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音沉默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好,就依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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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的曙光初露,在小院里的几个人静坐了一个时辰当作休息。巧巧换了衣服,因长久的哭泣使得眼皮肿胀。孟婆和大黑的尸体已被他们临时安葬,那二十几具官差尸体也被他们连夜扔进了孟婆江。
孟婆江,孟婆江,如今孟婆却死了,锦书不禁一阵阵的恻然。
看巧巧似乎是对假面动了心,到底该怎么安置这个女子呢?锦书心里踌躇,与假面不是很熟,自然也不好意思去问他这些事情。
那不如——
廿朝安见锦书隔着几个人站在老远的位置招手喊他,莫非是要对他说悄悄话吧?立刻兴奋的几个弹纵到了锦书身边。
“锦书,我——”廿朝安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很多话都想对她说,可是这个时机不对这个场合不对这个氛围也不对。
“廿朝安,我求你件事。”锦书表情严肃,不是跟廿朝安打闹扯皮。
“好,锦书求我,不要说一件,就是一千件一万件也没问题。”廿朝安见锦书似有正事,毫不犹豫的答应。
“你去问问晚秋蝉,他是否真有喜欢的女子了?”锦书趴在廿朝安的耳边,小声耳语。
本来兴冲冲的廿朝安脸上的兴奋顿失,笑意全无,从晴转阴,很快就是阴云密布。“我不去,要问你自己去问。”气闷、苦涩、情愁,一股脑的蹿上廿朝安的脑袋,锦书啊锦书,为何你这般折磨我?既然你钟情二哥,也不要这般亲口告诉我?回头望了一眼自己二哥,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和锦书这边,见他回头望过去,竟冲着他挤了挤眼。
怕是你早就等着这个机会呢?廿朝安愤愤的想,自从在孝义郡梅花客栈见了锦书的第一面,二哥的心里就藏了心思,若不然他干嘛非要紧跟着自己,一路追着锦书呢?越想越郁闷,独自走出院落,一个人去散心。
锦书见廿朝安如此态度,不但不帮忙。还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了,心里也猜想他大约是想的多了,现在看来只好自己去问了。
晚秋蝉见锦书笑眯眯的看自己,大踏步走过来,“锦书,你有事吧?”
“晚秋蝉,我觉得巧巧挺可怜的,那个——其实——我看她挺喜欢你的,你家八成也是富贵人家,要不然你收回去当个丫鬟啥的也不错。”锦书皮笑肉也笑,这样拉媒保牵的活她还没干过呢,有些不太好张口。
“锦书,你是想让我收了她做内侍?呵呵。这可不行。一呢,她出身寒门,二呢她已被破身,三呢,我可不是随便收人的,不合规矩。”晚秋蝉并不生气,摆出一、二、三个理由拒绝了。
你家做什么的,这么多规矩?连做个侍寝的也讲究个出身,锦书翻了晚秋蝉一个白眼,你就白活吧,忽悠吧——
“锦书,我们一路不能带着巧巧,我看不如让她去古云郡吧,或者可以留在云居。”流行云看锦书面对巧巧愁眉苦脸的,必是不知怎么安置她。
“不好,我们目前杀了那么多官差,若是她留在郡侯家,怕是会给郡侯带来麻烦,就去书局好了,我修书一封,叮嘱如烟照顾好她。”
对巧巧把自己的身份说穿,又说要让她去书局帮忙,巧巧既悲又喜,悲的是本以为金公子喜欢自己,她终于可以找到依靠,却没想到原来她也是女子;喜的是这个女子竟然就是她一直在心里崇拜着的锦绣书局的丘锦书。悲喜之下,两行清泪重又滚落。
“家破人还在,巧巧,你安心去吧。记住,女子只有自强自立才能真正赢得自尊和爱情。”锦书语重心长的对着巧巧说道。
这话立如响锤般敲在了扈巧心的心坎上,从此之后她苦学立志,竟替锦书撑开了锦绣书局的一片天。
事不宜迟,在锦书的催促下,巧巧立即携了锦书的书信撑船往古云去了。
此刻,廿朝安站在琼江边上,苦想着自己与锦书的三年相识,一时苦乐参半,难以自抑。情之一字,果然不深在茧中不知其滋味。
忽觉身后有异动,伸手一抓,抓住一个泥球,捏碎泥团,里边是一张字条:请流行云、冷罗煞、玉面狐、晚秋蝉四位公子一炷香后到凉寮城西八角山下树林,切记只你四人。
瞧身后来人已然不见了影踪,廿朝安不敢耽搁,转身回去通知。
第七十六章 身世(二)
两颗稀疏的晨星挂在西侧的天空,淡淡的墨色氤氲开来,是一个半晴半阴的淩晨。
晨气吹过脸颊,裹挟着江面的水汽,锦书贪婪的吸入一口湿润的凉气,又慢慢吐出,如此反复几次,不觉间化解了胸中积压的莫名烦躁的情绪,精神也为之一振。
此刻,身边只有一个黑子,仰望着天空。“黑子,你觉得十年以后我们会在哪里?”
突然问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黑子没有说话,她也不再说话,沉默的对坐着。
那几个男人突然出去了,不知道去做什么,锦书没有问。
门口,一个人走进来,赫然戴着白色的面具。
他迈着缓缓的步子进了院子,沉稳而有力,周身不带丝毫的敌意,锦书立刻站起,迎着他的眼睛望过去,那一双眼神热切、执着、充满温柔的爱怜,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的跳动——
他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拿下来,一张眉目分明的脸,端正的五官,嘴角挂着笑,眼内溢满着锦书并不熟悉的慈祥。
“干爹——”黑子突然跪在地上,很干脆很响的磕了三个头。
锦书惊了,干爹?黑子叫他干爹?那么,他——就是自己的爹吗?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身边,戴着白色的面具,还和自己交过手的人真的就是她的爹了吗?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与父亲的相见,无数次设想了她和父亲相拥而泣的镜头,可是,当这个陌生的男人成为她的父亲的时候,锦书心里突然本能的抵抗着,身子蓦的向后退了一步,这怎么可能呢——
风之音上前扶起黑子,“成直,起来吧。”
看着锦书对自己的抗拒,风之音苦涩的心中盛满内疚和痛苦,对着锦书站直身子,声音略微发颤:“锦儿,我是爹爹。”
“——我不信,你凭什么说是我爹爹?”
爹爹,父亲,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啊——该相信他吧?既然黑子认了他,他又亲口说出来了,那么就该是真的。可是,锦书心里就是难受,无父亲疼爱的孤独的日子连同曾经从继母那里受到的委屈一起都涌上了心头,既然是她的父亲,为什么抛弃她?为什么不能保护她?为什么让她和兰儿、黑子三人亡命奔波、四处流浪?
“锦儿,爹知道,你一定是在心里怨恨我吧?怨恨这个父亲什么也不能带给你,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爱护你,可是,你可知道,爹爹也是身不由己呀——”风之音讲述起那些往事,那些在他心里藏了很多年的旧事。“锦儿,你一定还不知道你自己的真实名姓吧,你姓风,全名是风之锦,风是风烈国的国姓,这还是你祖父起的名字呢,你祖父说,皇家的女儿当如锦,华丽的成长并应有着美丽的人生。当今的皇帝是你的大伯父。皇位之争的残酷你或许有所了解,我是失败者。不过,好在我还活着,还能看见你长大成人。”
这些话让锦书怔住了,她是一位郡主,是王爷的女儿,可是,她所经历的那些该怎么解释?
“我们家还有什么人?”锦书问。既是皇家的女儿,不会落魄到如此地步吧?
“只有你和我!你自幼痴呆,满一岁时朝堂变更,你伯父坐了皇位。不久,我们家被莫名的江湖人士屠杀,只有你,因为呆傻,不知哭闹喊叫,躲过了那一劫,后来我听人言将你带在身边,留在了无极谷。你可记得你出谷之日曾被赤花宫捉住,当日正是为父救你们三人出来的。”风之音回答。
“你是赤花宫的人?”锦书回忆起出谷当日遇到的危险,原来那位恩人就是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你要留在那里?赤花为什么抓我?”
“我留在赤花宫是因为除了那里我没有地方可去,皇帝也不准我去,赤花要抓你也是受了皇帝的指派,这种指派是暗中的,赤花宫本就是皇帝在江湖的势力。如今,赤花买通了凉寮的周霸山,但是这次失败他还会有下一次的谋划,所以,你凡事要小心。”风之音说完,轻声叹了一口气。“若是有朝一日,他抓到了你,你要记住,他要什么你便给他,不要与他为敌。”
风之音的话在锦书心里翻腾着,父亲没有明说,但她听出来了,他是被皇帝软禁了,根本没有人身自由。那么,在这样的窘境下,父亲为他做的已经不少,有的甚至还冒着生命的危险。再次望向那张脸,上边挂着长途奔波的疲倦,棱角分明的下巴上冒出一层短髭,他的脸已经几天没有整理了。
锦书心里发酸,眼眶一红,纳身下跪,“不孝女儿风之锦给父亲叩头!”这几个头是感谢父亲含辛茹苦的十年养育,是回报父亲舍身救女的深沉情怀,是骨肉亲情的浓缩,是血浓于水的见证。
“锦儿——”风之音疾步上前扯住锦书的胳膊,拉她起来。“我的锦儿懂事了,长大了,以后,我就放心了。”
此刻,风之音的心里激动万分,这么超凡出众的女儿,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为她,就算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
在这个江边僻静的小院里,锦书和父亲终于有了一次短暂的相聚。当风之音微笑的谈起锦书的娘亲,谈起父皇在世时他们曾经的幸福,谈起无极谷里偶尔的小聚,也谈起了谨慎勤快的兰儿,唯独没有谈到的是父亲在赤花宫里的日子。
锦书默默的听着,从那些话语中她清楚的感觉到父亲的爱——他很爱她,也很疼她。在这个世界上,原来她还有一个疼她爱她保护她的亲爹爹。
黑子始终站在锦书的旁边,今天干爹对锦书说的这些他也是第一次听闻,内心的震撼不能言说,原来干爹是王爷,原来锦书是郡主,他曾一直以为干爹仅是赤花宫的一名头领,却原来——
和锦书一起送走了干爹,黑子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
干爹临走时偷偷对他说了一句话:记住,以后无论遭遇了什么,都不要去对抗皇帝。
第七十七章 锦书戏五男
一条崎岖陡峭的山路从山脚下漫延直上,山势不高但很险,这条被人为践踏出来的山路窄巴的很,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行。六人前后拉开,在山路上穿行。
翻过这座山,前边还有一道山梁,再翻过去就出了凉寮郡了。几个人均有良好的轻功功底,从山脚一路向上,行进起来并不费力。
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了解了自己的身世,锦书终于有了澄明的心境,尽管她与父亲的相聚是短暂的,尽管父亲还活在皇帝的阴影里,尽管她的前路也不可能平静,但锦书坚信,明天她与父亲会有更多共享天伦的机会,锦书是乐观的,这种乐观来自于她的自信,她的能力,来自于她努力之后享受到的成功。
心情格外的轻松了,行在山路上,轻哼着欢快的小调,看苍山翠柏满目葱绿。锦书的前边是流行云和黑子,身后跟着廿朝安、冷罗煞、晚秋蝉;但奇怪的是,今晨,父亲走后不久,回来的四个男人一个比一个沉默,脸色也一个比一个凝重。启程上路到现在,几个人都没有一句话。
男人总有自己的事情,他们不愿意说,女人就不当问,这是《红颜至宝》里的一条男女相处之道,可是锦书还是想弄清楚,到底他们心里装着什么事。行云师傅倒罢了,本来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冷罗煞不多话也是一贯的,晚秋蝉和廿朝安也变得沉默寡言就有些不太对头了。
锦书的心情很好,步伐都是欢快的。这样闷着走,也实在太无趣。
“哎呦哎呦——”锦书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肚子,表情痛苦。
行在前边的流行云骇了一跳,一手迅速搭住锦书的脉搏,皱眉道:“奇怪,无中毒迹象啊?”
廿朝安蹲在锦书前面,观察着她的脸,“锦书,你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今晨喝的白开水,还是吃的那些烧饼,并无杂物。”黑子赶紧否定。
“哎呀,你们急什么?我看她准是来了天葵,怕是昨夜没休息,又被夜里的寒气打了身子,所以才会肚子痛。”晚秋蝉十分在行的朝着几个男人解释,“煮些开水,泡两片生姜就好了。”晚秋蝉说的极轻松,却遭来来几个人的白眼,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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