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归人- 第2部分

　　黄倩说：“你没说过你还有一个弟弟。”

　　倪安说：“他是我孪生弟弟，但七岁那年父母离婚后我们就分开了。”

　　黄倩等着倪安继续，但他忽然叹了口气：“也许你真该回到你父母那里，这个乱糟糟的地方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孩。”黄倩说：“不，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现在不要我，晚了！”

第四章
4

　　黄义森夫妇住在湖边的一套两层楼别墅里。房前停着两辆车，屋后是一大片绿葱葱的草坪。这是美国中产阶级的标准配置。家里一个男人工作，便能养活一家几口人并拥有一份宽松舒适的生活。

　　湖面烟波浩淼，白鸥飞翔，隐约能看到对岸的加拿大。黄义森和倪安坐在湖边垂钓。

　　黄义森说：“我这些日子在琢磨你的事，你变成这样，用一个词来形容，交友不慎！”

　　倪安看了一眼黄倩，黄倩吐吐舌头。

　　黄义森说：“你因为一个朋友的事儿被北大开除，后来便在中关村跟人合伙做电脑生意，倒也赚了些钱。只是又因为朋友所累，不但赔光了家底，还因为一桩命案牵连，没法在北京混下去所以来了美国。”

　　倪安说：“年轻时候不懂事儿，现在也挺后悔的。”

　　黄义森说：“后悔就好。你呢，年纪不大，从头开始还来得及。”

　　黄倩说：“爸，您就给倪安找一事儿做吧，省得他成天一贫苦劳工似的。以后别人问，那刷油漆的谁呀，有人就说，那不就是密歇根大学黄义森教授的女婿吗？爸，您不觉得寒碜，我都替您寒碜呢”

　　黄义森哈哈大笑：“我寒碜啥啊？老公是你选的，你愿意做油漆工夫人，我们可是挡都挡不住。”

　　倪安尴尬的笑笑。黄义森又说：“我想好了，我们现在跟福特公司有一个合作项目，让倪安呢跟着进来一道看看，学学，将来有机会就进去上班。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倪安读一个学位出来，他学历太低，很难找到一份好工作。”

　　黄倩摸着倪安的头说：“听见没有小安子，可不是我逼着你去读书。”

　　黄义森一提鱼竿，一条大鱼破水而出。黄倩笑着说：“今天可有大鱼吃了。”倪安忙不迭的上前抓住大鱼，黄义森说：“这美国的鱼啊跟美国人一样，直脑筋。在国内这么大的鱼，早成精了，要钓起来没点被事儿还真不行。”又看看正在手忙脚乱从鱼嘴里掏鱼钩的倪安，意味深长说：“听说你在普渡大学刷了半年油漆，又到密歇根大学清理教学楼，才得到我女儿。你这放长线钓大鱼的本事也不赖啊。”

　　黄倩的母亲做了红烧鱼，倪安和黄倩吃了晚饭才离开。

　　倪安心不在焉的开着车，黄倩说：“经我爸这么一点拨，我才发现你这人心机挺深的。”倪安说：“我还以为你早想明白了。”黄倩掏出一面化妆镜，一边照一边说：“我爸不是说了吗，这长在美国的鱼啊，就是直脑筋。可不像一些从太平洋对岸游过来的，都成精了。”

　　倪安说：“这叫适者生存。”黄倩跳起来掰过倪安的头，说：“你给我说清楚，你当初追我到底什么目的？”倪安一把推开黄倩，说：“你懂不懂交通安全啊？不早告诉你了吗，我就是为了一绿卡。我盯上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瞧准了你是一条傻鱼。你他妈还真以为我们又碰上是浪漫邂逅啊？”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倪安目视前方开了一会儿，扭头一看，黄倩脸色苍白，化妆镜掉在毯子上。倪安说：“你怎么了？你镜子掉了知道吗？”黄倩捡起化妆镜收入皮包里，说：“还不是你推我掉的。”

　　倪安说：“我看你神色有点不对，生气啦？我刚才跟你瞎扯，别人不了解我，你还能不了解我，我还真能是为了一张绿卡追你？再说了，我要真是为了它，我能这么坦白告诉你？怎么说我也得憋到婚后两年啊。暴露这么早，不全完了吗，别说绿卡，就是我从你那儿顺的健身卡也得追缴没收。你说，作为一只穿越太平洋的鱼精，我能干这种没脑子的事吗！”

　　黄倩说：“我现在可真有些吃不准你了。”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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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安其实也开始吃不准自己了。他一度以为他来美国的那一刻就已经心灰意冷，不再对人生抱有任何美好幻想。他得过且过的打些零工赚点生活费，直到碰到黄倩。独在异乡的日子是清冷寂寞的，所以他选择了在热闹的校园打工。黄倩的青春靓丽令他有一种死水微澜的感觉。潜意识里，他也明白，与黄倩结婚，他落魄的状态终将结束。他一个哥们儿说过，男人骨子里都是功利和现实的。在廉价店里买食物，蜷缩在阴暗的小屋里，与一起打工的黑人们厮混酗酒，这就是他的生活吗？

　　他知道，他只是缺一个机会。

　　他可以在美国重新开始，在黄倩那里重新开始。

　　倪安喝下一口嘉士伯，靠着街边斑驳的老红墙，问旁边的成希然：“你说，我跟倩倩在一起，是不是显得别有居心？”　成希然喝着啤酒说：“这个世界上人活着谁没居心啊？爱情、现实，搞这么透彻做什么？爱情遇到了婚姻就变成了现实，现实遇到了婚姻就变成了爱情。不都他妈一回儿事儿吗？你小子运气好，找了一个可以少奋斗十年的女朋友，又漂亮又爱你，我们这帮哥们儿羡慕都还来不及呢，你还在那儿假惺惺的忧愁什么呐！”倪安点点头说：“操，被你这粗人一分析，老子顿觉豁然开朗。你他妈真不该卖大饼，你应该去做一哲学家，传播智慧，传播思想，而不是传播口粮。”成希然说：“我他妈还传想播后代呢！”倪安笑起来：“哟，这事儿你可别找我。”

　　两人沿着车水马龙的大街游逛。几个黑人小青年围成圈抽着烟，时不时的瞟着靠近的倪安两人。成希然说：“他们那是在吸大麻呢。”倪安说：“瞧瞧资本主义社会堕落成什么样儿了？我从太平洋游过来拯救他们，肩负重任啊！”成希然说：“咱们还是走远一点，这一带贫民区不安全。别你这伪传教士还没开口说教，就直接被击毙。我他妈还得费事儿报告远在彼岸的共产党，给你申请一革命烈士。”

　　倪安说：“谁说发达国家贫富差距小，贫民区和富人区是一个档次的吗？你看那房子，墙上破了这么一大窟窿还用纸糊着，我还以为到了咱中国偏远农村呢。”两人溜过一个弯儿，成希然说：“晚上几个哥们儿准备去Happy　Time，那儿来了个小妞挺不错的。”

　　倪安说：“那我也得去。”成希然说：“你就别去了。那儿的妞都是地摊货色，已经不属于你一个阶层口味儿的了。”倪安说：“我怎么一听到地摊货色就觉得心旌动摇呢？”成希然说：“这就叫烂泥扶不上墙。我啊，真替黄倩惋惜，怎么一朵鲜花*那稀屎上了？”倪安说：“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先下手？”成希然说：“可不是，坏就坏在我太有自知之明。怎么说我一卖大饼的也比你一倒垃圾的强吧，可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毁你手上了！”倪安笑骂：“你他妈武大郎还好意思拿出来炫耀？黄倩是爱吃你家的烧饼，可那烧饼背后的五短身材，她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你没看见每次她去买烧饼，两眼都直勾勾的盯着饼上的芝麻？我告诉你，她不是在数芝麻，她是在逃避面对一副不健全的躯壳！”成希然踹了倪安一脚：“你他妈的就编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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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会觉得他特别。

　　黄倩整理好倪安的屋子，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上睡裙，躺到床上等倪安回来。一室一厅的小屋堆满了黄倩喜爱的各种毛绒熊，那都是她缠着倪安买的。黄倩抱着一只巨大的小熊，一边拧它的鼻子，一边嗔怪的说：“臭熊，烂熊，一到周末就不见人影！”说完又笑起来，将脸贴在它胖乎乎的肚皮上，闭上眼睛。

　　黄倩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看见床头柜上她和倪安的合影。这是去年他俩去夏威夷在海滩上照的，倪安*上身背着黄倩，黄倩则提着他的两只耳朵。因为稍微背光，倪安的脸有些黑，但他灿烂的笑清晰可辨。白沙蓝海，小情侣亲密无间。虽说略有背光，黄倩却十分喜欢这张，将它洗出来搁进相框。黄倩拿过相框，在照片上亲了几下，放回去，又把电话抱过来，拨通家里电话。

　　接电话的是黄倩母亲王琴：“倩倩啊？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也不说回家一下，真是女大不中留。”

　　黄倩撒娇说：“还不是在学校忙的，我可是天天都想您呢。”

　　“怕想的是倪安那小子吧？”

　　“我天天看着他还不够嫌烦的。”

　　“你们吵架啦？我给你说，那小子要是欺负你，你就回来住。别跟他那狗窝里蹲着了，黑咕隆咚的。我说你从小就有洁癖，是怎么受下来的？吵架了也好，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家里多舒服啊，最好别回去了。我早就说过，你们俩，好不了！晚散不如早散……”

　　黄倩见母亲误会，越说越离谱，忙打断：“谁说我们吵架了？我俩恩爱着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钟，似乎有些失望的说：“恩爱好，他要真心疼你，我跟你爸也放心了。”

　　黄倩说：“妈，你们放心好了。倪安对我挺好的，这些天也上进多了，有时候还在家里看书呢。”

　　王琴说：“你现在不住家里了，诺大个房子好现突然清静了好多。有时候我跟你爸啊，看着你的卧室，心里空落落的。你说以前你在的时候，我觉着你老不听话了，巴不得你快点嫁出去。可这会儿你真要嫁了，我，我又舍不得了……唉！”

　　黄倩心里一酸：“妈，您说得我都要哭了，我也舍不得您呢。后天我跟倪安就回来看您和爸。”

　　王琴说：“后天是星期天，我跟你爸都在家呢。早点过来啊！哎，倪安是不是又不在啊？”

　　“嗯，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这浑小子！”王琴声音变得有些愤愤，“把女朋友扔屋里头不管，自己在外边儿逍遥，太不像话了！我看啊，他一到周五心就野了。他那帮子狐朋狗友也没几个好东西，歪瓜裂枣的。有一次我就看见成希然那小子跟一不三不四的女人勾勾搭搭，我都不好意思了，绕道走了。”

　　“妈，倪安不是那种人。”

　　王琴说：“我真不明白你看上他哪点儿了，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要说长相，还不如Ben。Ben虽说是个外国人，可也是麻省的毕业的，聪明又有礼貌，高高大大的，一表人才。我听你爸说，他现在到密歇根大学当副教授了，最近还拿了个什么奖。”

　　“贝尔曼奖。”

　　“对，对，就是什么贝尔曼奖。唉，我现在心里真有点后悔了。当初我要不反对，说不定你们已经谈婚论嫁了。我虽然不喜欢你嫁个西方人，可一想到倪安，我，我宁可你找个洋鬼子。”

　　黄倩笑着说：“您不是生怕多出一个不白不黄的孙子吗？我嫁倪安应该遂了你的愿呀，他可以给您生一纯种的龙的传人。”

　　“他啊？生条虫还差不多！”

　　黄倩吃吃的笑：“妈，您还真别瞧不上倪安，他其实挺聪明的。高考还是他们省里的第二名呢。”

　　王琴不屑的说：“这就是他最光辉的事迹了吧？成谷子烂芝麻的还跟你炫耀，他有没有说他小学的时候还是他们班的大队长？二十八岁的人了，一事无成。聪明？聪明个屁！”

　　“好了好了，反正您就是不喜欢他。别人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您啊，是越看越不顺眼！”

　　王琴无奈的说：“我是搞不清楚我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想的了。当初我看上你爸，就是因为他踏实稳重又有学问。那个倪安，比起你爸简直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倪安当然比不上爸啦。不过我就是喜欢他。我觉得他体内有一种潜力，不会是一个平庸的人。”

　　“对，他是个不甘平庸的人，不然也不会绞尽脑汁把你骗得团团转。给人当枪使了，还把那人夸得跟朵花儿似的。”

　　“瞧您说的。咱们啊，是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我不跟您说了，我要给倪安打个电话，快九点了还不回来。”

　　王琴说：“行，你催催他。都要结婚的人了，不能还由着性子玩，也该学着顾顾家了。”

　　“那妈我挂了，您早点睡。”

　　“你也早些休息，跟着那浑小子，肯定过不好。”

　　“知道啦！”

　　黄倩挂断电话，拨下倪安的手机。电话里传来嘀嘀的忙音，又拨，还是不通。黄倩给成希然拨过去，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黄倩放好电话，关上灯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