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惠觉得她的身子越来越重了,不想吃东西,老想睡觉。她想她可能是生病了。辛惠巴心不得生一场大病,最好死了算了。
郑建回来,辛惠看见他和婆婆嘀咕了一阵,说要带她到医院的妇产科去看看。辛惠这才明白她得的什么病,涨红了脸说不想去。郑建顿时愠怒:“你怎么这么愚昧,这种事怎么能大意吗”
“这和愚昧没关系,我就是不想去。”辛惠出奇的冷静。
“不去可以,到时候你别说我没管你。”郑建说着坐下。
“说那种话是你们家的强项。”辛惠冷冷的。
“不准说我们家的人。”郑建的话里透出一股寒气。那寒气瞬间浸透了辛惠的全身。
婆婆凭着经验断定辛惠是怀孕之后,便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她进行教育:“这生孩子是女人的本分,不是什么本事,你看那些农村的,生孩子照样挑水,挑粪。喂猪,做饭。我们家现在条件这么好,不像在农村。但是你也不要太娇气,多干点活,运动运动,对将来生孩子有帮助。”婆婆的话辛惠再明白不过了。不过她真的不觉得生孩子是一件了不起的事。那些小说里描写的,电视里刻画的受宠的孕妇们的形象。辛惠都觉得太矫情。
辛惠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使个子不高的她显得越发的矮小,辛惠觉得自己像一只蠢笨的企鹅在直通通的房间里摇进摇出。从老鼠成长为企鹅。辛惠好想笑。公公几次三番的催郑建带辛惠去医院用b操检查一下。郑建拗不过。辛惠自己也想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建康。
去医院检查的结果非常令人满意,孩子很建康,而且是个男孩。郑建也很高兴,长期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些,公公更是整天的乐呵呵。吃饭的时候。公公有意识的把好吃的挪到她的面前。辛惠很感激却又很难受。因为这免不了引起众姐妹的抗议。说父亲偏心,说他重男轻女。在旁边的婆婆更是气愤不已:“老娘跟了你一辈子,也给你郑家续了香火,没见你对我有一星半点的好。竹子你都靠不住,还靠笋子,生儿子有什么好。还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不要以为是个儿子就在老娘面前摆架子。我就觉得姑娘好,我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哪样不是我这几个姑娘买的。”但辛惠非常清楚女儿们从母亲那儿得到的远比他们拿给母亲的多。但奚落归奚落,大体还是快乐的。
学校的老师看着辛惠怀着孩子很辛苦,特地让她提前休了产假。家务活儿也停了,辛惠像一只母鸡呆在自己的家里待产。她现在的胃口非常好。什么都想吃,尤其想吃奶奶做的辣椒酱、糟辣椒等。每当辣椒红遍那边山洼时,辛惠家院子里的石磨便吱嘎吱嘎地响起来。奶奶把新鲜的朝天辣磨成浆,和上姜末、蒜末,精盐。放入坛子里,几天后拿出来。色泽鲜艳,味道鲜香。如果再撒上点味精,葱末,放上几颗猪油渣往锅里一蒸。红的更红,绿的更绿,美味无比。再有就是把新鲜的朝天辣剁成丁,和上姜末蒜末精盐。也放入坛子里,几天后拿出来炒菜,吃了使人胃口大开。可是今年吃不上了,辛惠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下来。妈妈知道辛惠爱吃,也做,可不是奶奶的味道。
临产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各种准备工作也已就绪。病愈的妈妈为她煮了甜酒,买了土鸡喂在院子里,婆婆为她准备了孩子的小衣小裤和小被子。但是在哪里生辛惠自己做主,郑建的姐姐在医院上班,不容置疑,肯定在医院,但辛惠没有给任何人说,她压根儿就没想到医院去,她的好朋友在县计生站上班,答应为她接生,而且答应义务做她的月嫂。辛惠决定去计生站。郑建的姐姐在等着辛惠向她开口。按照她们的话说,都是看在自家兄弟的份上,要不然才不管她呢辛惠从没想过要沾他们家任何人的光。
郑建这个周末回来了,和辛惠一起算了算预产期。大约还有一周的时间,郑建决定回去向单位请假,星期一就回来陪辛惠到医院去。辛惠说她要去计生站,郑建说她疯了。辛惠口气很硬,郑建说等他回来再决定。郑建走后。辛惠洗澡、收拾东西,她要在郑建回来之前去计生站,来个先斩后奏。
准备停当后。已是晚上九点钟。辛惠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冬至已过。气温骤降,辛惠站起来向窗外望了一下。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沙沙声,想是在下雪,辛惠向炉里添了煤。炉子里立刻窜出蓝色的火苗,屋里很温暖。辛惠抚摸着肚子重新躺在沙发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想到明天去计生站,辛惠感到莫名的恐惧。这时,孩子在肚子里动了一下,孩子在给她加油呢。辛惠感动了。
辛惠的肚子痛了一下,两下,三下。越来越密,越来越痛。辛惠感觉不对劲,赶忙翻书寻找答案,书上说这是阵痛,是孩子要出来的先兆,一般要持续十来个小时。辛惠掰着指头算了算,痛到天亮去计生站刚刚好。辛惠忍者痛看书,恶补生育常识。可是那痛让她已经不能安坐在沙发上,辛惠站起来,可是那痛又让她不能站着。想哭,那痛不让她哭。辛惠想去计生站,可外面黑咕隆咚。坚持吧辛惠,坚持吧辛惠,就这样折腾了半宿。辛惠感觉痛感越来越轻了。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下体流出一股液体,似尿非尿,不能自已。辛惠慌了神。赶忙往卫生间跑。蹲着让那液体流了个痛快,紧接着是肚子一阵发胀。肚腹内有东西往外挤。凭着本能,辛惠是觉得孩子要来了。她赶紧往卧室跑,可是她跑不动。从卫生间到客厅到卧室,辛惠像走了一个世纪,当她刚爬到床
边时,一团东西滚落在床沿边,孩子,是孩子,她惊呆了。不知怎么办好,辛惠无助地大哭起来。可是在这深冬的夜里,寒风呼啸,有谁听得见这女子的哭声呢
辛惠挣扎着起来去拿东西来包孩子,又一团东西从肚子里滚落出来,那样子看起来不像孩子,辛惠壮起胆子看了又看。确定不是孩子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辛惠觉得浑身轻松自在,她拿来小被子盖在儿子身上。可她突然发现儿子肚脐上的那根脐带牵连着地板上那个东西,辛惠找来刀子割断了脐带。用卫生纸粘住那流血的地方。自己换了干净衣服斜躺在儿子身边。细细地打量着他,多可爱的小男孩啊,浑身雪白,浓密的头发,匀称的呼吸。小手紧紧握着,身子蜷成一团。儿子,你竟已这样的方式来到这世界上。你这个小调皮,你吓了妈妈一跳,辛惠斜靠在枕上,思绪万千,等待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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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月子里
天色微明,辛惠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四十分,隔壁的夏院长家有小孩读书,该起床了吧。辛惠想用他们家的电话通知公公婆婆,儿子还保持那个姿势睡得很香,但辛惠不敢抚摸他,只是久久地看着他:“在郑家,她将不再孤立,她有儿子了。”辛惠浑身充满了力量。
当隔壁的院长夫人知道辛惠独自生了孩子后唏嘘不已,赶忙吩咐丈夫给老郑家打电话。一边穿鞋一边对辛惠说:“快进去,别吹了风,你这姑娘,胆子太大了,怎么不来叫一声,这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们这隔壁邻居的怎么见你父母,孩子还好吧”还没等辛惠回答,院长夫人已经在屋里看孩子了:“哎哟,这么冷的天,也不给孩子包上,多好的孩子呀,你可真是个贱皮子哟。”院长夫人絮叨着,麻利又熟练地把孩子包成了一个粽子样。
“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煮点鸡蛋。”院长夫人说着走了出去。
“世人笨都没有你笨,家里还有人是医生,你都不知道知会一声啊,你安的什么心啊。”辛惠听见外面的婆婆在嚷嚷,心里五味杂陈。旋即便看见婆婆几大步走进来抱起孩子:“我这么好的孙子,要是有个好歹,你。”婆婆转过头狠狠地剜了辛惠一眼,话没有说完转身就走。
辛惠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还是没忍住,眼泪像开了闸似的哗啦啦地流下来。
“来吃点鸡蛋,你婆婆就是那脾气,这母子平安,就是不幸中的万幸。”院长夫人安慰辛惠,可辛惠哪吃得下啊。
“阿姨,我现在想回家。”辛惠失声痛哭。
“已经叫人通知你家里了,我们先到医院去。”院长夫人的眼圈红红的。说话间,郑建的大姐走了进来:“夏阿姨,麻烦你了,这人啊,年轻就是不懂事,你看这一大清早的就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快去医院吧。”
昨晚下的不是雪,是雪粒,路上有凝冻,硬硬的滑滑的,辛惠几次险些摔倒,辛惠觉得浑身发软,轻飘飘的,郑建的姐姐扶着她,她本能地抗拒着。
到了医院,消毒、清宫,输液,辛惠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看见爸爸妈妈,哥哥嫂嫂都在身边,个个眼圈都是红的。“妈”辛惠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家人都抹起了眼泪。
“好好的,哭什么,你知不知道昨晚有多危险,还好你剪的时候脐带留得长。也幸好孩子的凝血机制好,要是有个好歹,看我弟弟怎么对你。”
“儿奔生,娘奔死,我家姑娘都成这个样子了,你们关心过吗,还说这种没良心的话。”玉梅气得不得了。转身像病房的其他病人说起女儿的遭遇。“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真可怜。”病房的人窃窃私语。
“还不是人生得笨,枉自是大学生。”郑建的姐姐不服气。
“大学生又不学生孩子。”病房的人七嘴八舌。
郑建的姐姐觉得无趣走了。“妈,孩子呢”“医生说要观察一下,他奶奶在那儿守着,你放心吧,我回去给你炖点鸡汤。”
家人走后,辛惠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辛惠醒来时,看见了郑建的一家人,也看见了郑建,他们喜笑颜开地拿着郑建和儿子进行比对。郑建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儿子。辛惠希望郑建能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可是没有。辛惠伤心的扭过头去假装睡着。
不知谁提议让郑建请客到馆子搓一顿,郑建高兴地答应了。一家人相互招呼着离开。喧闹的病房安静了下来。
辛惠看着儿子,睡在襁褓中的儿子非常安静,褪了胎衣的小脸皱皱的,但仍然眉清目秀,像极了郑建。
天色已晚。同病房的病友们都在家人的照料下开始吃东西,辛惠突然觉得饿极了。
在医院呆了三天,儿子各方面都好。郑建来接辛惠出院,说是接到老房子,月子里好照顾,辛惠要回自己的家,郑建拗不过。但郑建要求饭从老房子送过来,他觉得在家做饭很麻烦。
玉梅听说女儿在月子里由亲家母照顾,就把准备好的猪油,甜酒,鸡和鸡蛋给亲家母送了去。
郑建把辛惠母子俩安顿好,就去给辛惠拿吃的。一家人围着炉子正吃饭;都替郑建打抱不平,说辛惠一点儿也不懂事,就回折腾。郑建紧锁着眉头拿着辛惠的特殊伙食回去了。
辛惠给儿子喂奶,那奶清如水,儿子使劲地吮吸着,辛惠心疼得想哭。也不知怎么的,辛惠自从那天想吃东西以后。就再也没有想吃过任何东西。这对月子里的女人来说是危险的。看着那没有任何营养的奶水,辛惠非常自责。
打开郑建带回来的饭盒,一盒是米饭,一盒是汤,乳白色的汤汁上漂浮几颗鲜红的枸杞,几片人参,还有几根不知是什么名字的草根。辛惠用筷子往汤里捞了捞,没有发现别的。
“这是爸爸专门为你在医书上找的方子,听说下奶。”郑建解释。可辛惠觉得一阵恶心呕吐。
“我是人,不是你们家的生育的工具。”辛惠狂喊,奋力将饭盒扔在地上,那几颗鲜艳的枸杞在地上分外刺眼。
“你简直不可理喻,哪里像当妈的,只顾自己。”郑建把门咣地一声摔上走了。一夜未归,辛惠几乎崩溃。
第二天,来送饭的是婆婆。“听说你昨天耍脾气了,你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这月子里的食物不好弄,你要体谅。我年轻的时候哪有你这么好的条件,照样把郑建他们拉扯大了。你这样使性子对孩子不好。”
“妈,麻烦你给我妈带个信儿,让她给我弄点东西来,我自己做。”
“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你让我们家怎么做人,再说你们农村拿得出什么好的来。”“嫁出去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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