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朔满脸的诧异，半天缓不过神来。
“三年前，婉姝身体不好，根本没办法再带着颜朔。我那个时候正好去了法国，见到了小朔。她居然就这么瞒着我们，瞒了这么多年。她居然会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和大哥，报复颜家。她让孩子姓颜，但是却让孩子把我当成亲生父亲，当成当年抛弃他们母子的人，来延续她的恨意。”
“后来没办法，大哥恳求我把小朔当成自己的儿子带回去。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小朔接受大哥根本是不可能的，太过急切，只会让当时心智并不完全成熟的小朔再次受到伤害。所以，小朔才这样变成了我的孩子。”
听着颜振耀缓缓道来一切，颜双突然发现自己的掌心居然沁出来一手的汗意。她从来没有想过，在事情的背后，居然会有这么复杂的真相。三年前的一切，她原本以为就是全部了，哪知道，那不过是三十年前的冰山一角罢了。
“于婉姝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疯子啊……”颜双忍不住的感叹，“她毁了自己的一生不要紧，到头来，还要搭上自己的儿子。居然要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延续自己的恨意。”
第三十三章
杯中茶水已凉，但是谁都没有去喝过。
整个客厅都静默了下来，颜双仍然处在刚刚接触到真相的震惊之中，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有这么多的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然而平静思考下了，许多细小的情节浮现出来，她却不得不承认，以前真的有许多地方都已经在经意或不经意间掀开过这个真相的一角，只是她从未正视过。
拓然不做声的握紧颜双冰凉的手，他知道她现在心里很乱，需要时间好好的去思考一些事情，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的陪着她。
“拓然。”
颜振耀突然开口叫了拓然的名字。拓然愣了一下，抬头眼中略带疑惑的望着他。只见颜振耀站起来，略略侧身望着他，话虽然是询问句但是眼底却没有询问的意思，倒像是更直接一些的要求。
“可以跟你单独谈谈么？”
拓然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颜振耀似乎有些话想单独给他说。颜双眨眨眼，下意识的握了一下拓然的手，拓然微微笑笑，略带一丝安抚，然后站了起来，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
颜振耀带拓然去了二楼书房，关上房门，颜振耀回头看见拓然眉间眼角还隐隐带着一抹担忧的颜色，开口道，“不用担心双双，她自己会调整过来的。”
拓然愣了一下，明白颜振耀的话，微笑点了点头，“我知道，她一直都很坚强。”
“……”颜振耀却微微沉默了一下，拓然似是话中有话，他顿了顿，才问道，“你是在怪我瞒着双双？”
“不，”拓然摇了摇头，抬头直视颜振耀，谦和中也带着一抹坚定，“我没有资格责怪您。”
“……”
“只是，有一点我很不明白。”
颜振耀看了一眼拓然，转身走到书桌前，背对着他站着，背脊挺得很直，“你说。”
“既然您早就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告诉颜朔？他从他母亲那里继承过来的恨意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为什么还要让这一切继续？”拓然抿了抿嘴角，不得不说，他还做不到完全的原谅颜朔，略略低头，他眸子略微暗了暗，“他不是一个小孩子了，很多事情，更应该要他知道真相的吧。”
颜振耀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良久之后才叹出一口气，“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们希望的不止是让他知道真相，更希望他能够接受大哥，接受颜家。我不知道婉姝究竟给他灌输了多少恨，但是我希望他可以在来到颜家之后感受到另一种温暖，至少让他知道，颜家也是他的家。真相随时都可以说，但是，小朔的性格本就随了婉姝，在感情上尤为的偏激，我们根本就无法确定当时那样突然的告诉他一切他能听进去多少、会接受多少。他的世界从来都是以婉姝为中心建立起来的，现在这样突然的告诉他婉姝一直在骗他，你觉得他的世界会不会崩溃？”
“但是……”
“我们赌不起。”颜振耀叹了口气，当年，他又何尝不是想尽了办法？他只是想一点点的将颜朔冰封的世界打开，却不曾想是这样的艰难。“小朔，是无辜的啊。”
拓然不再说话，也许颜振耀说的很有道理，他的考虑更为全面。但是拓然却怎样都无法全盘接受。
颜振耀转身，看着拓然抿住嘴角沉默不语的表情，知道他心里仍然有些抵触，心下虽是无奈，却也没有办法。顿了顿，他重新开口，“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了。”
拓然微微一怔，抬头看着颜振耀。
“已经是四五年前了吧，有一次我出去的时候，正巧碰见你和双双，应该是你陪着她在逛街吧。”颜振耀眼底居然带上了淡淡笑意，似是回忆起了以前虽然吵闹但是却很温馨的生活，“我看见你帮双双提着很多东西，还不忘夸她新衣服很好看。”
“啊……”拓然脸上微微带着恍惚，眨眨眼，半天才大概想起来颜父口中讲的是怎么个情况。颜双最喜欢的就是逛街，原来大学的时候，小归懒，从来不愿意陪她，那个时候都是拓然当苦力，陪着颜双去，顺便提东西。一次两次之后，他倒也是习惯成自然了。只是不知道颜父口中的具体是哪一次啊。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多在意你，但是后来接二连三的见到双双提起你，才多注意了一些。双双床头的相框里放着你的照片，现在好像被她收到钱包里了吧。”颜振耀笑了一下，眼底带着一抹对女儿的宠爱，只是他一向不会把这种宠爱直接展现给颜双，反而在拓然面前自然了许多，“三年前我要双双出国的时候，她一直不肯同意。当时我也猜到了应该跟你有不小的关系，只是那个时候家里事情实在是太乱。其实我承认，双双即使不离开很多事情也可以处理，但是我还是不得不顾及所有家人，双双和小朔，对我都很重要，所以我不能看他们两个再互相伤害。”
拓然没有说话，颜父所说的事情他大部分都已经听颜双讲过，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做到完全释怀。
看见拓然略微别看眼的模样，颜振耀也知道要拓然立刻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所以也没有那么在意，只是低了低头声音很淡的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等了三年。”
拓然皱了皱眉，这三年的日子，他到底是怎么样等过来的，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等……本来就是个无期的判决，如果不是毫无办法，他又怎么会选择用这种方法去赌？
颜振耀叹了口气，眼里带着一丝歉疚，“我知道你心里其实也会怨我，确实是我的错。只是……”
“伯父您不用说了，”拓然呼出一口气，笑容里带着一些无奈，“都已经过去了，以前的事情我和双双也有责任，那个时候看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往往会变得怯懦。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不会在从她的身边离开了。”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再从她身边离开。”
“……”颜振耀抬头，对上拓然很是认真的眼眸，连同那眼底的倔强和执着一同纳入眼里。他失笑——现在的孩子们，果然都长大了……
“以后，双双就交给你了。”颜振耀的语气低沉，带着让拓然不得不正视的重量，“她有时候可能会任性一些，都是让我和她爷爷惯坏了，好好照顾她。”
拓然点头，带着承诺的意味，“我会的。”
“还有一件事……”颜振耀眼中带着淡淡的请求，“双双对小朔肯定还有芥蒂，我希望，你可以劝劝她，我不需要她对小朔多么好，只是毕竟是一家人，小朔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颜家，所以……我希望你理解我们做家长的。”
拓然微微沉默，抬起头的时候却不答反问，“伯父，请问，当年的事情，颜双的妈妈知道真相么？”
颜振耀愣了一下，没想到拓然会突然问起这个，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拓然根本就是在为颜双问这件事。想来颜双肯定是把三年前的事情都告诉了拓然，而拓然到了现在却仍不忘为颜双着想，这样颜振耀心底突然变得一软，“啊，雅婷是知道的。”
“……”
“相比颜双都已经把三年前的事情告诉你了吧，其实我把小朔带回来的那天晚上就跟雅婷说了，雅婷都知道，只是没有告诉双双罢了。”
拓然抿了抿嘴唇，想起来颜双在自己母亲墓前的难过的模样，心猛的一阵抽疼。
“雅婷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早产生下双双之后更是如此。双双一直认为雅婷的去世跟小朔脱不了干系，其实，以雅婷当时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不乐观了。她只是不想告诉双双罢了，所以后来去世，双双才会觉得那么突然。”
“……！”拓然微愣，皱了皱眉，“这么说来……”
怪不得到了最后颜双说她妈妈还要她好好对颜朔，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了……
“还有什么疑问么？”看着拓然微微皱眉的模样，颜振耀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提起了亡妻的原因。
“啊……不。”拓然摇摇头。他这才发现，有些事情，远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样。拓然眼底略带歉意，毕竟是他突然提起了这个，“我会跟双双好好谈谈的。”
颜振耀点点头，脸色略带疲倦，背过身去，挥了挥手，“今天就这样吧，你跟双双先回去。说了这么多，双双也需要一个时间好好的接受一切。今天别去医院了，晚些我会过去的。让双双别担心。没事了让双双多回家住住，在外面有什么好住的。”
拓然略微沉默，之后点了点头，“我会陪着她的。”
颜振耀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拓然打开书房的门，脚步却微微顿了一下。
“伯父，最后我有一句话想说。”拓然手握着门把手，并没有离开，他略略低头，半张脸微微笼在阴影里。
“你说。”
“您一直在说颜朔是无辜的，的确，他被自己母亲的恨所束缚，明明这些都不是他的错，却要他去承担。”拓然的声音很沉，几乎一字一顿，颜振耀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略微转过身看着拓然，结果正对上他的视线，墨色的眸子一瞬不瞬，“但是，请您不要忘记，双双她也是无辜的，同样被牵扯在您和颜朔母亲的纠葛中，跟颜朔一样，双双她也没有错。”
“……！”颜振耀身体猛地一僵，却没有说话。
拓然微微欠身，“今天打扰了。”
转身轻轻关上门。
书房又恢复了沉静，颜振耀良久沉默，回过头，他望着书桌上的相框，妻子恬静的笑容，突然由心的感觉到一股无力，但是紧随之后的却是淡淡的温和的欣喜。
“雅婷啊……双双也有一个疼她的傻小子……”
心中有些杂乱，颜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等她反应过来抬起头的时候，正看见拓然从二楼下来。拓然脸上并没有多么明显的表情，这让她摸不准自己父亲给他说了些什么。
“等很久了？”拓然微笑，看着颜双眼底略带的一抹焦急，心里微微一暖。
“我爸跟你说什么了？”颜双盯着拓然看，看了半天，她终于无奈的承认，从他的表情上她什么都没有读出来。
“没说什么啊，”拓然撇了撇嘴，“还不是说让我好好对你，敢欺负你他不会饶了我之类的。”
“得了吧！”颜双一个白眼儿甩了过去，“那是我爸，你当是你啊！我爸才不会说那种话呢。”
嘿嘿一笑，拓然不仅没在意颜双的白眼儿，反而凑上前去，意味深长的道，“什么叫“我当是我”啊？你的意思是，将来我们女儿带着男朋友回来，我会这么说？”
“……”颜双嘴角一抽，真不知道该夸他想的远还是骂他脸皮厚，满嘴跑火车的什么都敢说！气不过的打了他一巴掌，她却没舍得用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他她自己也会疼！
她自我麻醉，却抵不住脸颊微微红了。
“别闹，我爸到底说什么了？”拓然一直抱着她，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她想好好跟他说话都费劲。
拓然无奈的笑，“真没说什么，他让我好好陪你，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就不要去医院了。别担心你伯父，他说晚些他会去医院的。”
“真的？”颜双皱了皱眉，满脸的不相信。
“真的！”拓然一字一段，很是无奈，顿了顿，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把你钱包给我。”
“干嘛啊？”颜双疑惑不解，但还是从包里翻出来钱包递给他。
拓然不说话，只是打开她的钱包翻看，终于在钱包的夹层里翻出来了一张照片，上面的他被摸了满脸的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