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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声却在人们蹙不及防的时候惊扰了紫竹轩的眷侣们。他们寻声而来，急遽地麋集于此。隔着璎珞门帘，他们窥见了茶间内忘我吹奏的乐言与蔷薇，他们也听到了犹如来自天竺的笛乐。人们惊讶于这对陶醉在自己音乐中的男女，仿佛这对男女沐浴在爱河中，世间的旁骛对他们而言都是子虚乌有，是被俗世所杜撰出来的。于是他们情不自禁地发出啧啧的称赞声，面对这样的旷世奇景，他们掩面自愧：原来世间的爱恋并不是用语言来表达的。
成人童话（30）
Oh；it’ssoromantic！紫竹轩的女老板石破天惊般地喊出来，接着她又叫道，原来你们就是传说中的“纸鸢眷侣”呀！
众人满腹疑窦地望着这位年轻的女老板，急欲听到下文。
就在老板尖叫的时候，乐言和蔷薇的笛声戛然而止。他们一同走出茶间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拨开璎珞门帘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廊子上挤满了延颈举踵的青年学生，学生们围在他们茶间的门前，站在最前面的是紫竹轩的女老板。乐言被这么多双熠熠发亮的目光注视着，感觉十分的别扭，他几乎用颤抖的语调说，请问老板，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我们的笛声太大了吵到你们了？
当然不是啦，我们在听你们吹笛子呢，老板露出狡黠的笑脸说，吹的太美，太妙了！
接着学生们也附和着老板说，实在是太精美绝伦啦！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这时乐言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他会心地笑着对众人说，多谢各位的褒奖了，其实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蔷薇也颔首微笑地说，我们也是好久都没有吹这只曲子了，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人喜欢。
老板用歆羡的目光望着乐言和蔷薇说，你们吹的曲子叫《纸鸢》吧，十年前你们俩也在这儿吹奏过！
乐言和蔷薇好奇地望这这位陌生的女老板不约而同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紫竹轩的女老板回答说，当然知道啦，十年前我妈是这儿的老板，她给我讲过曾经有一对情侣来我们紫竹轩饮茶，后来还一起吹奏了一首名叫《纸鸢》的笛曲。你们的笛声太美妙了，吸引了很多情侣们驻足听曲，好象那天的人比今天还要多好多呢。你们知道吗，就因为你们俩的合作使我们的紫竹轩名声大噪，有很多青年学生初恋的时候都慕名迩来，我们紫竹轩的生意那时侯还异常的兴隆呢。只可惜啊，你们俩只来了那么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很多顾客也逐渐的散去。对了，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妈那次没有收你们俩的茶钱吧。后来你们走后，她还特意的买回了两管竹笛预备你们再来，现在你们吹的笛子就是我妈买的，她还给你们取了雅名“纸鸢眷侣”呢。
听完女老板的叙述，蔷薇呵呵地笑着点了点头说，恩，还真有这回事儿，想不到你母亲还这么有心。你还得替我感谢你母亲呢！
女老板说，行！居然十年后还呢听到你们的笛声，真是三生有幸啊！对了，你们结婚都有五六年了吧，孩子也有五六岁吧。今天你们是重返母校，重温旧梦的吧。呵呵，做眷侣能做到你们这份上，也就死而无憾了。
老板的话令乐言和蔷薇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眷侣，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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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童话31》
好美呀——大家快来呀——外面下大雪啦！一个女声打断了谈话中的尴尬。
众人又都朝着茶寮的阳台跑去，女老板也转身往外跑说，你们也一起去吧，紫竹轩上看雪景特别美！
蔷薇对乐言说，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乐言说，恩，那就去看看吧。进屋把大衣披上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了。
他们俩来到阳台的时候，阳台长廊上已经热闹非凡了。屋顶廊檐上每隔半米就挂着一盏大红的灯笼，几十盏灯笼平行于阳台长廊一字排开。长廊上扶靠着许多青年男女，或者相依相偎，或者喃喃细语，或者嬉戏喧闹。在灯光的照射下，密集如织的雪花如一面散落的瀑布，映衬着前景的情侣们，显得异彩纷呈！
蔷薇看到这样的场景粲然一笑说，还真是很美呀！她看到女老板和一群学生玩闹嬉戏，又说，这个女老板还真是童心未泯呀。乐言，你感觉如何呢？
乐言笑着说，那老板本来就是个年轻的女孩嘛。我感觉啊，就像在做红楼梦。
呵呵，我以前只听说过做黄粱美梦，做南柯一梦，做春秋大梦，做红楼梦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啊，红楼梦还可以做的呀，蔷薇笑着说。
乐言即兴胡诌小诗一首：
大红灯笼高高挂，紫竹轩前飘雪花。犹在梦里赏奇葩，实是静夜风做画。
还挺不错嘛，有诗的味道，只是颔联如果不押韵会更好些。尾联“风作画”颇有几分意味，应该是风拿雪花做颜料在装饰你的梦吧，蔷薇意味深长地说，那我也拾人牙慧来一句吧：
大雪飘飘何所似，未落柳絮因风起。
说到引经据典啊，那我就来一首词吧，乐言说，画家潘心富的《瑞鹧鸪·月夜泛舟》：
雪点芦花起白鸥，片帆一叶画中游。王孙芳草伤心色，散做江南处处秋。天上月，水边楼，露凉云淡挂帘钩。空蒙不见山河影，望见山河影更愁。
乐言背完词便不再说话，只是凝望着簌簌飘落的雪花，一直就那么静静地望着。蔷薇似乎也多少读出点乐言的心思来，便也缄默不语。与乐言久久的并肩站着，即使她的裙裾上沾满了雪花，她也全然不觉。
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紫竹轩要打烊了。年轻的女老板特意送乐言和蔷薇下了紫竹轩，临走还不忘叮嘱他俩说，你们可是我们轩的贵宾啦，以后要常来啊，把小孩也带上，我给你们再留一间“纸鸢眷侣阁”。
他们谢过老板，一起下了翠竹山，同行至汉大校门前的公汽车站。蔷薇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乐言说，这是我父亲送我的一支瑞士金笔，我从没舍得用过，今天你三十岁生日，就送你当作生日礼物吧。
乐言唯唯诺诺不肯接受蔷薇如此贵重的馈赠，但是又拗不过蔷薇，也只好收下了。
乐言说，你送我这支笔让我想起了成语“一笔勾销”。
蔷薇说，非也，是“笔下生辉”。
蔷薇又告诉乐言说，我父亲导演了一出《抛夫弃子》的话剧，元旦那天上演，我很想和你一起看演出，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这个请求。说完又那出一张戏票递给乐言说，乐言，和你再一起我真的很快乐。蔷薇的声音含情脉脉，而又发抖，眼泪也开始在眼眶急转。
望着蔷薇噙满泪水的双眸，乐言无法拒绝她的恳求。
因为乐言自己也深刻地知道，和蔷薇在一起他也很快乐。
驶往自由港小区的末班公车进站了，蔷薇踏上公车的那刻热泪涔涔，车门关上的刹那，蔷薇对乐言喊道：笔盒里有我的一封信笺，我相信你会明白我的心思！
公车徐徐的驶走，逐渐消失在寂寥的夜色中，留下形单影支的乐言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轧满车轮褶皱的雪地上。
雪依旧飘飘扬扬，风依旧萧萧瑟瑟。
乐言怅然地打开笔盒，看到一张精美的信笺上工整地写着蔷薇隽秀的小楷：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诗经·小雅·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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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童话（32）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乐言回到天鹅湖小区，他抬头望见六楼窗子都已经暗了下去。他想，大概乐语和文宁都已经睡了吧。
推开房门，乐言立即发现他判断错了。客厅里茶几上燃着一盏白炽光的矩形灯。而且乐言还一眼瞥见文宁靠在沙发上，乐语睡在文宁的怀里，身上盖着毛毯。乐言搁下公文包，脱下大衣挂在了衣架上。他走到沙发的背面准备唤醒文宁进屋去睡觉，刚抬手准备拍文宁的肩胛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文宁低沉如呓语一般的声音。
回来了？文宁的声音冷冷地说。这倒让乐言惊悚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文宁是睡着了的。
嗯，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怎么不进屋去睡觉，乐言轻声地说，来，让我把孩子抱进卧室去睡吧。
文宁没有要起身抱孩子的意思，仍然保持阴冷的语调说，怎么现在才回，不是说八点钟就结束答辩吗，现在都几点了？
乐言回答说，论文是早就答辩完了，后来又遇到个老同学，一起去喝了杯茶，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文宁的语气这才稍稍缓了缓，那你也该打个电话回来说一声，省得让家里人为你担心啊。
乐言自知理亏，就道歉说，对不起啊，是我疏忽了。下次一定会记得的，我也要三思而后行。
文宁正欲说什么，乐语揉了揉眼睛醒了。他一眼就望到乐言说，爸爸怎么现在才回家啊，妈妈说要等爸爸回来了才能吃蛋糕。我乖乖地等了好久爸爸都没有回来哩。我要给爸爸打手机，妈妈说不要打，等爸爸回来了给他一个惊喜。我们就等啊等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乐语说着就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翻身坐了起来说。爸爸回来了，可以吃蛋糕喽！
听着乐语奶声奶气地说完如谵语梦呓般的话后，乐言胸口猛地一阵堵得慌，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可是在妻子和孩子面前他哭不出来。他说不出为什么心里如此难受，他只知道家里有一个如此细致入微的妻子和一个孱弱可爱的儿子。同时，他又开始深深地自责起来，外面有一个他曾经深刻爱过，如今重又燃起爱火的萧蔷薇，家里亦有一个他必须承担起责任的妻子和儿子，即使和文宁几乎没有了爱情的甜美，但是他们每天却有着一个共同的起点和一个共同的终点——家，到底路该怎么走呢。他又突然想想了作家张爱玲的“红玫瑰、白玫瑰”之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蔷薇是红玫瑰，热情、奔放、炽烈、激扬；文宁是白玫瑰，文静、淡雅、高贵、圣洁。同样是两朵令人喜爱的玫瑰，却各自有着不同的魅力牵动着他。他重又权衡了一次，发现这两朵花他都难以舍去，无论舍弃哪一朵他都会受到深深的良心的谴责。在道义和伦理上，他必须舍弃红玫瑰，才不枉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师；但是在情感和心理上，他只有舍去白玫瑰，才能带给蔷薇带给自己精神上的慰藉，才能彼此获得快乐，才能了却遗憾，实现夙愿。乐言重又站到了情感的十字街头，一端是道义，一端是家庭；一端是精神 ，另一端是爱情。他难以抉择，也只好不择。
乐语看着愣了半天的乐言说，爸爸怎么啦，我们等着给爸爸庆祝生日呢！
乐言这才从恍惚中醒过来，抱起乐语说，好嘞，咱们现在就去点蜡烛切蛋糕。小乐语的肚子都饿坏了吧，都怪爸爸不好。为了补偿你，说吧想要什么，爸爸明天就买给你。说完抱着乐语走到进饭厅。文宁伸展了一下腰肢也起身去拿蛋糕。
我要……乐语想了一会儿说，我要迟到的圣诞礼物、圣诞老人，还有四驱车。
小家伙想趁火打劫啊，好嘞乖儿子，爸爸明天都买给你。乐言说，宁，把蛋糕端上来吧，小乐语的肚子都在叫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文宁把音响也打开了，里面响起了久违的生日快乐歌。矩形台灯遽然熄灭了，文宁捧着一个上面插满蜡烛的蛋糕。烛光闪烁跳跃，光影绰绰照在文宁的脸上。
一家三口围着小餐桌高唱生日快乐歌，齐吹蜡烛的时候，十二月二十五日零点的钟声适时响起。
翌日，是个雪霁乍晴的好天气。
咖啡店里弥漫着一股苦涩而又香薰的味道，透过落地窗的玻璃，外面是一派银装素裹的世界。两个女人又坐到了面对面的位子上。
还是卡布奇隆的味道干醇方平啜了一口咖啡说。
我的蓝山的味道也差强人意，桌子对面的蔷薇微笑着说。
不仅苦中带甜，而且还很解渴吧，方平话中有话。
此话怎讲？蔷薇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