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惊愕的几乎连嘴巴都合不上了。薛青居然跟陈氏联姻?这当然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一步棋。
“陆元思真的这么说?”苏月盯着韦典。
“是。千真万确!”
苏月握紧了拳头。或许,这就是当初自己觉得心神不定的缘由。薛青,并不是个像薛子煜一样可靠的人。他的心思一向隐藏的很深,且让人难以看透。这或许也是苏昭不太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也对,薛青这么做,没有错,苏月能理解。既然薛家现在实权被控,前途未卜,与其把未来的赌注赌在一个江河日下的太子身上,倒不如见风使舵,攀附权贵,要回昔日的赫赫权势。反正无论是谁做天子,这朝廷还是苏家的朝廷,只要能安享富贵,谁也不愿意提着脑袋不要命的跟着一个毫无前途的太子。当初她用薛家的前途来劝薛青,自然也就想到了薛家有两个选择。当然她只说了其中一种,却没想到薛青回去之后,居然会立刻背信弃义,转而选择了另一种!
宗室不会动,那是因为无论是太子即位,还是平王苏朗即位,他们都能安享太平。陈氏再强,总不敢改朝换代。只要天下还是苏家的,那么经历过一次清洗的苏家宗室就绝不会以身犯险,轻举妄动。何况陈氏早已为了安抚他们,而提高了他们的实封。既然利益不会受损,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大臣们自然更不会动。只要他们仕途能够平稳,自然是凤栖梧桐,别无二话。
而薛家呢?本以为凭着长公主的关系,薛家至少能帮助苏昭,这次,看来也是多想了。当初既然因拥立太子而致使惹祸上身,实权被架空,现在自然会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而不可能真的就等着一损俱损,同归于尽。苏月觉得,这次联姻,这绝不是一个人能做的决定,恐怕也是薛家上下共同的选择。而这个示好的契机,就是薛青。
薛青这几年认识了什么人,谁也不清楚。既然陆元思说他和陈皇后的妹妹是旧相识,那想必是真的。献再大的殷勤,也不如一个姻亲之好。薛家不比陈家。薛家世代贵族,声名赫赫,能和薛家联姻,怕是连陈后也不敢想的天大好事。一拍即合,一举数得,自然是达成的十分之快,不仅迅速就此定了下来,还毫不避讳的人尽皆知。
苏月现在只希望苏昭能尽快回京。回去的越晚,他怕是越难办。人在外,什么事都做不了,那就只能无奈。
无奈虽是无奈,苏月却绝不像苏昭信中说的那般绝望。这几日,她思前想后,总觉得就算朝中再对苏昭不利,一时半会儿之下,总还是还是太平的。只要太平,就总可以想出法子应对的。不是还有舅父和姑母以及一些老臣在奔走着的么?何况,不管现在情势如何,废太子,终究是一件大事,也不是陈氏能为所欲为的。只要抓不住大的把柄,任她权倾朝野,也无法做什么。苏昭要忍,要韬光养晦,这是必须的。
该忍的必须忍,该做的必须做。尽人事,听天命。只要天命还在,就算薛家也趋炎附势了,又如何?!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这赢家到底是谁!
“挺好的,是件好事。”苏月怒极反笑,“早知如此,我就该在薛青走之前,送他一份大贺礼才是!”
韦典叹气,只好劝道:“明哲保身,也是人之常情,公主不必太忧心,免得伤了胎气!”
苏月摇摇头,双手放在腹部之上,淡然笑道:“无妨。人各有命,皇兄若是此生有天子命,那便是谁也动不了的。若无天子之命,那也是天数,谁也无能为力。将来如何,谁又能说得准?就像,我也不曾想过我居然有这样的命运一样。我本以为我能一生平顺,尽享安宁,谁曾想有一天会沦落民间,过着最普通的日子?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经过这一遭,我算是明白,只要自己心满意足,其他的,还真都是些身外之物,不必在意。只是我怕皇兄不会明白。他毕竟是个男人。一个人从高位上跌下,是很难承受的。……这点,想必韦大人也能理解。”
“是。”韦典只能点头。老实说他也没想到昔日尊贵的安平公主现在居然会安享这样平淡的生活。第一眼看到凌云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么平凡的一个书生,居然会是公主所选的丈夫?一想到苏昭之前的安排,他几乎忍不住在猜这位丈夫是不是公主因情势所迫的权宜之计。可这些天的亲眼所见,只看到两人举案齐眉,亲密无间,而没见到什么所谓的假夫妻之象,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真夫妻。如今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看似也早已习惯这庸碌平稳的小民布衣生活。每天在院子里散散步,看看书,做做女红,闲时甚至会亲自动手下厨,每每都吃的他食不知味,战战兢兢,不敢受用。或许,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她早已看淡,似乎和她那书生丈夫每天说说笑笑,也已是极乐。
她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就算谈起正事时再不怒自威,那骨子里也还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关心政事,但在乎的已不是权力争斗,而只是她亲哥哥的命运Qī。shū。ωǎng。。她现在最在乎的,只是她的亲人而已。她的丈夫,她的孩子,还有她的哥哥。仅此而已。
“韦大人,你说,如今薛青要娶陈氏的妹妹,他会不会把我也当作礼物献给陈后?”苏月笑着问。
韦典怎么敢说会还是不会?他不仅担心这个,更担心自己当初把辛辛苦苦记录下来的手札交给薛青,会不会因此不但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更会给皇帝性命带来不利。
不过,这些他不能说。他能做的,只不过是勉强说些安慰的话,“聪明人讲究的是左右逢源。薛家只不过是在向陈家示好而已,并不能保证太子将来不会登上大宝。如若薛青真的这个时候把后路断绝,将来太子殿下一朝时来运转,那薛家到时也就只有一条路可选了。臣以为,薛青,还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公主大可放心!”
苏月又笑,“就算不从这方面想,我也赌薛青没那么下作。我和他,毕竟还曾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公主说的极是。而且臣还觉得薛青此举,说不定反而会是件好事。非但公主不会有危险,就连陛下,臣想,说不定也会因此而得福!”
“哦?”苏月挑挑眉,不解。
韦典道:“薛公子精通医术,上次又拿了我的手札回去,如果他真的有心想要医治陛下的话,那陛下说不定会渐渐好起来。”
苏月蹙眉思忖。片刻之后,突又笑了起来,“没错。你这么说的确有些道理。陈氏只经营这么短短时日,还根基未稳,现在她还需要父皇好好活着,才有利于她做一些事。父皇就是她依靠的大树,只有父皇好好活着,她才能继续狐假虎威下去。将来就算是平王即位,因他年幼,势必会安排几位元老辅助,那时陈氏再想做什么事,都只怕也没有现在方便!所以她当然希望父皇活着,最好还能多活上几年!”
“正是如此!”韦典应道,“一旦陛下不测,陈氏变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就算能再专权,如今已十四岁的平王也总会有长大的一天。他长大了,不是生母的陈氏还能如何?届时陈氏外戚若有意篡权,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管是群臣还是宗室,都必将共讨之。所以,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希望能在陛下的庇佑之下,多些时日让自己根基坐稳,将来就算是新帝登基,也无法动她陈氏分毫!”
苏月点点头,神色稍展。顿了半晌,又有些忧心道:“只是不知道子煜会不会……”
韦典只能继续安慰道:“薛家支系庞大,各有心思。薛将军自幼就是个忠心耿耿的人,和太子殿下也颇为亲密,尚不至于会怎样。您还是不要太忧心的好。”
苏月吁了口气,“他的确不是薛青那么精明的人。或许,他不会跟薛青一样同流合污。只要他能不和皇兄作对,我这心,就能放下一大半……”
韦典笑了笑,“公主只管放宽心,眼下只不过是薛公子要成婚了而已。您只要这么想着,也就可以了。其余诸事,我和崔大人会安排妥当的,公主只管安心养胎。”
苏月点头,低头看着自己日渐沉重的肚子,不由得轻笑道:“这个孩子还真是改变了我这一生。若是没有他,我还真不知道我现在身在何方,又在做些什么,还有没有如今平和的心态。……对了,驸马今日似乎有些心事。我问他,他也不大肯说。今日他应该是见过你的,你可有发觉他有什么不对?”
韦典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没发觉。他在店铺见我的时候,似乎没什么特别。”(奇*书*网。整*理*提*供)
“算了,可能是在思考些书里的疑惑,是我多心了。毕竟陆元思讲学,颇会发人深思,他可能有所感悟,才会有些郁郁。”苏月不以为意的笑笑,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准备睡了。这几日让李泫多留些神,大热的天,容易招贼惦记。”
韦典当然明白她指的“贼”是什么,只笑了笑,便领了命。如今这关键时候,多留神,多做准备,自然是必要的。人心难测,且易变。如若薛青真的按常理出牌,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万一不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命运多舛滴一章。。。抹汗。。。。
第三十六章
陆元思陆大人,来了,又走了。唯一的痕迹,是带来了这么一个让人不大能睡好的坏消息。
所幸的是,接下来的日子过的还不是太糟。预想中的危险没有来到,反而过的还很太平。韦典好舒了一口气。只好对手按常理出牌,无论怎样,都还能想得出还击的办法。
两个月,转眼便过去了。这两个月,发生了这么几件事。
最重要的一件,便是薛青大婚。这个婚礼,办的格外隆重,也格外高调,全然不像是皇后的妹妹出嫁,不知道的洛阳百姓,看那架势,估计还会以为是哪位公主出嫁。
第二件事,是薛子煜班师回朝,不仅赶上了薛青的婚礼,而且和他这位堂兄一起,荣耀的加官进爵。薛子煜继续负责京师周边的驻防,而薛青也被提升为将军,与陈皇后的弟弟一起,掌管禁军。薛家,一时之间,再次威风八面。
第三件事,就是和薛子煜一起班师回朝的,还有建了军功的太子苏昭。只不过,这位太子似乎有些积劳成疾。军队刚过了黄河,苏昭便一病不起。因不能耽误军队的行程,大军只好先行,只留下了几个贴身随扈留下来照看,是以无奈的太子殿下只好很遗憾的错过了京城近两年来难得一见的隆重婚礼,也未能和其他有功之将一起在金銮殿接受犒赏。
夏末的扬州,早已没了当初的燥热。在一个不热不燥还凉风习习的午后,杜鹃难得听见了属于这个庭院的敲门声。
敲门的,是一个一身青衣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手上,还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整个人看起来虽有些风尘仆仆,气色却是极好的。那双带笑的眼睛,看得出他们的主人心情实在很不错。
男子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多客气,更没有说要找什么人,便径直牵了马,完全不顾杜鹃焦急的询问,大大方方的就走进了这个从未有过生人造访过的小小院落。
穿过中厅,直走到后院。在看到了听见声音从房中走出来的女主人之后,这名男子才算是站定了,不再往里直冲。
苏昭看到了他的妹妹。她的肚子已经不是当初看不出来身子的平坦。算起来,这孩子也应该有八个月了,连站在门口,她都要下意识的用手撑在后腰,看起来十分辛苦。
兄妹俩像是一下子都变成了哑巴似的,没有寒暄,没有太过激动之色,只是互相看着对方,沉默着。似乎该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段日子,谁也不好过。一个在金戈铁马,一个在忧心忡忡。谁让他们的命运是全然一体的呢?这点,是从出生时便注定的。
茶,是扬州的好茶。苏昭端着茶杯,微笑着打量着她的住处。看着看着,脸色却有了变化。原本的久别重逢的欣喜,竟渐渐变得有些不高兴了。
“凌云和你……还是同床共枕?”苏昭看着那张放在屏风前上面放着两张席垫和一张棋桌的小床,不悦的皱着眉头缓声发问。
苏月笑着淡淡道:“这是自然的。他是我丈夫,不和我同床共枕,难不成还要跟别人?”
“你的丈夫?”苏昭听得出她言语中不同于当初的内容,便轻轻放下了茶杯,坐下,拧眉盯着她,又重复了句:“你的丈夫?”
“是。我如假包换的丈夫。”苏月笑着,在他对面坐下。
“你就这么擅自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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