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桂看了一眼紧闭的西侧殿的殿门,直接引着锦书进了东侧殿。
轻轻推开东寝殿的寝殿门,庞桂垂首站在门口。“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如若没有,庞桂就告退了。万岁不喜欢伺候的人多。”
锦书朝他摆了摆手,庞桂无声的掩上了殿门。
这就是皇帝的寝殿。
脚踩着的地面是澄泥黄砖,铺的严丝合缝,殿里虽燃着灯火,但光线不是很好,朦朦胧胧中有一种不真实的幻感。迈步向里,踏着硬实的金砖地面,又见一道朱门,再进去,地上铺着软绵绵的松茸痰,踩在上面轻飘飘的。
左一道右一道的幔帐掠过脸颊,越向里走越是昏暗,终于瞧见了皇帝的龙床。朦胧的光线下,锦书有些好奇的细细打量着那宽阔的有些过分的龙塌,硬木雕花的床罩,两侧高高挑起的床幔,顶上垂着金色流苏。床头三尺的地方一只形状古怪的铜兽张着大口,看形状似是龙之九子里的狻猊,细细的青烟从狻猊的巨嘴中冒出来,弥漫一室,那正是皇家用的熏香。
兜头兜脑的香气把本来就有些头晕的锦书熏的更是昏沉,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晃了晃脑袋,影绰绰的看见一道落地的长幔帐半遮半盖的露出四条椅子腿,锦书赶紧奔过去,这会子晕头晕脑,得赶紧坐下来休息一会。
屁股沾到椅子上,就感觉到触感不对,还未及回头,那把椅子已经迅速的移了位置。锦书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抬头——那把椅子上坐了人,正是影帝。
从锦书一进殿门开始,所有的举动都被收进影帝的眼中,他比她早一步进了东边的寝殿,正襟危坐,正是为了等她。只是,那女人有些迷迷糊糊,一头撞进内殿不说,东张西望了一会子,愣是没看见椅子上还坐着一个大活人。
“皇,皇上——”锦书屁股着地,摔得坐实,心里火气,不知道谁暗算自己,抬头定睛一瞧,愣了愣。这个皇帝怎么神出鬼没的——
其实,东西两侧殿之间在寝殿内的构造是相通的,但外部又都有独立的大门,庞桂领锦书走的是外侧的正门。锦书当然不知道,里面是另有连通的。
锦书准备起身,硬邦邦的地面上有些冰冷。想起还未及起的工夫,影帝的脸已经放大在她眼前,身法动作快的离谱。
“这个东西——四年前,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影帝的手里捏着一只金凤钗。两颗极罕见的黑珍珠点缀的凤眼,此钗凤头与凤尾环接,连成一个优美的弧状。凤尾纤细如羽,均是用金丝弯成圆形,每一只尾羽的末端均点缀着一颗上好的绿宝石,做工之精巧,用材之奢华,一看便知是出自皇宫之物。
锦书瞪眼看了半天那钗,又听影帝说到四年前——莫非是——心里有些疑惑,伸手想拿过那凤钗仔细辨认。
手伸出去,空悬着——眼见那只拿凤钗的右手突然换成了左手,眼前的右手猛然伸长,一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铁钳似的紧紧的掐在锦书细嫩的脖颈上。
皇帝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锦书连一点招架都没有,很快,她的脸就憋的通红,那只大手按住她,本来是坐在地上的锦书此刻已经变成半躺的姿势了。双腿根本用不上劲,锦书只得拼命用双手掰着那只铁爪。
“说——你从哪里得到的?”阴鹜的眸子里已经满是凌人的杀气。
饶是锦书有着满身的功夫,可是在这样的情态下却半点用不上,牢牢的被人治住。看眼前的影帝似乎已经杀性大起,就像是被一种狂热夺了心智一般。锦书别无他法,只得使劲挤巴着眼,努力让眼里流出一点泪水,左手不断点指着自己的脖子,用这个手势告诉眼前的疯子皇帝,要听实情得先把手松开。
锦书的提示终于起了作用,皇帝松开手。“说——不说清楚别想活着出去!”
锦书赶紧缩回自己的脖子,使劲揉了揉颈下,透了几口气,稳住神。“皇上的这个凤钗若是四年前赤花宫交上来的,那便真是锦书得的。”
“是从哪里得的,是谁交给你的?”皇帝听她开口承认,忙急切的追问。
“此钗是在一位美妇人的头上戴的,那妇人在一具黑色棺木里。锦书因为偶然的原因将棺木打开了,所以看见了此钗。”
“那棺木在什么地方?那馆中的人呢?”一双大手又突然伸过来,这次不是掐脖子,是抓住了锦书前心的衣服。
“棺木放置在我居住的无极谷里,后来我住的地方都被火烧了,什么都没有了。”因为这皇帝莫名其妙的反应,锦书也不悦,说话也没了好语气。
却不知,她这句话一说,更惹起了影帝的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那她的转魂丹呢?她的转魂丹在哪里?”
前襟的衣服“叱啦”一声,已被影帝手中强大的力道撕破了。锦书被衣帛撕裂声敲醒,心里有些惧,这皇帝大伯果然不是好相与的,还是趁机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吧——锦书仰躺下,以脊背着地,头稍抬,脚跟用力点地,沉气丹田,身子平躺着滑出三四丈远。随后,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掉头一个紫燕凌波,向门外飞去。
锦书的轻功经过几年的磨练,即使不是登峰造极,也算是上乘之中的佼佼了。从滑行、挺跃到掉转头,速度、身法,堪称一绝。
但是,锦书没有料到,她的全力一搏,在影帝面前,完全是小儿科。她那一手凌波的步伐还未来得及施展开,影帝庞大的身躯就如山一般挡在了她的前面。将她的身体轻旋了一百八十度,手一提,锦书就像一朵飞絮,飘落在龙榻上。
影帝的身手鬼神不及,在这样的人面前作任何的抵抗都没有用。可是,没有用也要抵抗——因为接下来这个皇帝大伯的举动太疯狂了。
影帝疯狂的扑到龙床上,不断的撕扯着锦书的衣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在哪里?在哪里?”
在锦书的全力挣扎并不断的抵抗下,她身上还是被剥去了大半的衣服,只留下关键部位的几片稍能蔽体。
“你告诉我,她身上的转魂丹在哪里?”疯子终于安静下来。
“什么转魂丹,我没看见,我拣来的东西赤花不是都交给你了吗?”皇天在上,我丘锦书只是无心的焚了尸,又捎带捡了点外财,又不是谋财害命,也不用这么惩罚我吧?
这时再瞧,影帝一身的暴戾已然不见,脸上现出一抹柔情。“当日,你可看见一个五彩旋状物飞出来,它落到哪里了?”
这下,锦书总算明白了,折腾半天,这就是疯大伯说的转魂丹了。
“有的。那古怪的东西不知怎么飞进我身体里去了,肯定就是皇上说的转魂丹了。不过,我现在还不了皇上,等什么时候它自己飞出来,我一定亲自送还到皇宫里。”早知道这些都是皇宫里的宝贝,她就少点好奇心,别犯多动症好了。
不过,皇帝大伯看来对那棺中女子的确一往情深,可是那女子怎么又被父亲藏到山谷里去了,看来,皇家兄弟也喜欢搞个三角恋情。江山美人,自古不都是如此的?
第一一三章 变(一)
“她的十世转生,就是你——”
专注而热烈的视线紧紧锁住锦书,从上而下,掠夺走她身上的每一点印记。两只粗壮的手臂伸过来,捆住柔若无骨的身躯,喃喃低语。“无极仙境,十世转生的,竟是你——”低声自语,继而饮泪狂笑。“无极仙境——好个无极仙境——赤花误我!”
在影帝的怀中,锦书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这个人,忽而哭,忽而笑,忽而狂暴,忽而温柔,变脸快的让人难以应对。
“尤,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你。你是我的。”男人的低语声钻进锦书的耳朵。臂上加重的力道宣布着一种占有的权力。
这时候,锦书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那个转魂丹钻入她的体内了,而这个皇帝大伯因此认定自己是他心爱之人的转世。
转世不转世的说法锦书也不敢确定,可现在问题是,他是她的大伯,是风烈国的皇帝,除此之外,她对他的了解等于零,总不能横空就被皇帝认定成心爱的女子了吧?况且,那心爱之人的身份还是自己的亲侄女?这也太荒诞了。
龙床卧榻上,锦被未铺,帘帐未掩,撕破衣衫半身裸露的女子乖顺的依在皇帝的怀中,在任何外人看来,这绝对是君恩浩荡,情意绵绵。谁知锦书的心里却是翻来覆去的在想,考虑如何张口说第一句话,拉开和皇帝的距离。
锦书的脸就贴在影帝的胸口处,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心跳,“怦怦”作响,急促有力。静默的时间,幔帐外,高高的金色圆拱形烛台上的红烛无声无息的燃着。寝殿外有打更声传来。
“皇上,锦书有话说——”头靠在臂弯里,因为紧张而僵硬的四肢都被束缚的有些发麻了。因为不知道这个姿势还要保持多久,锦书被迫开口。
“什么?”影帝撤回一只胳膊,另一只仍然圈着。神思恍惚,刚才不知是神游到何处去了。
“皇上,锦书刚才在想,不知那棺中是何方女子如此幸运,能得皇上牵挂如斯?锦书与她自是不能相提并论。如今被皇上宣进宫,负责编制风烈国志,千头万绪正不知从何处着手?”被皇帝一通折腾,锦书的脑袋也不昏了,精神处于高度紧张兴奋状态,一心想着要迅速摆脱这个让自己无法控制的困境。
影帝深深看了锦书一眼,终于松开了另一只手臂。
一下子从一个暖烘烘的怀里离开,又穿的如此清凉,锦书鼻子一酸,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飞沫四溅。君前失态,追究起来,那可是死罪。她揉了揉鼻子,为自己的失态解释。“今早有些感冒了,本来说晚上睡前要喝些姜水,可是还没来得及吃呢。”
皇帝抓过龙床上的缎被,双手扯开,一条双人被严严实实的裹在了锦书的身上。被中有着一股清香的药气,只一小会,锦书便睡着了。那锦被中原是有着催眠成分的药。
第二天,日上三竿,锦书才醒过来。睁开眼,是笑眯眯的春晓的脸。
“娘娘好睡啊——”春晓贼笑兮兮。
“娘娘这一觉,可把咱们折腾的不轻呢——”雨柔在后边接着话音。
“怎么啦?我睡觉梦游了吗?”锦书不解。
“娘娘是没梦游,可是啊——”春晓嘻嘻笑着,“咱们的万岁昨晚却梦游到沁心阁里来了。”
“是啊,当时,我和云惜都睡下了,春晓姐姐和归头领没睡,结果,万岁抱着娘娘进来,吓得我们几个魂都飞了。”云惜说着,还连连用手拍着胸口。
经她们一提起,锦书也想起昨夜的那一幕幕场景,疑惑、惊恐、愁闷一股脑堆在脸上。“皇上抱我进来的,他说什么了吗?”
“皇上啊,怕娘娘着凉,把您裹在了被子里送来的,当时谁也没跟,就皇上自己个来的,也没说别的,就让我们几个好好照顾您呢。”春晓看锦书不像开心的样子,也敛了笑容。
“侍寝的女子皇上从来也没亲自送回宫过的,我看,娘娘是深得陛下宠爱的,将来主掌六宫……”雨柔兴高采烈,没注意到锦书的神态变化。说着说着,看锦书忽然冷眼看她,吓的浑身一激灵,话憋回去了。
锦书坐起身,感觉四肢酸软,鼻子倒是不酸痒了,可是浑身乏力的很。春晓和雨柔两个人伺候锦书穿衣、洗漱后,御膳房的副总管带着几名御厨亲自送了早点过来。手指着身后的两份送餐盒里的饭食说:“娘娘,这里是北方的早点膳食,共有六色主食,两道辅餐,一份淡粥;这里是南方的早点膳食,共有八色主食,三份羹汤。您先尝尝,喜欢哪样您就吩咐,奴才给您做。”御膳房副总管,管着后宫除皇上皇后以下的所有后宫妃子的膳食。
御膳房这里还没走,御医馆里齐齐的来了三位御医,一位是六十多岁的老御医,还有两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给娘娘请安——娘娘身体违和,是属下们失察,耽误了娘娘的病,请娘娘恕罪。”一进门,三个人跪倒磕头。
这边三位御医的头还没磕完,内务府又来人了。一队小太监,各人捧着一匹丈许的布匹。布匹颜色鲜艳柔和,但并不刺眼,可见风烈国染房的手艺已经是相当有水平了。
“娘娘,您若看中哪几匹布的颜色,就在布上画个圆圈。”内务府的头领大太监低着头,等着锦书选布。
这一大早上,沁心阁又是无比的热闹,御膳房、御医馆、内务府,送走一批又来一批。流言传的也飞快,都说史官娘娘极想侍寝,结果隐瞒了自己生病的事实,惹怒了皇帝,最后寝也没有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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