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又赖皮的狗,闹得呦,满地都是水和垃圾,都不让我阿姨打扫。可人家秦绍,就看了眼,默默拉着她的手上了楼,连句狠话都没敢放!!你能相信吗?
最让人风中凌乱的是,她还把草坪掀了,那么名贵的草坪啊,她一高兴,就掀了,支个大棚,里面种小白菜!还拉着秦绍一块儿种!秦绍啊,绍杨总经理啊,就这么一商场精英,跟宠爱妲己似的,有天人家极品女病了,还和管家两个人帮她浇水!!!
你们说说,这个极品女是不是给秦绍灌了迷魂汤?现在,这个极品女突然玩失踪了,秦绍这头离完婚,亏了钱,此极品女一看,摇钱树上的钱没几粒了,立刻就跑了。哎呦喂,听说秦绍把所有佣人都辞了。一个人躲家里疗伤呢。要搁我,我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女的找出来。
当然了,大家还是别人肉,要是人肉了,万一秦绍要是又不高兴了,把我阿姨的后路断了,我还是怕怕的。不过,此女的资料特别少,从来没和我阿姨说上几句话。秦绍也从来不叫她名字。只知道姓卢,各位有没有认识姓卢的女大学生的?”
这样的爆料帖立刻引发了路人的围观和讨伐。有出来表示“羡慕嫉妒恨”的,有人出来骂“小三”不要脸的,有人骂“楼主YY吧”,有人说“每个成功男人都有个怪癖”,各种观点都有,就是没有说我好话的。
当然不可能说我好话了。要我以前看见这样的帖子,我连“羡慕”都没有,只有“嫉妒恨”,如果有男人被我这么狠狠踩在脚下,随我闹出界,随我耍性子,好似一回头,男人还在我身后笑容晏晏宠溺地看着我,我死也瞑目了。
我重新又看了这个人的帖子,感觉就像同样一首歌词被冠以不同的音乐后,呈现出完全两样的风格,仿佛以前是苦情歌,现在却变成了网络串烧歌曲。我看着眼熟的词,却无法对新歌产生一点共鸣。她已经把秦绍死命地往情圣的方向塑造。可惜她哪里知道情圣背后正一鞭子一鞭子地抽打着极品女,威胁恐吓无所不用其极呢。要是她跟那个极品女一样,父亲的病掌握在他手里,自己的命掌握在他手里,曾相信的爱情掌握在他手里,她会和极品女一样吗?
我关上网页,盯着屏幕发呆。我脑海中是刚才看到的那句话,“一个人躲家里疗伤呢。要搁我,我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女的找出来。”
我想秦绍可能是放弃找我了吧。他是第一次这么听我的话。我在老家的餐桌上留了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我会把孩子抚养长大。不要来找我。”
在疙瘩村里又待了两月,大肚子已经初具规模,经常能感受到孩子在里面翻个身伸个懒腰了。我想这孩子肯定像我,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的爸爸做过任何舒展筋骨的工作。他一直笔挺着身姿,很像民国时期那些戴着呢帽围着长围脖开一款经典汽车的商人。
我终于通过论坛接到了一个写论文的枪手活儿,如今一些走读大学的大学生手头宽裕得很,什么都爱玩,就是不爱学习,为了应付老师和家长,在网上公然要几篇论文,出的价码还挺高。我本来做过一段时间的老师,对这样的枪手也是满腔的鄙视。但对一个读了二十几年的书,除了动笔杆子啥也不会又要隐姓埋名的的孕妇来说,机会似乎是唯一的,我压抑着心里的道德罪恶感,应承了下来。
为了减少辐射,我每次先在纸上写好稿件,再打开电脑打字。虽然也有防辐射服,但心里还是有些忌讳。偶尔在网上挂个QQ,郑开奇也会和我聊聊天。我猜他现在已把我当知心大姐姐,每次话还没说上几句,话题总会转向他的前女友。
我也不会提醒他,只是顺由着他去说。我想,把关于那个挂念又痛恨的人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也许某一天再提起他/她名字的时候,心里会突然豁然开朗,拨云见日,懂得那个人只不过是你一个人误以为的命中注定,其实他/她和其他南来北往的人一样,在你的心房里打尖吃饭住店,天亮了又收拾行装,奔波到下一个目的地。而我却缺乏这样的渠道,我的心总是沉着,像是梅雨季节里吸满了雨水的海绵,潮湿阴冷;我的嘴总是冰封着,如同含着一大口的芥末,泪腺酸胀、鼻孔火辣。
56、 第十六章 真相?逃(4) 。。。
一天,终于完成了论文,我打算进郊镇去买更宽松点的孕妇装。我和郑开奇说了这事之后,执意地说要陪我一块儿转转。我想他反正在镇上上班,工作也不是很忙,就让他抽出中午休息时间一起吃个饭。
乡镇其实很小,半个小时就够仔细把集市摊铺逛上一圈。我买了几件衣服,又给上学的孩子们买了点文具用品,就坐在镇上一家比较气派的餐馆里等郑开奇下班过来。说它气派,是因为它家是这附近唯一一家拥有两层营业面积的餐馆。还没到饭点,店里面摆着的二十来张桌子,就我一个人坐着。
我刚想让服务员给我倒杯水,忽然听见有人叫了我一声:“卢欣然——”
我抬头循声看去,声音来自一位大约快要临盆的女人,因为产期将近,人浮肿得厉害,面相有些脸熟,但我一下子想不出来,在记忆里搜索一圈无果后,只好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她。
女人倒是也不介意,摸着自己的脸说道:“我是施小川啊,是不是最近长得太富态了?没办法,我怀孕前就比大学时胖了二十多斤,现在更不用说了。”
我才想起来,她是我大学里的班长。我那时一直沉迷于温啸天,完全重色轻友,几乎没怎么参加过班级里的活动,一张同学网织得漏洞百出。她要不是班长,我可能连“面熟”的感觉都没有了。
我已经三个多月没见着熟人,看着自然还是有些欣喜的:“你怎么在这里啊,班长?”
施小川见我想起她来了,大大的脸盘立刻笑得如百花盛开,她摸着肚子说道:“我在事业单位上班,产假比较长,一想到生孩子这累人的活儿,我就提前休假了。这个店是我老公家的,我帮着看看店,收收帐。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一下子有些语塞,含糊其辞地说:“我跟你差不多,也休着假呢。”
施小川似乎很高兴,大概怀孕的人碰见怀孕的人都会多聊几句,何况是老同学呢。她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家坐坐。我说我这等着人呢,不太方便。施小川大手一挥,说:“我家不在别的地方,就在楼上。楼上营业区后面还有两房间。到时候有人来找你,我让他们上来通知一声就成了。”
盛情难却,我就跟着上去了。两人坐在她的房间里,聊着一些妈妈经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忽然施小川问我:“对了,卢欣然,你知道最近挺火的那个秦绍吧?”
我心里一抖,好几个月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乍一听,我还有些不习惯了。
我不自然地说:“知道啊,网上挺多他的消息的。”
施小川从橱柜里拿出一本相册,边翻边说:“那你知道吗?秦绍有个妹妹叫秦露,还和咱做过不到一个月时间的同学呢!你有印象吗?”
她用略肿的手指头对着一张集体照给我看。绿草茵茵的足球场上,一群穿着清凉的拉拉队服的女孩子们和头发似是全湿的队友们,纷纷比着V字,在镜头前笑得没心没肺,如同一大朵一大朵热情绽放的向日葵一样。
其中一朵向日葵长着秀气的脸,弯弯的眉,短裙子在风中微微飘起,嘴边拉开的弧度刚好露出一颗小虎牙。
我终于想起来,那天在黄港墓地,我为什么觉得秦绍的妹妹有些合眼缘,原来竟还做过半年的同窗。
我摇摇头,对施小川说:“我没印象了,你跟我说说她吧。”
施小川说:“她是我们大四的交换生,性格真是好,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好像跟谁都不会生气似的,现在我才知道她家里还这么有钱,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对了,她还好几次特意打听过你呢。”
我连忙问道:“打听我?为什么?”
施小川摇摇头,说道:“她不光打听过你,还打听过你男朋友。我猜她是不是对你男朋友有意思,不过看她也没刨根究底,好像也不像是这么回事情。”
我记得秦绍说过,秦露是自杀去世的。秦绍家和温啸天家本来是邻居,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秦露很有可能不知不觉间爱上了温啸天,因此秦绍对温啸天疼爱有加,温啸天才会向Shelly说起有个疼他的邻居哥哥,而在我和他相恋的三年多的时光里,他从来没提起过秦绍,是因为提到他,还有可能会牵扯到秦露。后来,温啸天可能和秦露摊牌,秦露承受不了这个事实选择自杀。秦绍迁怒于我,所以他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选择我做他的情妇,厌恶我憎恨我。再后来,秦绍借着我的事情,挑衅为难温啸天,并不只针对我,更是因为他九泉之下的妹妹。
不管怎样,在秦绍的眼里,我和温啸天应该都是杀死她妹妹的凶手。
谜底好似一下子揭开了。我心里有些难受,总归有一条年轻的生命因为我而过早凋谢,又加重了我这辈子结下的业障。
施小川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交换生还没念完,就自杀了。听说是因为她被一个老头子给玷污了,真可怜,听说那老头,都够她当爹的了。禽兽啊!这种人就该下地狱!”
我有些不信:“什么?玷污?”那我刚才逻辑非常顺畅的推理都得推翻重来了,难道真和我没关系?
施小川点头:“对啊,九月底,她被人下药带到A市酒店的,醒来之后直接在酒店跳楼自杀,听说自杀时手里还拿着一张名片呢。不过,消息很快被封锁了。我知道这事情,还是因为我爸爸当时在那家酒店做值班经理呢。”
九月底、A市酒店、名片,我心里出现了大片的塌方,倾盆的雨水正裹挟着浑浊的泥石流大面积地席卷着我的记忆。那里一片狼藉。
我哆嗦着把照片又拿过来,我看着秦露的眉毛,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虎牙,脑海里终于浮现出那个景象:床上有个慌乱的女孩,披头散发,茫然无措。我冷冷地看着我妈去扒她身上的被子,骂“□”的声音,打巴掌的声音,以及这个女孩被打被骂后大哭时露出尖尖的虎牙。我离开的时候,照例给我爸的情妇扔了一张写着“卢氏电子公司总经理闺女卢欣然”的名片,然后潇洒又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虽然同学网漏洞百出,可我不至于对同学的脸一点印象都没有。那时是大四,纪律性已经降到冰点,我沉浸在和温啸天暑假后的重逢,小别胜新婚般地,天天往他那边跑,根本没在九月份出现在班级的课堂上。也许秦露因为温啸天,早已认识了我,或者在学校里暗暗留意我,可是我之前确实从没见过秦露,在A市酒店里是第一次见到她。我以为她不过是我爸历任乱七八糟的情妇团之一,远想不到后面竟有这样的故事。
那么,我扭曲人生的起源不是温啸天、不是陆轻天、更不是秦绍,而是我们全家。我爸下了药□了秦露,我妈用暴力和恶语侮辱了秦露,而我,作为她的同学和情敌,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我们全家,是我们全家一只只手叠着一起,把秦露推到了A市酒店三十多米的高空,让她一夜之间失去了对生命的所有热度,绝望、悲愤地跳下。秦绍对我的恨,对我们家的恨应是刻骨铭心。
以前所有的迷雾终于层层散去。秦绍对我的种种变态都有了理由,他和我说的一系列古怪的话都有了原因。比如他说圣诞节我们永远不会快乐,比如大年三十他说他不愿见我的父母,比如他说他巴不得我死,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有下辈子。
我有些恐惧不安,好似是我一直在黑夜里前行,默默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可曙光始终没出现,我忐忑不安地守株待兔,索性坐下来等着清早的太阳。可是,有人却在我耳边告诉我:你怎么不摸摸你的脸,你被人蒙着眼睛了,白天已经轮流好多次,阳光也常常洒在你身上,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觉得,你是在黑夜里呢?
对的,真相一直近在咫尺,是我自己蒙蔽了双眼,努力按照想象,安全地把自己打造成受害人的形象。秦绍对我表现出来的不合常理,我从未当面问过他,只是任由自己猜测。我是多么热爱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只有这样,我才会心平气和。我一直靠这个莫须有的罪行占据着制高点,说服自己秦绍是个大恶魔,我是无可奈何的小绵羊。
现如今,我从受害者变成了凶手,多年来缠绕在我家的种种报应,老天终于指给了我看:卢欣然,你的业障何止一重,十八层地狱早已帮你预订好了位置,就等着你早日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