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逆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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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逆风去-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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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点头:“你要注意身体。”
  江湖欠了欠身,想要转身离去,方墨剑又叫住了她,还向她招了招手。
  江湖走上前去。
  方墨剑低声嘱咐:“你爸爸生前同沈贵在高尔夫球场赌过一场球,赢了沈贵五百万。沈贵上周进牢里之前,已通知助理把支票转给你。”
  江湖惨然地笑了笑,却茫茫然问:“爸爸怎么会赢沈叔叔这么多钱?”
  方墨剑默然。
  这是个敏感聪明的孩子。
  江湖讲完,向方墨剑又欠了欠身,转身往另一边的职员办公室去了。
  待方墨剑折回来,恰似正研究模特衣饰展示的徐斯,先回头看了一眼四下尚无人,便低声笑道:“舅舅,原来江旗胜的钱比我想象中的要多。”
  方墨剑瞪他一眼:“你今日来到底是打的哪门子算盘?”
  徐斯依旧笑嘻嘻地,对方墨剑讲道:“我来学习参观。”
  方墨剑“哼”了一声,徐斯才又接着讲道:“我也支持民族产业,这些服装厂老板是老行尊,我是来学习的。不过呢,有些和红旗长期合作的制衣厂制鞋厂,挺困难的,我想带他们一起做做,看看地区政府有什么好政策。”
  方墨剑指着他无奈笑半天,骂道:“小狐狸,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徐斯只是嘻嘻笑,在这位刚正严苛的表舅面前,他只需要将意思的正面含义表达清楚,往往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帮助。
  他讲完以后,就真的不多话了。在后来的红旗善后会议上头,坐到最末一排,聆听四水市政府代表向与会各位宣布红旗的出售计划。
  偌大一个集团,立刻面临四分五裂的命运。集团管理层有好几位高管列席,面色都惨白如纸。
  大厦将倾不过如此。
  徐斯问身边的莫北:“四水市的国企改制不是早就开始了吗?怎么红旗到现在还是国企身份,要政府出面组织业务的拍卖?”
  莫北的确知晓些内幕,便低声答他:“早几年你舅舅还在四水市的时候,同江董事长关系不错,红旗做大了,离不开政府的支持和江旗胜团队的努力。后来那边政府换届,你舅舅调去北京,你也晓得他老人家身不在其位,必不去贪功近利。江旗胜同后头一届政府沟通的不是很顺畅,曾经提了好几回想要管理层出资将政府手里的百分之八十股权买下来,又提了去香港上市的意见。红旗是当地的纳税大户,政府哪里肯放人,意见都被驳回了。他把总部迁到此地来之后,那边相当不满意,红旗一直同那边搞拉锯战。这两三年,江旗胜也许是急功近利,挪用了集团的备用资产去投资香港股市和房地产,结果股市套牢,房地产倒楼,东窗事发了。”
  徐斯先惊讶:“喝,我舅舅同他的关系原来是这样的,难怪这么热心斡旋两地政府的事了。”又叹息,“江旗胜也真够倒霉的。”

  二

  这次的会议还是非常顺利,本地的区政府同四水市政府没有什么意见分歧,也有两间实力不错的企业决定分别购买红旗的厂房。
  接下来便是红旗集团合作的制衣厂和制鞋厂的自我介绍,厂方都希望能借此在困境中多招揽一些客户。
  方墨剑适时过来介绍了一位当地区领导给徐斯认识,区领导一听徐斯的意愿,大大表示了欢迎,干脆就介绍了台上正在展示的一间名唤“腾跃”的制鞋厂。
  这间“腾跃制鞋厂”是自上世纪三十年代成立,他们出产的“腾跃”鞋曾伴随几代人成长。自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一直是由江旗胜的岳父任职鞋厂的厂长。
  江旗胜创建红旗之前,便供职腾跃鞋厂,曾在八十年代让“腾跃鞋”风靡本市的大街小巷,及至后来有了第一桶金,创立了“自由马”,用自己的股红将腾跃鞋的股份私有化,回赠岳家。
  后来江旗胜的岳父将厂子交给了儿子,也就是江旗胜的小舅子,“腾跃”不再以生产自主品牌的跑鞋为主,开始通过江旗胜接红旗的订单和外贸订单来维持鞋厂的经营。
  在台上慷慨陈词的正是江旗胜的小舅子裴志远,他正极力表示腾跃鞋厂的生产力仍旧是卓越的。
  但区领导讲:“裴志远不善经营,不过老厂的生产实力确实不错的。”
  徐斯有了兴趣,准备跟着区领导去结交那位裴志远厂长。
  不过向台上走去的过程中,徐斯觑见江湖走到了此间的门边,没有进来,室内有一男一女两位红旗的高层见了她便走了出去,男士的手上捧着一只纸箱子。
  江湖实在没有勇气踏入这个要将父亲的城堡拆吃分解的修罗地,她在门外徘徊了很久,被门内的有心人看到了。
  不出她的所料,一位是财务经理岳杉,一位是营销总监任冰。任冰的手里捧着纸箱,里头装着在江旗胜办公室内整理好的私人物品。
  岳杉走到她的跟前,拍拍她的背。
  这位在红旗集团服务了二十年的财务经理不仅仅是红旗的高级职员,她同时同时亦打理着江旗胜的私人账户,同江氏父女很亲厚。
  江湖一直当她为长辈,所以会迷迷糊糊孩子气地问她:“岳阿姨,我爸爸走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痛苦?”
  岳杉中年富态但又不失白皙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痛楚。
  她是第一个发现江旗胜在办公室内气绝的人,她记得江旗胜最后的样子,倒伏在他的办公桌上,冷冰冰的,皱紧眉头,微微张着嘴,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襟。
  这副情状,根本不像一贯意气风发的江旗胜。
  岳杉一直没有将这一幕告诉江湖,她且宽慰:“是的,你爸爸临终面容安详,就像在睡梦里过世。他不曾受苦。”
  江湖的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
  岳杉心内叹气,她道:“任冰把你爸爸生前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站在岳杉身边的,是自毕业后就投身红旗集团,而今任职市场营销总监的任冰。他也是父亲江旗胜生前得意的学生,同江湖很是熟络。
  任冰手里捧着只纸箱子,对江湖说:“江董生前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他同岳杉一道把江湖送出了大楼,还将纸箱子放在江湖私家车的后备箱里。
  江湖对任冰道谢。
  她在今天刻意避开了所有熟悉的在红旗任职多年的长辈和同辈,但是要求自己一定要向任冰道谢。
  父亲江旗胜的葬礼,正是他的这位得意门生一手操办。业内都晓得,任冰原来是贫困家庭出身,受江旗胜的慈善基金资助上的大学,后来进入红旗集团,表现出众,为江旗胜一手提拔上来。与江氏父女的感情又是另一种的亲近了。
  所以,江湖才问多一句:“你的去向定了吗?”
  任冰是迟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江湖笑:“那就好,你们都会有新的开始。‘自由马’也会有新的选择。”她往前方看一看,红旗的大铁门正敞开,那条主干道上有车飞驰,速度很快,又加一句,“一切都会好的。”
  任冰跟着笑了笑:“江湖,你想的开最好,你这点和江董很像,永远能保持乐观。”
  江湖摇头:“因为别无选择。”她对岳杉讲,“谢谢各位前辈的关心。”
  岳杉和任冰只是站着,他们一贯按照父亲的要求,穿戴一身的整齐的职业装履,也显额外的神气。
  高大的又熟悉的主楼就在岳杉和任冰的身后,这样的建筑这样的人,好像这里一切未变,好像父亲未逝。
  但是,确实的,岳杉、任冰连同这边的厂房,如今已成为属于父亲的历史,也只能成为历史了。
  江湖心中一痛,打开车门正想上车,偏偏瞥见了舅舅裴志远陪着徐斯走出了大门。
  她一下大惊失色,乃至呆若木鸡。
  任冰讲道:“裴厂长今天是来找新的合作伙伴的。”
  江湖忍不住了,当下一个箭步上前,叫了一声“舅舅”。
  自父亲逝世之后,江湖仅同舅舅在父亲的葬礼上见过一回,之后便没有太多交流。没有想到今时今日在红旗的旧址相见,却是这样一番情形。
  她看着这个舅舅同徐斯那番投机模样,不能不推测出最坏的一个结果。这一声“舅舅”就当真叫的极不友好了。
  裴志远乍听江湖这样语气甚无理的呼唤,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徐斯察言观色,不知这对甥舅有何公案,但显然地,他是不想做炮灰的,便寻个理由离开。
  裴志远见他要走,颇有几分焦急,想要撇下江湖跟着徐斯,却被江湖一把给拉住了。
  江湖气急败坏扯着嗓子讲:“舅舅,你想卖了‘腾跃’?”
  这也实在不能怪她一时的急火攻心。
  “腾跃制鞋厂”与父亲的渊源,与母亲的渊源,江湖是知道的,这一段渊源甚至是连着皮肉的渊源,对她对父亲的意义极为重大。
  父亲几经周折想要将红旗私有化,却最终没有做到。而他曾经实现了将“腾跃”私有化。这是父亲完成的一个事业的奠基石,是父亲对母亲的一份真情挚爱,绝对不容玷污。“腾跃”鞋的历史带给她的骄傲,甚至超过了曾经的“自由马”带给她的荣誉和身价。
  如今,舅舅竟然想要将鞋厂卖了。
  这让江湖太不能够接受了。
  “腾跃”是如今唯一属于父亲的,属于裴江两家的。至少此刻,她坚定不移地如此想着。
  但舅舅根本不这样想。
  裴志远根本就是理直气壮,兼气愤江湖坏他大事,出口也不算客气,讲:“连红旗都被卖光了,我小小腾跃又何足道哉?你也晓得我每年做的那点贴牌生意是红旗的,还有一些外单,这回全部落空,我厂子几百来号工人也是要活口的。”
  一句话噎住江湖下面想要说的话,她只懂得哀求,讲:“腾跃是外公留下来的,是爸爸把它私有化的,是我们家的呀!怎么可以卖了?”
  裴志远马上就怪叫起来:“江湖,你是娇生惯养大的不知民间疾苦,冲你舅舅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小姐脾气。以前你爸爸在,有你爸爸教育你,现在你爸爸不在了,我该来好好教导你!饱暖而思□,你捞着遗产可以坐吃山空,不要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到我厂子里一干民工弟兄头上。”
  一席话让江湖气梗心头不上不下,一时间竟答不上来。裴志远口气又软下来了,继续说:“江湖,我知道你关心家里的产业,我可以谅解你,但是你实在得改改你这么冲的小姐脾气,今时不同往日。”
  他拍拍江湖的肩膀,就像哄一个孩子,哄完以后又四处找他的金主去了。
  江湖站在原地发好一阵的呆,只觉得自己刚才就是个傻蛋。她根本什么都干不了,她在这座厂房里,什么都干不了。
  岳杉在她身后担心地唤她,她垂头丧气地摆摆手,也没有同岳杉和任冰道别,缓缓将车驶离了此地。
  慢慢出了厂区,江湖闭了闭眼睛,悲伤地好像离开的是一片断壁残垣。她想,以后自由马广告语没有了,天桥也没有了。
  想着,猛一闭眼,踩下油门,想要速速超车开过去,不用在这里徒惹伤悲。
  这一路上不是很通畅,这时候又临近下班的高峰期,路面很堵。好不容易过了江,前头路面稍微通畅了些,却有车挡着。还是一辆雷克萨斯的跑车,速度开得很慢,一直拦着江湖的道。
  江湖一时间心急,想要超车,谁知前头的雷克萨斯竟也突然改了道,又一下挡住了她的道。江湖一时闪避不及,往雷克萨斯的车尾灯上擦了过去。
  两辆车都不得不同时急刹车停下来。
  江湖心急火燎怒不可遏地下了车,冲过去,雷克萨斯驾驶位的窗也跟着摇下来。
  竟然是个熟人,还是个她一看即刻会火上浇油的熟人。
  江湖简直是嚷了出来:“徐斯,你给我滚出来!”
  雷克萨斯车里头坐的正是徐斯。
  江湖站在他的面前,毫不掩饰勃然怒意,吼完便一手伸过来抓在他的车门窗上,使劲往外拽。
  徐斯先是一头雾水。
  刚才他只是想靠边停车接个电话,这个电话好像是“腾跃制鞋厂”的厂长打来的,他本来不想接,但是手机一直响,他听得更加心烦气躁,便决定停下车来接电话。
  他是看准了的,此段路正临近公交车站,允许车辆停靠,而且他打了灯。在技术上规则上,他都没有错。
  后头的红色保时捷cayman是怎么擦上来的?
  这一身黑衣的女人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他的脑筋还来不及转过来,但是,紧接着,这女人的粗鲁动作,粗暴态度一下触到他的神经上头。
  在他徐斯的面前,这位江湖小姐不是漠视便是歇斯底里,小姐脾气发得太过无理了。他自小到大,何曾受过别人这样的待遇?
  于是徐斯也懒得摆出和颜悦色的神情,干脆就坐着不下车,只微微把头一抬,轻佻地对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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