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苏眉都不在状态中,整个人恍恍惚惚的,做什么错什么,昨天的头痛还没痊愈,后半夜的失眠又加剧了疼痛的程度。面对着这样的下属,女魔头几次意欲发怒,可是一看到她头上的白花,只得忍了下来,后来索性放她假,让她回家好好休息。
回家的路上,把午餐解决掉了,然后回到家中,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再上床蒙头大睡。可是睡眠质量似乎不佳,总是睡得很浅,很容易就会醒来,而且老是做梦,总梦见爷爷的身影,然后忽然咋醒。就这么折腾着,到了晚上,然后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以为是小偷,整个人的神经都绷了起来,害怕谋财害命,于是假寐,反正钱财乃身外之物,喜欢就拿去吧,保命要紧。小偷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然后她感觉到身边的床铺往下一陷,自己被抱进了一个怀抱之中,鼻子里闻到的是熟悉的味道。苏眉一笑,闭着眼睛继续安心的睡觉。刚要睡着,电话铃声就响了,猛地醒了过来,转身一看身边,哪里有什么子扬,哪里有什么人影,平整的床铺上,一丝不乱,原来是个梦,和刚才所有的梦一样是个梦,只是太过真实,让人梦醒后心生怨恨。拿过手机一听,竟然是打错的,于是气呼呼的什么都没说就挂了电话了。
然后,一整夜就继续失眠了。
然后连续一个月都失眠了,几乎每天都睁着眼睛到天亮,有时,实在是无聊之极了,就翻出那两条短信来看:再不睡觉就会变残了。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你,你今天喝水的杯子,是我平时用的杯子。
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出来,然后坐了起来,拿出好久没有触碰的520来抽,一支一支的,不间断,一个月间就成了烟鬼。
许多年了,自从生活逐渐步入正轨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香烟了。以前她吸烟,都是因为烦躁,可是当人生开始慢慢定型之后,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烦恼了,或者说没有什么烦恼再值得她去碰触香烟这个慢性毒药了。可是这一个多月来,发生了太多的事,一桩一桩的,接踵而至,打得她快要崩溃,她一直以为自己够坚强,可是现在才明白,原来是人就会有脆弱的时候。人生中的最低潮,她正在逐步进入,却不知道如何走出。
夜夜的失眠和大量的香烟,让苏眉整个人都残了起来,再加上懒于梳洗,几乎看不出是以前明艳逼人的她,公司里的人都说她是个难得的孝女,这么久了都还没走出爷爷去世的阴影。每次听了她都是笑,不承认也不否认,可是她心底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直到某一天,她在公司听到同事们的八卦,决定,自己再也不能这样颓废下去了。
“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个女明星,就是晚上八点档的那个女主角,好像和龙腾在线的老总在一起了。”
“那个女的?长的蛮漂亮的,和那个老总也算是般配。不过,这事是炒作吧,谁不知道她的电视剧要上演了啊。”
“不过她前天好像有来上海宣传新戏,本来我还想做个专访的,结果女魔头说她还不够格,不做。”
“那是”柔柔骄傲的抬起头来:“我们《SPL》是什么杂志啊,随便一个女明星就能上的吗!”
“不过,她最近倒是挺红的。”
“还不是拜她的新戏所赐,以前谁认识她啊。”
“一夜成名嘛,没什么好奇怪的,如果一部戏能够让她钓到一个金龟婿倒是很划得来的。”
“她和那个秦总啊,行不行还是一码事呢,说什么都为时过早,反正我不看好他们。那些个有钱人,能对谁真心啊,都是玩玩而已。”
“在玩的过程中,提高了知名度,又赚足了镁光灯,再加上情人送的礼物,值了。”
苏眉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参与说话,可是却偷偷的打开了百度的网址,搜索起两人的名字来。果然,最近的娱乐头条都是他们的消息。当红女星和企业老总,似真似假,扑朔迷离的关系,最是抓人眼球的,想不闹开都难。
她仔细的看了看电脑里那个女星的样子,果然是个美人,再加上年轻,简直是青春无敌,羡煞旁人。难怪有人这么快地忘了自己,投入到另一段感情去。
关掉了网页,她决定,自己真的要振作了,不能为了一个男人而赔了自己所剩无几的青春。
痛。爱
从今天起要努力戒烟,戒酒,戒邋遢,要悉心打扮,要早睡早起。失眠不要紧,要多做运动,从公司步行回家,然后洗澡,看书,睡觉。
从今天起要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要过健康的生活,要忘掉一切悲伤和烦恼。
从今天起不能再消沉,不能再被自己打败。
8月13日
办公室的助理小妹辞职了,所以很多跑腿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了。苏眉要出去采访,顺便就帮隔壁部门,把某名牌赞助模特拍照的衣服给还了。
来到了恒隆的旗舰店里,光洁的玻璃橱窗,明亮的水晶吊灯,优雅的室内环境,俯仰之间,气势十足。
“你们店长呢?我来还衣服了。”因为工作关系,苏眉和这些奢侈品的员工也算是相识了,言谈举止之间,少了点拘束。
店员往店里某个方向点了点头:“那边招呼呢。”
苏眉顺着指示的方向望了过去,不但是店长,就连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经理此时都亲自出马了,正以饱满的热情站在一位贵妇的旁边不断介绍新品,看来,该妇人是非富即贵了。
店员过去打了个招呼,店主就走了过来,办好了交接手续,苏眉就转身离开了。
刚走到门口,看到一个小小的女娃跌倒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个衣冠楚楚的老人家走了过来,立马把她抱起,一边擦眼泪一边哄道:“乖,别哭,喝眼泪的山羊就要来了。”
忽然之间,光影交错,苏眉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她还小,还是爷爷手心中的宝贝,跌倒了,委屈了,哭了就会被他抱起来,然后哄着自己:“囡囡别哭,喝眼泪的山羊来了。”后来慢慢长大,再也没有这样的资格被哄,再后来分家,自己也鲜少踏足老家,爷爷成了记忆中一道模糊的背景,极少想起。
直到一个多月前,自己才忽然想起,原来在遥远的故乡,还有一个爷爷的,于是想好好地对他。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等到她想尽孝之时,爷爷已经撒手归西。她似乎总是这样,毫不珍惜自己拥有的,等到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小女娃仍在大哭,她爷爷已经抱着她渐行渐远,苏眉微笑着看着,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汽。直到爷孙两消失在人群中苏眉才回过神来,转身意欲离开。却意想不到的和子扬撞了个满怀,两人都有点愕然,子扬在她发间的白花上盯了一下,苏眉扯了扯嘴角想微笑,他却马上低头走进了旗舰店里。
就这样了吗?连打招呼的余地都没有了,也许吧,她似乎真的很失败,总是把自己拥有的东西推开,然后后悔。可是,即使后悔了也不肯回头,脾气比牛还牛。
《后来》的音乐声响了起来,是新换的手机铃声,接过来,是女魔头,说是采访任务换人了,她不用去了。
苏眉摸了摸头上的白花,也好,这样的身份,恐怕被采访者不会喜欢,现阶段还是老老实实哪里也不去好了,免得把霉气传给别人。
回到公司,办公室里的人正凑在一起讨论,苏眉走了过去,问:“做什么呢?”
柔柔递了一包东西给她:“新的卫生巾呢,新出的,送给我们公司当免费试用。”
苏眉低头看着,是大牌公司的新品。忽然之间,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然后整个人就呆住了。卫生巾,生理期,她上个月生理期好像没来,而她和子扬的那一夜,根本没有任何的安全措施,事后她又赶上了爷爷的丧期,把整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怎么办?整件事该怎么办?告诉子扬,可是万一没有孩子怎么办?不告诉他,可是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一整天,苏眉都在为这个事情烦恼着,好几次,她拿起了电话想打给他,却又始终下不了决心。如果是真的倒还好办,如果是假的,他该如何看她?他们的关系都已经告一段落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去纠缠,而且今天早上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到现在,她终于能够切身体会到当年朱砂忐忑不安的心情了。
晚上回到家,终于决定打电话给朱砂,约她陪自己次日去做产检。朱砂听说了马上说要赶过来,可是苏眉却立马否定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也许,生下来吧。”
“那他知道吗?”
“现在还没有,我还不想惊动到他,等到一切都水落石出再说。”
“那万一是假的呢?”
“假的最好,假的话,我们大概就再也没有牵扯了吧。”
“你真的舍得?”
“……”
“有时候真想骂你一顿,他那点不好了?你就这么对他?你到底挑剔什么?”
是啊,到底在挑剔什么呢?面对着感情,总是举步不前,哪怕走到了边缘,哪怕上帝都给你开了那扇窗户了,你都要关上它转身离开。她想起了她的父母,她想起了她的第一段感情,似乎总是有着好的开始,似乎总是以为会有好的结束,可是最后得到的却是背叛。一个女人,可以承受无数种分手的原因,唯独无法承受背叛,女性对爱情的忠贞,是出了名严格的。其他的原因,都有挽回的可能,唯独背叛,覆水难收。所以至今,她都记得季和向她坦白时自己的心情,绝望,哀伤,心死,痛。
“你今天晚上好好地想一想吧,别等到过了这一村就没有这一店时才后悔莫及。”
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失神,他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究不能走到最后。
半夜是痛醒的,下腹胀痛,并且有一种湿热感,苏眉伸手一摸,满掌是腥腻的鲜血。心底松了一口气,没有,终归是没有。然后,又生出了一点隐隐的失落,最后的联系,还是没有了。
看了看手机,已是半夜,不想打电话过去打搅朱砂了,可是又不能让她次日白跑一趟,于是就发了条短信过去给她,告之事实。
结果,小腹疼痛了一夜,先是绞痛,最后坠痛,连带着连腰部也酸痛了起来。下腹像有个石头在垫着,然后有人用锤子在敲打着一样,痛得人翻来覆去。女人最怕的就是痛经,完全没有法子可以医治,只得由它去痛,去猖獗,去肆虐,完全无挡驾之能力。
次日,朱砂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听到苏眉经痛,赶紧从馨雅那里拿了钥匙就往苏眉家赶。临走之前她打了个电话给子扬,只说了怀孕一事,其他都没提过。
朱砂最先赶到苏眉家的,苏眉正卷着身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朱砂伸手一摸她的额头,满手都是冷汗。
“很疼吗?”
朱砂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你以前不是好好的吗?”
天谴。
朱砂走出了厨房,冲了杯暖开水给她喝,然后开始熬粥给她。刚点好火,门铃就响了,朱砂拿起包包走去开门,只见子扬一脸焦急的模样正要往里面冲,她一把拉住他:“是个误会,已经来例假了。”
失落的情绪爬上了子扬的脸上。满心欢喜的期待就这样被一盘冷水泼了下来。
“她经痛,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所致的。我走了,你好好照顾她,厨房里熬了点粥。你最好带她去看看医生。别看西医,没用的,这些事,中医最好。”
“谢谢了。”
“不用,以前她不也是这样对我的。可以这么说,没有她就没有我今天。对了,她爷爷一个多月前去世了,她可能情绪不是很好,你多体谅她一下。她脾气不是很好,你多担待了。”
说完,关了门离开了。
子扬走进了卧室,苏眉仍然皱着眉头卷成了一个虾米。他走了过去,拿出纸巾开始慢慢的擦她额头上的冷汗:“很痛吗?”
苏眉整个人一绷,紧张起来。
擦干了额头上的汗,子扬把手放到了她的小腹,轻轻的揉了起来。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手掌的温暖,这么多年了,她居然都还记得。
“痛成这样为什么不跟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还要说什么?干脆利落是她做人的风格。
“吃了早餐之后去看医生。”
“不要。”苏眉把头蒙到一边的被子里,终于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听话。看了医生就没那么痛了。”
“骗人的,这东西没得治的。”
“我认识一个医生,她医这方面很得力的。”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