜笑了笑:“公子既知在商言利,只要我们给的是真金白银,公子的利自已有了保障,至于我家公子做何打算,姚公子倒是不必操这份心了。”
姚远眉头一挑,卢奇胜这番话说得财大气粗,倒是让人心头不悦。
“世人都爱银子,但也要看怎么挣。我与韩叙是几年的买卖,凭了卢先生这句话就要让我把人得罪,只怕江家的银子也不见得有那么好用。若先生不愿实情相告,在下也不勉强,只当今日你我二人从未见过便是。”姚远在江阳也算得上大家,若非江淮这次诱以重利,他是决计不愿做这得罪韩叙的事,现在对面坐着这位不过是江家下人在自己面前口气这般强硬,利虽重姚远也是不喜。
卢奇胜自然听出了姚远口中的不喜,“哈哈~”笑了两声,陪了笑脸:“我这人嘴最是拙,说了什么不当的话还要请姚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姚远摆手:“不妨事……”
“咚!咚!咚!”敲门声响,打断了二人谈话。
“进来。”姚远冲着门口喊了一声,推门而入的并非小二,却是杨小诺。
杨小诺拿出托盘中的糕点碟子放到桌上:“这是今日楼里新出的糕点,二位尝尝。”说着话端起茶壶又给两人续水,趁着这功夫抬眼打量了卢奇胜几眼。
卢奇胜见杨小诺打量自己,回已微笑,只是眼神落到杨小诺的腕上时,不可见的闪了闪,举起茶杯笑着说道:“倒是不知这家慈恩楼的老板是何许人,能请得了姑娘这样的人来端茶送水。”杨小诺头发并未盘起,是以卢奇胜叫她姑娘。
杨小诺站直了身子,退后一步:“先生客气了,承蒙看得起我这慈恩楼,我这样的人也就能做个端茶倒水的活,这位姚公子可是我这店里的常客,姚公子的客人我们自应是好生照看。”
“原来如此!”卢奇胜笑着点头:“看来还是姚公子的面子大啊!”卢奇胜说完望了望姚远。
杨小诺与卢奇胜对答姚远并未插话,只是在一旁含笑相望。
杨小诺送完茶点并不久留,转身便退了出去,她原也不过是想借着送茶点看看这江家的来人而已。
“其实,姚公子何须我解惑,凭了姚公子的聪明怕早已经猜出了几分。”姚远没有接话只等着卢奇胜的下文:“我家公子这两年也算是和韩叙常有对垒,如今江浙一带商户贩货、走商头一份想到的已经是我们江家商队,韩叙的商队虽还有插足但已远不能及。”卢奇胜说完望着姚远,姚远轻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姚公子说得不错,这次的价钱就论卖果子本身而言的确是笔亏本买卖。”卢奇胜说完喝了口水:“但有些买卖并不能这么算,今次我家公子看中的便是能借着这批果子将韩叙的商队彻底挤出江浙。”
卢奇胜的话与姚远先前心里所想不差:“只是我为这一年之利损了与韩叙多年交情怕也是不值。”
卢奇胜看着姚远,彼此间心知肚明的笑了笑,商人间有何交情可言,有孔方兄为媒婆,今日的仇人明日也能攀上交情:“姚公子多虑了,既然我家公子有能力将韩叙挤出江浙,以后姚公子这儿的果子当然一样的吃的下,只是姚公子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价钱倒不是能按今年算了,不过韩叙能出的起到价,我们也一样出得起。”
姚远得了卢奇胜这话,心里有了底,但面上仍做了一副犹豫状。
“不知刚才那位老板可是姓杨?”卢奇胜或锋一转扯到杨小诺身上,姚远错愕了一瞬,点点头:“正是,卢先生原先便和小诺认得?”姚远虽是这样问,不过见两人刚才相见的情形实在不像。
“倒并不认得,不过我听说韩叙的夫人也是姓杨。”卢奇胜似是随口说道,姚远笑着听完,心里只觉得卢奇胜言下之意甚是荒唐,天下那么多姓杨的女子,总不见得但凡姓杨便是韩叙的夫人吧。
卢奇胜似未见到姚远嘴角的轻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知道早些年韩叙曾花重金得了一个镯子,我恰巧有幸见过。”卢奇胜故意顿了顿:“刚才那位杨老板手上戴的镯子,通透明艳,贵气大方,倒是和我曾见过的那极品镯子很有几分相似。”卢奇胜说完就见姚远的眼沉了下去。
江淮既然选定了姚远就不会对他没有了解,自然也知道了他和杨小诺走得近,刚才杨小诺虽只是简单露面,但卢奇胜已经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他所说的话不假,却是临时起义,不过是见姚远摇摆,再投了块沉塘石。
姚远此刻却是心思百转,他只知杨小诺成过亲却不知她的夫家是谁。现在回想韩叙那天见到杨小诺的语义暧昧,再有这卢奇胜的暗示,姚远心里已经信了几分。如若真是这样,那他姚远准备转投江家的打算不是早就透过杨小诺为韩叙所知?
姚远心里瞬间发凉,惊觉自己早被杨小诺背叛,没了退路。
姚远压下心头恼怒和卢奇胜谈定细节,江家这次显然是志在必得,姚远现在才知江家除了同自己外,连带江阳附近只要排得上号的人家都已经谈妥,若非他先前已经订了果子,只怕他答应交出的果子都凑不齐。
江家给出三成的定钱,但也附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等到第一十四日姚远才能和韩叙说明。
那意思自然是要打韩叙的措手不及,姚远心里只是想韩叙怕早已从杨小诺哪儿得了消息,但还是应下了,之后的事不该他去操心。
第76章
想到杨小诺有可能的背叛和隐瞒,姚远就是怒气沉胸。
姚远本就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更何况杨小诺和韩叙就这样活生生两个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做戏,真当了他姚远是瞎子。
“我有话要问你。”姚远在前堂里找到杨小诺,表情严峻,说完话并不等她,径直去了后院。杨小诺猜不到是什么事,交待了两句随姚远去了后院。
姚远眼神异样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杨小诺,仔细得似两人从不相识。姚远此刻心思复杂,若杨小诺的夫家真是韩叙,她在自己面前却是只字不提,甚至听到自己准备投向江家也没开口,他不敢想这两年在自己面前的杨小诺可曾真过一刻。
杨小诺也发现了姚远眼神的异样,却也不知为何:“不是说有话要问我?”
姚远沉了口气,收了眼神:“是有话要问你。”
“什么?”
“小诺以前的夫家姓什么?”姚远望着杨小诺,不漏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杨小诺抬头惊异的看了姚远一眼,随即便垂了头,但也不过一瞬一双眼便坦然的与姚远对视,语气低沉:“姓韩。”
“哼!”姚远嘴角上挑,冷笑了一声:“小诺当真是好本事,倒不知你那夫家和现下住在这慈恩楼里的韩叙是否相识?”
“正是韩叙。”杨小诺一脸坦然,本也没什么好避讳,当初在长安城里她和韩叙又非偷偷摸摸,稍一打听便能知道。杨小诺心里清楚姚远这样跑来相问,自是已经有人告知,而这告知之人多半就是韩叙自己。
“你倒是大树不靠,跑这乡下地方拿我们这些人寻开心。”得了杨小诺亲口证实,姚远没有立时扯破脸皮已是沉得住气,他恨韩叙和杨小诺两人拿了他当猴耍,亏他还那么信杨小诺,什么事都与她商量,现在想想自己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我从没那意思。”杨小诺知道姚远定是以为自己是有意隐瞒,其实她不过是不愿提起罢了。
“没那意思都将我等瞒的严严实实?”姚远心里已经认定,怎么还可能听的进这样解释。
杨小诺无奈的看着姚远,知道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再信:“姚远,不管你信与不信,我只能说我从没想过要骗你什么,和韩叙的事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给旁人听罢了,如果你觉得我是有意隐瞒,我也无话可说。”
“旁人?”姚远的眼底插满利刃划向杨小诺,紧咬了牙,整个人看来有几分骇人:“若不是机缘巧合,我怕永远都不得知在你杨小诺心里我姚远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姚远说完起身,将无处宣泄的怒气尽数落在了杯盘之上,只听“乒乓”声响,一桌杯碟被姚远的衣袖全数甩到了地上。
“小诺,怎么好些日子没见到姚公子了?”春秀一边和杨小诺说话一边手上不停,两个妞妞的衣服现在都是她在做。
杨小诺手上拿了一根树杈拨着晒在地上的玉米,口气淡然:“不会来了?”姚远那日含怒而去,就没再踏过慈恩楼的大门,意思没说已是不言而喻。
“怎么了?”春秀奇怪,往日里姚远顶多四五天就会上院子里来走走,对两个妞妞虽没韩叙那般宠,但也算可以,只是这两人怎么说变天就变天了,难道是因为韩叙?
春秀见杨小诺不说话,又靠了些过去问:“是不是因为老爷?”
杨小诺依然不答,仿佛现在全天下一等一的大事便是她手下这些玉米子。春秀心里叹气,那日韩叙见了两个妞妞后,本以为会有什么动静,谁知道也是没了下文。杨小诺又什么都不说,闷在心里。春秀是愈发的觉得,杨小诺的心思她是看不懂了。
韩叙离开了江阳几天,只为去路上的前官家驿站取一样东西。韩叙马不停蹄地赶回江阳,慈恩楼门前下马,甩过马缰扔给站在门前的伙计,不等伙计抓稳缰绳,韩叙另一只手已经抓了伙计的领子问:“你们掌柜呢?”
韩叙自己不觉手上用了多大的力,但被他提着手下的伙计已经被勒的说不出话,一张脸憋的通红,若非认得韩叙,真怕要当了他是土匪下山。伙计忙抬起手,艰难的指了指楼上。
韩叙甩开伙计几步跨上楼梯,就看见临窗而坐的杨小诺,手托着下巴,留给韩叙一个侧影,惬意的神态似是专门在等他一般。
韩叙拉开杨小诺对面的凳子坐下:“杨小诺,我不记得我写过放妻书。”韩叙没想到杨小诺竟是做的滴水不漏,不知她在离开自己前已筹划了多久。一想到此,韩叙真想伸手把杨小诺这丫头给撕了。
杨小诺听到韩叙的话转脸相对,笑的灿烂,她知道自己的话韩叙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看来,果然是去查了。
时光流转,当杨小诺拿着放妻书到户籍将自己的名字脱了韩叙的籍下,心里已经认定自己和韩叙从此再无瓜葛。此刻只是无畏的看着韩叙,嘴角笑意不减:“公子事忙,不记得也就不记得了,我们二人本就是结缘不合、难归一意。现在各归本道,公子可重觅窈窕我也可以重梳蝉鬓,岂不甚好?”杨小诺那熟悉的神情,眼里隐隐的狡黠让韩叙心里是又爱又恨,只是早知道了这丫头对自己的狠心,韩叙此时怕是扮了弱,她杨小诺也只会把他狠狠踩在脚下。
韩叙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杨小诺,许久过后,脸上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样子,不动声色缓缓的说:“好,好得很!”
韩叙这幅平常不过的模样看到杨小诺眼里却是让她脸上笑容一顿,心底更是有丝丝的冷意层层往外渗,以她对韩叙的了解,这妖孽越是这样云淡风轻便越是危险。
杨小诺下意识的挺了挺后背,既已到了这步现在更没有无缘无故向他韩叙低头的缘故,况且现在的杨小诺早不是几年前那个送到韩叙面前任他宰割的杨小诺。
“说到底这事我还要多谢公子才是。”杨小诺的话很是挑衅,韩叙眸色应声而变,似是不认得杨小诺般,眼色深沉的打量着对面这曾经的枕边人。
杨小诺眼神无惧的与韩叙对视,嘴里还不忘煽风点火:“公子流水似的往宅子里带人,四下街坊早就知道我失宠于公子面前,若不是这样,单凭一张放妻书那里能那么好办事,户籍也只当我是下堂的糟糠之妻被你韩公子逐出门罢了。”
韩叙觉得初到江阳那夜的酒,今天才像是真上了头,头疼的似有两匹马左右撕裂着他:“姚远就是你要找的良人?”
杨小诺神情一顿,眼神有些凄然,抿着嘴望向窗外不答话,也不再看对面的韩叙。
但对面的韩叙似乎非要问个水落石出,狠拉了杨小诺的手腕逼迫她转头,:“还是说你的良人从来就只是穆词炯。”
杨小诺转头眼神凌厉的扫向韩叙,不再躲闪:“你韩叙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从来都是是如盲执烛,照彼不自明!”
两人间的空气凝结成冰,韩叙手下不自觉的收紧,杨小诺却是任凭韩叙手上如何用力也是不吭一声。
韩叙也似被杨小诺的话震住了,他从来不知杨小诺竟是这般想。
杨小诺缓了口气,见韩叙皱着眉,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她低下头平静了情绪,从韩叙掌中撤出自己的手腕:“姚远是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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