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晋平点点头,我只是打一个比方,你们开会吧。
会议自然围绕着书记定了的调子进行。大家都有在领导面前表现的想法,发言十分踊跃。屠晋平发现谌洪心事重重,一直没有发言,特别点将,谌局长,请说说你的想法。谌洪微微一笑,我同意同志们的想法,我没有更多新的东西,坚决按领导的指示办。
坐上车离开公安局时,屠晋平吩咐韩江林,谌洪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叫他到我的办公室来,我有特别的任务分配给他。
韩江林边摁号码边问,什么特别的任务?
屠晋平仿佛没有听到韩江林说什么。两人一起走进书记室,关上门的时候,屠晋平从抽屉里抽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丢到桌面上,就这东西,像王朝武这样爱面子的人,难道还有脸活有世上吗?
要谌洪调查这东西的来历吗?
屠晋平坐在老板椅上,转动着椅子,这分明是黑社会常用的手段,当然,只要弱智的人才会中这样的陷阱,把局面弄得这么糟糕,上面有些东西是用电脑合成的,传扬开去,让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信以为真,不查这东西,不把黑根子挖出来,有一天就会轮到我们头上,我们坐得成吗?
组织部好好查一查,看看是哪些人参加了政法系统表彰大会,哪些人受到表彰,写一个报告,提交县委常委讨论,组织一个考核班子,对政法系统的股级干部进行全面的考核,该免职的要免职,该轮岗的要轮岗,绝不容许非组织行为存在,绝不容许第二县委存在。
对这一个问题,韩江林心存不同意见,认为屠晋平有点小题大做,现在不是他拿意见的时候,轮不到他发言定性,只能唯书记意见是从。社会对从犯向来是宽容,即使将来证明这件事做错了,从犯承担的责任也十分轻微。
第二晚上,常委会召开专题会议,针对王朝武自杀事件在社会上引起的混乱,研究应当策略。会议确定由公安局和宣传部门组成专门的领导小组,接待各方媒体的采访。让韩江林感到奇怪的是,屠晋平的口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在公安局提出调查研究的事项只字不提了。书记不提,别人自然也不好再提出来。
韩江林回办公室放工作笔记,罗丹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里?韩江林报告了行踪,罗丹娇声说,江林,我刚进了春兰家,你快点过来。
韩江林心头一热,问,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希望我来吗?罗丹笑问一句。
韩江林赶忙说,希望,热切期盼。
那你快点过来啊,罗丹说,木材加工厂的批文已经下来,我和县国土局、开发区管委会的领导一起去看厂址。
没有木材指标的批文,加工厂没有料,怎么开工?
你不愿意帮我,难道我就没人帮了吗?
韩江林真诚地说,我不是不愿意帮你,而是还没有找到恰到的机会。
罗丹呵呵呵得意地笑起来,跟你开个玩笑呢,为我的事妨碍爱人的远大前程,我是这样的人吗?
韩江林十分感动,说,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
我不支持你,支持谁呢?罗丹说,我想你。
今晚不行,韩江林把王朝武自杀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说不能在这种时候享受男欢女爱。
现在人心不古,你能谨守古礼,真是难得,罗丹掩饰住内心的失望,说,王书记的事我已经道听途说了,好好的一个人,唉,难道真是好人命不长,祸害坐千年?
窗外传来猛烈的鞭炮声,明白地宣告一条生命升天。而就在不久前,这个鲜活的人还是他的同事,与他有说有笑。韩江林挂了电话走到窗前,望着幽远的夜,清冷的空气骤然而来,他身子不觉哆嗦了一下。看来市、县公安机关调查已经得出了一致的结论,家属同意调查结论,于是在县委大院里摆起了灵堂。他从小被养父灌输了鬼的印象,由冷冰冰的死人联想起鬼怪阴森森的恐怖形象,顿时毛骨悚然。韩江林趁楼上还有人加班,走廊里灯光通明,赶紧下了楼。
哀乐绕着灵堂,如泣如诉。白云各界人士把灵堂当作演出的大好舞台,陆续登场。不管是与王朝武友善、还是与王朝武有怨仇的都把思想掩藏起来。走进灵堂时,脸上稍挂着一点悲怜的情怀,等到遇到了相友善的人,握手寒喧的时候,有关王朝武的死引起的一点悲伤,被现实的人情冷暖抹得干干净净。于是,怀着悼念死者目的出现在舞台上,而一旦进入角色,尽管舞台不同,人们仍然是平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表演,在灵堂里聚集为角色不同、大小不等的群体,或吹牛,或打牌为乐。
第二章 副书记之死(2)
韩江林在最大的群体中发现了屠晋平的影子,立刻靠上前去。屠晋平正在和邻县前来悼念王朝武的领导说笑,看到韩江林近来,立刻把他拉到一边,不安地说,省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是老王在部队的战友,要来悼念老王。
屠晋平担心上面的人追究王朝武的死因,这样会把事情的局面弄得十分复杂,韩江林心头有了主意,但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这是应该的啊。
屠晋平说,悼念死者,这是礼仪,市委秘书长和组织部的明天也下来,万一详细地追究起死因,事情就变成复杂了,即使我们的解释在面上说得过去,也会在上面领导心里留下一个阴影。
韩江林耸了耸肩,轻松地笑道,书记多虑了吧,公安局尸检报告说明了一切问题。
万一王朝武的家属闹起来呢?
人一旦担心出鬼,哪里都会有鬼的影子。韩江林说,老王家属经过机关长期的耳濡目染,是明白事理的,闹肯定不会闹,人死不能复生,如果有机会,可能会借机反映情况,家属方面可以治丧领导小组出面做做工作,还有,王朝武舅子的案子,我想,可以让公安出面压一压,让肇事者增加一些赔偿。
屠晋平沉吟了一下,在把王朝武逼上绝路的后面,我总感觉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
这话让韩江林把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联系在一起,回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莫非在这些事情后面,有一股看不见的势力在监视着白云的官场吗?这股势力竟究是什么势力?是社会势力还是官场执力?是单个的一个人,还是一个结成了帮派的组织?属于只谋取一点小利呢,还是一伙黑社会性质的利益集团?追究得越深,韩江林感觉到头上的黑幕越来越重,仿佛把自己也罩在其中,无法摆脱。如果能够借王朝武的案子,撕裂这块黑幕,让曾经发生在自己和兰晓诗身上的谜案暴露出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屠晋平愿意跟着他的思路走吗?韩江林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把握。与其冒风险云追究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不如让时间洗去覆盖在真相上面的尘埃,到时候所有真相都会暴露出来。真相一定都会暴露吗?韩江林联起到自己的身世,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对这一问题犹疑不定。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来越缺乏自信,莫非是事业进入了瓶颈期、进入低潮了吗?
屠晋平不需要韩江林的答案,说,在目前困难的情况下,最紧要的办法是快刀崭乱麻,而不是缠乱麻。
屠晋平又决然地说,如果事情有明确的线索和答应,我们一定要深究到底,如今公安机关认定了,家属同意了,深究不出问题,属于我们多事,追究出问题,对我们也不利。
韩江林默然一笑,心想,屠晋平自我感觉越来越良好,说话也越来越不注意方式,好像白云是自己的天下,到哪里都说我们。他说,书记,话是这么说,省委副秘书长难得到白云检查工作,我们安排一个详细的接待方案,待副秘书长祭奠过死者,书记就领着秘书长一行上天华山检查红天麻基地,调研天华山旅游前景,为下一步开发天华山旅游项目打点基础。
屠晋平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眼睛一亮,在韩江林的肩头猛地拍了拍,还是年轻人脑子好用。
书记也是虎狼正当年嘛。
屠晋平笑笑,掏出手机把情况向市委秘书长作了汇报,市委秘书长同意了屠晋平的安排。打过电话,屠晋平把县委办主任叫过来,三人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详细研究了接待方案。
方案定下来,办公室主任转身要上办公室去落实。韩江林跟上前,交待一句,要注意把握副秘书长与王书记家属见面的时机,不能脱离现场气氛。
追悼会定在上午十点。九点过一刻,省委副秘书长、市委秘书长等一行来到,屠晋平等县里领导在大门口接着客人,把他们直接引到王朝武的灵柩前。在骤烈的鞭炮声中,上面来的领导祭奠了王朝武,与家属见过面后,鞭炮声停了下来,屠晋平主持了追悼会,苟政达代表县委和县人民政府念悼词,美美地赞扬了一通死者的人生历程。论定但还没有盖棺,鞭炮声又响起,礼送灵柩缓缓地走出县委大院。
低沉幽怨的长号和鞭炮的声在县城上空回旋,送丧的人们跟着灵柩走了一段,陆续散去。屠晋平和省委副秘书长等一行送到城边,目送着灵柩拐上了山间小路后,随后一个个上了车,几辆轿车出城爬上了天华山公路。
韩江林一直跟着王朝武的灵柩上了山。人们把灵柩放进墓穴,填上土,韩江林忽然间涌出一缕无法抑制的悲哀,一个人的生命、包括理想都这么被黄土无情地填埋,韩江林第一次感觉人生卑微如蚁蝼。
离民族风情节越近,准备工作千头万绪,暴露出来的矛盾很多,最为严重是白云的接待能力严重不足。组委会把所有的宾馆、招待所全部统筹掌握,统计下来的结果,只能满足目前报名旅游团体,单位邀请和散客渠道到来的客人,根本就没有地方住。韩江林和组委会成员不得不进驻白云宾馆,不分白天黑夜加班加点工作,尽最大可能地解决暴露的矛盾。
南江的接待能力更差,全部旅店床位只有五百张床位,以省内报名组团到南江旅游的人数五千统计,只能满足其中的十分之一,白云的游客有很大的部分在参加了主会场的活动以后,会慕名转向民族风情更为浓郁的南江,如果不解决接待问题,许多游客不得不露宿街头,夜晚的南江将会一片混乱。白云和南江将因为这种混乱砸掉自己的牌子。
韩江林关在房里,为南江设计了一套解决游客过夜的方案,一是最大限度地利用现有的接待设施,满足中老年游客,二是利用南江周围农家,开办乡村旅馆和农家乐,接待城市游客,三是在南江河边的草坪上,举办篝火晚会和古老的行歌坐月、摇马郎活动,找几个乡村歌师,通霄达旦的吟唱,吸引外地的年轻人参加,并把周边村寨的木船集中起来,开办渔舟旅馆,接纳具有浪漫情愫的年轻情侣。
韩江林把方案拿到组委会讨论,大家纷纷拍案叫绝。
黄宇说,参加篝火晚会住渔舟旅馆,这个美好的享受足以让客人回忆一辈子。
韩江林说,旅游的目的不仅是要求旅游仅存回忆,而是要让他们留连忘返,带来更多的客人。
苟政达问,南江的问题了,白云的接待问题还是肠梗阻,怎么解决?
黄宇说,借用这套现成的方案呗。
苟政达说,江林心系南江,这是只适合于南江的不可复制的方案。
为什么?
白云离周边的村子远,客人住村子不如开一个多小时的车到东江,或上南原住宾馆。
欧成钧在门口朝韩江林招了招手。韩江林走出小会议室门口,欧成钧说,屠书记在房间里等你。
在档头的套房里,屠晋平拿着《南原日报》气乎乎的坐在沙发上,见到韩江林进来,把报纸摊开,拍着茶几说,你看看,搞的什么名堂?
韩江林拿起报纸看了看,有什么问题吗?
屠晋平取过茶几上的遵义牌香烟,抽出一支丢给韩江林,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字面上倒没有什么错误,你没发现我们的这些责任人太老了吗?一个个都是老朽,走到台前和人家谈生意,怎么谈?项目洽谈成功,他们又退休了,客商找谁联系?
韩江林恍然大悟,说,这也没有办法,他们是单位的法人代表,不署他们责任人的名,该署谁呢?
我要和你说的正是这个事,从这件事情上来看,我们的机构改革应当早一步进行,而不是晚一步,现在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在省日报社刊登招商广告时,责任人一栏要全部换。
替换的责任人不是单位负责人,对单位的事情作不了主,怎么和客商谈生意?
我看暂时能不能这样,负责人一栏里,把有能力接替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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