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林说,我今年才当镇长,名义上主持全盘工作,全力负责的只有扶贫开发这一块,无功不受禄,钱你还是拿回去,这可是你们的血汗钱,生命钱。
吴兴财点头说,血汗钱、生命钱,你说得对,韩镇长,只有你理解我们,有你这样宽宏大量的镇长领导和支持,我们煤矿今后会有更大的发展,作为支持,你就应该收下老百姓的这点心意。
韩江林坚决拒绝,说,这不是你们的心意,说得不好听是剥削,谁愿把血汗钱白送人?
吴兴财忙说,不是白送,是感谢领导支持。
韩江林说,钱你收回去,其它话说多了,说白了就不好听了,如果你不收钱,热带团鱼我就不去参观了,以后你也别来找我。
吴兴财无奈,只得把钱放进上衣口袋,对韩江林的态度恭敬了几分,说,韩镇长,我们做得不对,你多多原谅。
韩江林心说,这话你算说对了,我收了你的钱,被你钓上了,以会就会被牵着鼻子走路了。他尽量镇定情绪,和吴兴财一起上兰芳酒家时,问叫了孙书记、刘主席了没有。
吴兴财说,没有,大家的意思想和镇长单独一起。
那么好的热带鱼只请我一个人参观不够意思吧,有缘在一起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韩江林说,以后你们吃饭尽量少到兰芳酒家,因为她是我姑妈,省得外人说闲话。
兰芳家刘院长是我们的恩人,家里老小生病,哪一个不是经过刘院长看好的?吴兴财说,韩镇长不必多心。
吴兴财这话倒让韩江林觉得有些自作多情,脸微微一热。
热带鱼的话题果然让所有的人都感兴起,席间,刘永键和孙浩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碰杯、喝酒,谈笑风生。韩江林看着眼前这情景,心想,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还以为他们相处非常和谐呢。这倒让他想起一句话,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注重思想,生活讲感情,工作上的对手并非一定是生活中的敌人。生活方法是生活教会的,如果想在仕途上走得更远,只有不断地向别人学习,向老同志学习。
晚上,韩江林兴奋地在电话里向兰晓诗说起股份分红的事情,兰晓诗问他当时的想法,韩江林老老实实向妻子承认说,厚厚的一撂钱摆在面前,心里确实有些激动,我还真没想到镇长还有人送礼。
兰晓诗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就是一个缺心眼的人,除了关心自己的事情,从来不去想身外的事情。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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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江林说,你这不是骂我自私吗?好像我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教徒似的,除了读书声之外,风声雨声都不会入耳,你还找我干什么?
兰晓诗调皮地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一点纯。
韩江林生气道,唉,纯可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词,你怎么用到你老公身上了?
兰晓诗没有接韩江林的话,说,你的纯让我放心了,上了一定的位子,遇到的诱惑也就多了,你还能保持一点纯的心思,说明你不受物质所累,孺子可教也。
韩江林称了一个舒服的姿式躺下,懒洋洋地问,哎,我还会遇到什么诱惑呢?人们常说五子登科,今天是票子、明天会不会有女子、车子房子和,韩江林脑子蹦出孩子的字眼,心里格噔了一下,把喉头的话咽了回去,怕伤了兰晓诗的自尊心,愣愣地出了一身虚汗。兰晓诗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格格地笑着说,你就好像在大厅里用餐的人,看着高级的客人纷纷走进包房雅座,不由自主地猜测雅座的客人究竟吃什么高档的东西,我可以告诉呢,他们和大堂里用餐的客人吃一样的菜,或许是更便宜的素菜,吃的样子更不雅呢。
韩江林说,吃五谷杂粮的那点吃相我都知道,进雅座不过代表一种地位,世俗又强调这种地位,人们便趋之若鹜。
兰晓诗说,你别羡慕别人坐雅座了,星期五你上南原,我陪你进一回雅座,帮你了一桩心愿。
韩江林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地位有时候能够带来意想不到的优势。
兰晓诗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心事,直爽地说,有什么事你就说啊,还跟老婆打埋伏?
韩江林简单地把党委会关于码头改造的事说了。兰晓诗说,我当是什么大事情,这点事情还向老婆诉苦啊。
韩江林苦笑了一下,你就别笑话我了嘛。
兰晓诗说,你是党委副书记,副职的定位就是配合正职,你有不同意见表达出来,这是你的义务,至于采不采纳,那是正职的事情。
韩江林说,要做一点事情,没有话语权和决策定权还真的不行。
兰晓诗说,这是下一步的事情,你要学习有智慧的长跑选手,不到最后冲刺的关键时刻,要韬光养晦,保持体力。
韩江林说,老百姓说宁不鸡头,不为凤尾。
兰晓诗恼了,谁愿意永远当第二,不是在说争第一的手段吗?假定一种环境条件,南江将是你一辈子生活的地方,争决策权可能就是最终目的,但生活终点不在南江,它只是人生的一个过程,决策权不过是一种手段,既然只是手段,没必要为此付出太多,是不是?
韩江林说,这道理我懂,但我可惜南江这块老码头,它在清水江流域是独一无二的。
兰晓诗正色道,江林,你听好一句流行语,动什么别动感情,我们决不能因为感情而影响目标的实现。
放下电话,韩江林走到窗前,俯瞰铺满星光的码头。停泊在码头上的航船灯火明灭,江河远处,几点渔火在水面上游走。
江山依旧山,几度夕阳红,韩江林忽然想起这句歌词,轻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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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江林赤着脚从田坝村走回镇政府,进了刚刚装修一新的办公室,觉得自己不拘小节的行为与豪华的办公室不协调。穿着拖鞋门口水池冲了腿上的泥巴,回到办公室穿上袜子皮鞋。
韩江林坐下来写今天的工作日志,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刚才的形象让晓诗看见,晓诗肯定又对他一通批评了。兰晓诗多次批评了韩江林赤脚露腿的行为,韩江林开始感到与兰晓诗有了一些距离,毕竟门不当户不对,在兰晓诗面前产生了一点儿自卑。韩江林曾经用袁隆平不拘细节的行为替自己辩解,说一个真正的科学家关心的事业,一个平民百姓关心的是自己的生活细节。兰晓诗严肃地正告韩江林,人们对科学家的评价是以事业为标准,而对一个公务人员,社会的评价标准是以他的形象。
形象。韩江林有随手在纸上练字的习惯,随手写下这两个字时,想起了关于张胜波的前任镇长的故事。这位镇长也姓张,被人称为泥腿张,这位泥腿张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形象。为了在领导面前表现泥腿子形象,他在宿舍里准备了两双皮沾满泥巴的鞋,一双皮鞋一双雨,上面的领导下来检查工作,张镇长事前回避在外,等领导来到政府,办公室秘书打电话找他,他便穿着事前准备好的鞋子,并在上面洒点水,造成他刚才田间地头赶回来的假象。他的泥腿子形象确实蒙蔽了许多不明真相的领导,泥腿张先后被评为省优秀党务工作者,省优秀公务员。熟话说,走夜路多了也有遇到鬼的时候,泥腿张只会搞表面文章,长期忽略具体工作,终于栽倒在一位认真的领导面前。一位副市长到南江检查造林工作,泥腿张飞沫四溅地介绍南江的造成情况,副市长信眼睛不相信耳朵,便请泥腿张带路上山查看具体情况。泥腿张带副市长爬了几座陡峭的山坡,看到肥胖的副市长气喘吁吁,挥手遥指更远的山坡说,南江新造的林地在山那边,有好几千亩。副市长没有说话,请泥腿张继续带路,泥腿张见无法再欺瞒副市长,只好乖乖承认了错误。此事被副市长在后来全市造林总结大会上批评,一度成为南原的新闻。人们遇到造假的事情,便模仿泥腿张的语气说,新造的林地在山那边,有好几千亩。
这虽然是一个笑话,韩江林从中看出了为政的道道。一个干部树立什么样的形象至关重要,虽然一个干部的形象与自身的素质和性格,乃至于责任心有非常紧密的关系,如兰晓诗所说,树立一个什么样的形象有可能对将来的前途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孙浩在工作中重任务的安排部署,过程中的督促和检查非常不到位,至于事后的总结根本没有。没有事后的总结,自然缺乏对工作进展的了解,更缺乏全局性的把握。韩江林只能通过和入村干部交谈了解情况,悄悄做好补台和补位的工作,上级领导检查时不至于弄得措手不及。
自己以后要树立什么形象呢?韩江林陷入了沉思之中。
为了回避与管得具体的孙浩的冲突,韩江林名义上仍然主持镇政府全面工作,但具体工作均分摊到几位副职身上,韩江林主要负责扶贫开发,真正的工作重心则放在茶场上。围绕着天华山的开发,在推广茶叶种植面积的基础上,在海拔一千五百米以上的温湿山地试种红天麻。红天麻市场价格两倍于白天麻,去年红天麻的引进和试种获得了成功,试种的两户农民增收五千多元,今年有更多的农户自愿加入红天麻试种队伍。从工作需上出发,韩江林只能当一个不折不扣的泥腿子干部,这样才能贴近群众,更好的搞好科技扶贫,为老百姓的增产增加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泥腿子形象一旦定位,在干部和上级领导眼中定型,不利于韩江林以后向更大的方向发展,从这个意义上,韩江林又必然摆脱泥腿子干部形象。
笃笃,门轻轻而犹疑地响了两声,仿佛一个女孩怀着羞涩的心情敲响心仪男孩子的大门。进来,韩江林调整了一下矛盾的心情,用欢悦的声音高声说。
门推开了,来人是镇纪委副书记刘全礼,他畏畏地看了韩江林一眼,目光随即像怕羞的大姑娘似的滑向窗子,恭敬地弯着身子朝韩江林点头哈腰,嘴里嘿嘿的笑着,算打招呼。
坐吧,韩江林暗示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刘全礼屁股怕烫似的落在椅子上又弹了起来,然后轻轻落座,忐忑不安地看着韩江林,手里一撂发票在瑟瑟地抖动。
韩江林用了礼贤下士的关怀语气,有什么事吧?
刘全礼战战兢兢地说,韩镇长,能不能给我报销这些发票,我垫钱出差,好几年没有报销过了?
韩江林接过他递过来的发票翻了翻,每一张旅差表和发票镇长都签了字,韩江林感到奇怪,张镇长不是签字了吗,怎么没报呢?
刘全礼解释说,字是签了,每一次财务都说没有钱,可别人干部都能服销。
韩江林心里明白了。刘全礼曾经是白云提拔最早的副区级干部,在南江分管政法时,有一次和派出所的同志一起押送犯人上县城,那时南江到县城不通车,先由水路坐船到柳湾镇,再由柳湾走路到县城。木船途中停泊等客时,派出所的同志进村办事,让刘全礼看好犯人。趁刘全礼不注意,犯人挥拳砸翻在刘全礼,跳水游向对岸逃跑。犯人逃跑在当时是极为严重的政治事件,刘全礼因此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红极一时的刘全礼从此一蹶不振,稍后提拔的干部因为曾经嫉妒刘全礼,纷纷冷落他,把他凉在一边。撒区并乡后,虽然给他保留副镇长的位置,他的政治命运却江河日下,同时期提拔的干部已经到了副县乃至正县的位置,刘全礼落到了纪委副书记的岗位上。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在南江干部的眼中,曾经威风一时的副区长连一般干部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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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江林说,签字了你找财务报啊。
刘全礼苦笑了一下,韩镇长,财务老说没钱,没有办法才来找你啊,听人说签字是有讲究的,有些签字能报销,有些签字不能报销,镇长和财务室事先有约定,并不是所有的签字都能报销。
韩江林在政府办当秘书时,曾经听说过县长签字有讲究。因为白云是吃饭财政,入不敷出,据机关内部传言,县长和财政局长事先有约定,一种是语言约定,县长拨款分三种情况,县长签“请财政局拨款XX元”,这种情况财政局如拨给;县长签“请财政局研究拨给。”这种情况财政局一般拨给报告数额的百分之六十至八十;县长签“请财政局研究拨给”,这种签字一般意味着报告将石沉大海,如果遇到与财政局长关系好,得能在稍后的时间内得到部分拨款。一种是用笔的约定,如果用炭素笔在报告上签字,这笔就是铁板上的钉钉,如数按时拨款;如果用圆珠笔签字,报告上要求拨款的数目和时间会大打折扣。刘全礼曾经当过副区长,自然明白其中门道。韩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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