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歌- 第14部分

　　回到宿舍，刚赶紧问起今天找县委书记的事情来。大牛等人就咋咋呼呼地说了起来。原来，30多个农民工刚走进县委政府的大院，就被院子门口信访局办公室的干部拦下了。大海他们说明来意后，信访局的人说，这样的事情如果找县委书记，那县委书记还办不办公了。于是，大伙就坐在那个烧着炉子的屋子里，喝了几杯茶，认真听了下信访局干部的说法。按照信访局干部的说法，一周后这件事情一定给答复。于是大伙没见到县委书记又无奈地回来了。

　　刚已经很少出门了，除了一次性上街买点馍馍和咸菜，其余不敢出门，因为外面太冷。冬天的奎干县，几场雪后，气温刷地降到了接近零下30度，这样的温度，不要说上街就是呆在没有热气的屋子里都不知道有多冷。这样的天气里，窗户已经是白白的厚厚的一层霜花，如果屋子太冷，房顶都会结出白色的霜花。

　　一周的时间里，刚已经和军军搬进了自己的出租房，虽说房子一样没有生火，但是这个土块垒砌的平房再怎么样也比工地简陋的宿舍强很多。除了刚，小山乡巴渝村一组一起来的村民计划拿上钱都准备回老家了，这几天，他们时不时过来看看军军和刚，虽说刚没有好酒好烟款待，但是屋子比起工地的宿舍还是热乎许多。房东租房时，还准许刚可以烧点以前剩下的一点煤。于是大家来时，一起坐在用空心砖搭着木板组成的床上，刚就把炉子架起来，撂上几块煤，再放点灰，让房子多少有个热气，大家在温暖的屋子里一边打牌一边聊天好不热闹。这时，刚还常常给大家散着一元钱左右的红雪莲香烟，大家一边抽着烟，一边或是逗着军军开心。每当此时，军军似乎很不高兴，刚一直以为军军是想回老家，也没太在意。一天早晨醒来，刚才发现军军闭着眼睛，怎么叫也叫不醒，刚心里咯噔一下，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抱起军军向屋外走去。　。　想看书来

第二十八章　　一群老鼠
刚急死慌忙地抱着军军要去医院，可还没走到门口，刚就听到军军“咯咯咯”地笑声了，刚见到军军的样子，又是高兴又是生气，把他撂在地下道：“你这个小家伙，还会骗人了？！”军军瞪着一双大眼睛，道：“爸爸，很久你都没抱过我了，我这样就是为了让你抱抱啊！”听了军军的话，刚的眼里不觉又湿润起来。

　　一周的时间里，在出租屋住了没几天，刚就开始找工作了，只要能挣钱的，他都可以干，但是对于只有6万多人的奎干县来说，冬天一个民工能找到工作的确很难。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刚只好在家里吃老本，他买了点面粉和清油还有基本的做饭家什。刚在家里呆久了，这才发现，这个屋子里老鼠是出奇得多。刚一直在想老鼠洞究竟在哪里，把洞口堵住老鼠自然就少了，但是，在仔细查看后，刚才发现：原来现在租住的房子是上世纪50年代，俄罗斯人在奎干县盖的俄式建筑，这些用土块砌成的平房内，不仅墙厚，而且还铺着厚厚的木板，时间久了，老鼠在木板下串巷打洞自然是轻车熟路。无奈之下，刚只好见到老鼠就打，但是对于那些已经不害怕人的老鼠来说，极其聪明的它丝毫不会因为死了一两个同胞而有所顾忌地停止行动，依然我行我素，有时甚至在刚和军军的枕头下产子坐窝，这让刚十分恼火。

　　刚于是到市场里买了老鼠药和老鼠夹，甚至按照同村村民的主意还捡了几个啤酒瓶子。一切准备妥当，刚的灭鼠行动正式展开，在执行行动的那一刻，军军总是极其兴奋地和刚站在一起，时不时还很乐意地给刚出主意想办法。刚注意到，在炉子旁边的火墙后面有个很小的缝儿，老鼠经常半夜三更从火墙后面的缝里爬出来，顶着三角形的脑袋和长长的胡须，贼头贼脑地，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四五个老鼠爬出来后，就开始在刚的床板下面叽叽歪歪地开会了，而这个时侯，刚就和军军身体蒙在被窝里，头却露在被窝外面静静地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到那黑色或是灰色的老鼠，刚的心里一阵恶心。按照大家的主意，这个地方如果放老鼠药，老鼠未必吃，最好是在啤酒瓶子里放点油，利用火墙和木板之间的高度，把啤酒瓶口对着火墙后面的缝儿，让老鼠出来时，首先闻到香喷喷的葵花瓜子清油的味道。对于那些有破洞或是平坦的角落，刚则撒了些老鼠药，或是放了一个老鼠夹，上面撒了点馒头。一切准备就绪，刚和军军就在寒冷的冬日里，裹着被子睡着了。

　　入夜，刚没睡多久，就听老鼠夹“啪”地一声合上的声音，刚也没管继续睡。早晨醒来时，刚才发现军军已经醒了，正好奇地在被窝里看着啤酒瓶里的一只老鼠。刚道：“你怎么醒得这么早？”军军说：“爸爸，我在这里看老鼠已经好久了，我晚上有心事早晨就睡不着？你说酒瓶里的老鼠可以爬出来么？”听了军军的话，刚不觉笑了起来，心道：锤头大的娃娃有什么心事，无非就是好奇老鼠而已。刚起身，拿起床下面的啤酒瓶，看了一眼啤酒瓶里正在叽歪乱叫的一只老鼠，道：“它能进来就出不去了，因为瓶口小，瓶子又是斜着放的，所以它爬不出去。”军军道：“那不饿死了？”刚道：“这房子这么多老鼠，你不饿死它，还让它吃我们的面粉不成？”刚把瓶子放好，又穿上衣服，看了看放老鼠药的角落和老鼠夹的地方。那些在麦子上染了红色的老鼠药有的已经吃光了，有的有吃过的痕迹，再看那合着的老鼠夹，竟然把两只老鼠打成了四段，甚是血肉模糊。刚高兴地看着一晚上的战果，对军军道：“一晚上就杀了3只老鼠，照这个速度，再多的老鼠都会在这里死掉的。”军军道：“那天我们打针回来，在枕头下看的那些老鼠是白色的，为什么现在瓶子里的老鼠是黑色的呢？”刚道：“枕头下的老鼠是母老鼠刚下的一窝老鼠仔，现在抓的老鼠是成年的老鼠，老鼠仔刚下出来时，就是白色的长大了都会是现在老鼠的样子。”军军哦了一声，继续低着头看着酒瓶子里的老鼠拼命地，扒拉着酒瓶壁向上爬。刚拿着簸箕和扫帚打扫了两只老鼠的尸体，又一边喊着军军穿上衣服就开始洗漱了。洗漱完毕，刚又从火墙上拿出一塑料袋馒头和一袋咸菜，就和洗漱好的军军坐在床上吃起早饭来。刚给军军倒了一杯白开水，一边对军军说：“那老鼠可是有很多疾病的，你可不要去抓它啊，很多老鼠身上是有鼠疫的，你看可以，绝对不能碰！”军军一边拿着筷子夹着咸菜。一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嚼着又冷又硬的馒头，心道：总这么无所事事地呆着也不是个事啊。

　　吃完早饭，刚就给叔叔打了个电话，问叔叔能不能帮他找个活儿。叔叔说下午让刚再和他联系，他先想想办法。回到家时，刚见到大海大牛他们过来了，房子里一屋子人正和军军在斗嘴，大牛见到刚，喜气洋洋地说：“今天去县委了，这次总算拿上工钱了，虽说和之前说的差了300块钱，可还是拿了1500多，可以回家啦！”刚也高兴地笑着道：“哎，拿上钱就好，总算没白跑！”大海道：“我们已经买上去乌鲁木齐夜班车的票，今天晚上就走啦！”刚道：“你们可想好了，我可是不回啦，你们没有人和我留下么？”大海道：“就是留下来，我们能干什么活儿？”刚道：“事在人为啊，什么都要试试的，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里都不怕，何况你们是一个人呢？”大海大牛又迟疑地互相看了一眼。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九章　　　两个人的城市
大海和一起来的村里人就要回老家了，想到刚和6岁的军军呆在新疆这么冷的地方，大伙儿心里总不是滋味。虽说拿到了工钱，但是老板以保险费的名义克扣了300元，大伙手头能花的钱并不多。来的时候，大海牵头众人凑钱买了点卤猪肉和土豆、白菜、啤酒，又凑了100块钱从旧货市场买了一张旧的八仙桌和四张凳子送给了刚，看到桌子，刚的心里非常高兴，之前他是多想有一张桌子呀。现在有了桌子，以后蒸馒头时用砖块和木板垒起的简易案板就可以不用了。刚对着大海他们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他没有可以送给大海他们的东西，于是只好拿出自己并不昂贵的香烟，1元多的红雪莲，每人发了一根，是感谢是激动他也说不清。

　　中午大家做了一桌饭，几个人就紧紧地挨着床边坐了下来。刚端着酒杯，道：“这杯酒，感谢大伙走之前还过来看我，也祝咱们村里来的兄弟们一路顺风！来年发大财！来，干了！”大伙就一饮而尽。喝了一打啤酒后，酒桌的气氛活跃起来，之前憋在肚子里不想说的话，都说了起来。大海在酒精的作用下，红着脸十分难过地说：“你看，我们一起来的9个人中，凌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现在刚又要留在新疆闯世界，我们一走，这里就你一个人了，今天我们回家的只有6个了！哎！”刚没吱声，王刚道：“这哪跟哪啊，你说这些干什么？刚哥在这里不好么？”大牛道：“就是，别提这些了，说点高兴的！”刚道：“我来这里就是挣钱的，我这几天一直琢磨，在新疆还是能挣上钱的，所以不想回去！”刚吃了口菜，又道：“再说了，我回去怕花钱啊，你们都知道我的腰一直不得劲，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我就是想着，把钱省下来，干点其他的事情。”大海道：“要不是工头催我们赶紧走，不让住宿舍了，我们有住的有吃的，我真想找县委书记给凌强讨个说法。这样回去也好给他的家人交代。”刚道：“行了，行了，老板不是那天开会说了嘛，打凌强的几个小流氓已经关起来了，现在就是赔偿的问题，我在这里，一切安顿好了，我就去找，早晚会有个说法的，你们就放心回吧！”

　　下午七点半，刚把村里人送到客运站，又再三叮嘱大海一定要把自己给父母带去的1000块钱放好了，又说了些路上小偷多做好防盗和安全的一些话后，大海就在司机的催促声中上了夜班车。当刚看着大海等村里人坐着夜班车驶出奎干县客运站时，心里才陡升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情绪来。刚一边领着军军往自己的屋子走，一边木木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城市，说它陌生因为在这个城市，除了军军，现在他已经没有一个亲戚甚至熟人了，哪怕是可以说句话的成人都没有了；说它熟悉，那是因为刚已经决定要在这个城市为了自己的理想好好打拼，他要在这个城市挣钱！挣到更多的钱！

　　眼前的奎干县城，宽阔的公路上奔驰着清一色的绿色福莱尔小汽车，公路边的行道树已经掉了树叶，一个个如根雕般立在公路边。很有点欧洲风格的各式建筑，在五颜六色灯光的照明下煞是好看，街道上并不多的行人戴着皮帽子或是只露出两个眼睛，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行色匆匆。这么冷的天气里，耳边只有呼呼地风声，眼前泛黑的夜空、冷清的街道、准备打烊的商店和小餐馆，让刚又想起老家的日子来，那里的冬天没有这么冷，那里的菜很便宜，一块钱可以买到好几斤包包菜还有萝卜。走在街边的人行道上，踩着吱吱作响的雪，刚想起要给叔叔回电话的事情来，刚一边走一边和军军寻找着路边有公用电话的商店。

　　电话打通后，当叔叔告诉刚，已经找到活儿的消息时，刚非常兴奋！叔叔在电话里告诉刚，已经和之前一个来新疆闯世界的同乡说好了，刚就给这个目前在奎干县开荣玉粮油批发商店叫马华的老板卸货，卸一吨面粉5块钱、装一吨面粉7块钱，日清日结。现在，马老板那里已经有了两个人，还需要一个人，刚在这里恰好可以干这个活儿，卸一车15吨的面粉后，工钱三人平分，每天最少可以挣上25元钱。叔叔在电话里又把刚说了一顿：“不是给你手机了么，怎么不用，找你也找不到，赶紧办个号开起来，明天就去马老板那里和他见个面！”

　　挂断叔叔的电话，刚的心里十分高兴，心道：自己终于有活干了，只要有活干，今后的日子就不怕了。刚一边走一边又想着军军已经6岁了，明年就要上学，现在要是没事情，该给他教教基本的数字和汉语字母了。

　　回到家，军军就迫不及待地跑到火墙边的那个啤酒瓶子旁看了起来。看到瓶子后，军军就像发现新大陆般高兴地嚷了起来：“爸爸！爸爸！快过来看看！里面又钻进来两只老鼠了！新来的还挺大呢！”刚看了看桌子上剩下的菜和酒瓶子，回想就在之前的几个小时，就在这个屋子里，还是那么热闹，村里的人一起有说有笑，那时候，虽然屋子小也没有生火，可是大家那么开心那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