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了看李承之的脸色,见并无异样,便对真儿道:“莲芯呢?”
“在外头等着回话呢。”真儿转身道门口,掀帘子叫莲芯进来。
莲芯进了屋,又给两人行了礼。
“你们姑娘怎么了?白日里我瞧着还好,怎么突然就病了?怎么个症候?”
莲芯道:“回少奶奶,我们姑娘这几日便有些食欲不振,原本以为只是小恙,并不在意的。不料今儿晚饭,姑娘便一口都没吃,只躺在床上,恹恹地没精神,脸色也很是苍白。奴婢问了,姑娘只说是没力气,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奴婢怕是什么病症,才来禀少奶奶,求少奶奶给请个大夫瞧瞧。”
金秀玉点点头道:“听你这般形容,你家姑娘怕是真个病了。真儿,你派个人去请大夫来,麻利点。”
“是。”真儿领命去了。
莲芯给金秀玉道了谢,也告辞回了清秋苑。
柳弱云病得奇怪,偏偏就在她怀孕消息落实当天。进修云心里头不得不犯了猜忌,如今她可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丫头了。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承之,道:“说来,也是我思虑不周,这些天叫她多由操劳了。原本我也当过去瞧瞧的,只是如今刚有了好消息,大幅吩咐加倍小心,尤其不可过了病气,我想着,不如你去清秋苑瞧瞧,替我慰劳慰劳她。”
李承之抿了口茶,闻言用狭长的桃花眼觑着她。
金秀玉目光转了两转,抿着嘴低下头去。
“大少爷,少奶奶,大夫已经请了。。。。。。”
真儿掀帘进来,见两人神色古怪,声音不由低了下去,只拿眼睛在两人中间打转。
科科,金秀玉清了清嗓子:“真儿,你去唤春云来,让她跟着大少爷,往清秋苑去瞧瞧柳姑娘。”
真儿犹疑着,应了声“是”,偷偷打量着自家大少爷的脸色。
李承之微微皱了皱眉,抽了抽嘴角,最终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
金秀玉扭着脸,沿着嘴唇。
春云掀帘进来,给两个主子见了礼,真儿叫她的时候,已经同她说了缘故。别说这丫头神经粗,到底是跟着金秀玉贴身的,这会儿可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职责呢。
“走罢。”李承之站起身。
金秀玉仍是扭着脸,眼角却偷偷网那边溜了过去。
李承之两步踩过来,捏了她的脸颊一拧,贴在她耳边说了句:“晚上再收拾你。”
他大步走出门去。春云眯起眼睛,故作神秘的对这真儿和金秀玉都眨了眨眼睛,忙跟了上去。
待两人除了们,屋子里就只剩金秀玉和真儿。
这会儿真儿道像个老妈子一般,无奈地看着金秀玉。
金秀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的少奶奶,您胆子可真是大。等会儿大少爷回来,若是发了脾气,您可自个儿扛着,别扯上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受罪。”
金秀玉有点讪讪,道:“他素来好相与,从来没红过脸呢。”
真儿不以为然:“大少爷心疼你稀罕你,自然是百依百顺。可是容奴婢多嘴,我的好少奶奶,您也收敛着些,真拿他当个面人啦?”
金秀玉摸了摸脸,咬着嘴唇:“你放心,我瞧他出门的样子,不像是要发作的,你只管去罢,我自个儿等着他。”
真儿忙摆手道:“老太太和吩咐了,你如今的身子精贵着呢,咱们可不敢掉以轻心。主子且由奴婢尽尽忠心,别叫老太太责怪奴婢躲懒耍滑才好。”说着,还郑重地福了福。
金秀玉皱了皱壁纸,这丫头,她是从来都说不过。
虽说不可叫怀孕的人耗费眼睛心神,到底枯坐无聊,真儿还是允许金秀玉拿起了针线篮子。这会儿做的可不是鞋子了呢,而是小孩子的肚兜。她细细瞧了,金秀玉绣的花样子是百福,小孩子穿正正好。
清秋苑里头,大夫已经替柳弱云诊了脉,也没什么大症候,不过说了句思虑过甚,脾胃失调,因此没了食欲。他给下了方子,吩咐莲芯照方抓药,按时煎服。
莲芯满口子应了,若是平常,她必是要拉着大夫详细询问的,只是今儿个大少爷来看望,清秋苑好不容易盼到这位主子,这机会可不易得。她不过听了大夫的吩咐,便急着送客,跟着出了门。顺带将春云也扯上。
春云可担负着重任呢,哪里肯离开,只是莲芯有把子好力气,生生将她扯了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
春云甩开手就质问开了。
莲芯挑着眉头道:“我倒要问问你做什么?这大半夜的,大少爷唠叨我家姑娘屋里,你即使做丫头呢,怎么连这点子眼力劲都没有?”
春云冷笑道:“你同你们姑娘那点子心思,打量着谁不知道呢!我们少奶奶是好性儿,你们也别把她当了纸老虎,明白人心里都明白帐,谁也别想着算计什么!”
莲芯曾何听过这样的话儿,立时就登了眼。
“谁算计了?算计了什么?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春云嘴上没个把门的,好在心里头不糊涂,知道有些事情眼下可说不得。况且她这会儿要刚的可不是敲打清秋苑这对主仆,而是盯着大少爷同柳姑娘。自然不肯同莲芯多攀扯。
她也不理睬她,也不答她的话,自管往那上房廊下一站,身子就贴着门帘外头,里头说什么,也都能听见。
莲芯自然是不肯让她这般光明正大地听墙角,又去拉她。
春云眼睛一瞪道:“你扯!你扯!你再扯,我就嚷起来,纵然主子怪罪,你的算盘也决计打不响,好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也得搅黄了。你要不怕,就试试!”
莲芯大怒,却又不敢真个拉扯她。这可是明志院头一回同他们清秋苑表明了立场,虽然是通过一个下人的嘴,到底也叫她明白了,那个面上做的菩萨一般的大少奶奶,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心里头的算计只怕比她们想象中深着多呢。
姑娘实在是难得有跟大少爷独处的机会,她这个做奴婢的,是在盼着姑娘能拿个章程出来,千万莫要再这般浑浑噩噩,那么这个机会就尤其显得珍贵了。她实在不能错过,因此就真的不敢再去扯春云,只好跟着她一同在门帘子外头守着。
其余的小丫头和婆子仆妇,有好奇张望的,自然也叫他们两个丫头怒目挥退了。
屋子里头,柳弱云半躺在床上,背上枕头垫得高高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同以往的苍白。
李承之坐在床榻前,心里头着实有些尴尬。
这个侍妾,原不是他想要的,当初是出了那说不清的事儿,才抬了她进来。事后回想起来,却实在莫名其妙。他身为李家的家主,也不是那见识浅薄没有心机的,自然也暗暗地查过那天的事情,却实在查不出什么来。
只是心里头的疙瘩却始终难免,因此虽抬了她进门,却始终不愿过来这清秋苑留宿。
如今见她这般消瘦憔悴,到底也有些愧疚。不论怎么说,总归名分上是他的女人,自打进了门,也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并不曾替家里惹麻烦,即便他娶了正妻,也是恪守妾的本分,没有做出那些个争宠的手段。
他既没有按照规矩替她抬了身份,又没有给她什么恩惠,她如今还替金秀玉担着一部分管家的活儿,怎么说也是有苦劳的。
他尴尬,柳弱云却比他更加难受。
看着眼前的男人,她实在是五味杂陈,说不清是苦还是恨,或者还有些愧疚。
她本就风姿纤弱,如今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张了嘴,弱弱说道:“大少爷,贱。。。。。。弱云累你操心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柳姑娘的变化
柳弱云敛着眉毛,慢慢开口道:“大少爷今儿一定正高兴呢,少奶奶传了喜讯,府里头又添丁。老太太白日里高兴得什么似的,底下人也是个个都喜笑颜开。这么个喜庆的时刻,弱云病的实在叫人扫兴。”
李承之眉尖微蹙:“这话怎么说的。人若是能控制自个儿的病情,还怕生什么病症呢?你没听大夫说么,你这病就是思虑过甚的结果,还得放开了心怀才好。”
柳弱云别过脸去,轻声道:“弱云算什么,哪里能够思虑过甚,那大夫必定是庸医,连人的病症缘由也桥不准的。”
李承之皱眉,咳了一声。
柳弱云回过头,见他脸色似有不虞,心里一紧,拿牙齿咬住了嘴唇,幽幽道:“大少爷,竟是这般厌恶弱云么?”
李承之吃了一惊,挑眉道:“这是什么话?”
“自打弱云进了府,大少爷这才是第二回来清秋苑。弱云以为,自个儿在大少爷心里头,大约是连影子都没有的。”
李承之沉默着,半响才开口道:“我瞧着你的病着实不轻,连着心神也不定,说话也奇怪起来,只怕还是累着了。多歇息罢,少奶奶那头,我去交代,让她放你几天假。”
柳弱云倒吸一口气,红着眼眶道:“这就是大少爷要同弱云说的么?”
这话已经什么幽怨了,李承之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模样,不觉有些烦躁起来。
“难得大少爷来一回,弱云有些话,存在心里很久了。只怕将来再难有这样的时机,大少爷就允我今儿所说清楚罢。”
柳弱云眉蹙如烟,眼泛雾气,即清瘦又显着可怜,李承之虽是不悦,到底还是有些心软,便不忍心起来了。
“弱云有句话,想问大少爷。大少爷心里,可有弱云的位置?”
李承之大皱眉头:“这话。。。。。。逾矩了。”
“是,弱云知道自个儿不该问这话。身为妾室,不该起争宠的心,不该奢望大少爷的真情。妾,不过是个奴才,身家性命都由不得自个儿。只是,当初弱云未嫁时,李家柳家也有不菲的交情,弱云与大少爷也曾谈笑晏晏。难道,大少爷从来都不曾对弱云起过一丝怜意么?”
柳弱云仰着脸,两颗大大的泪珠从严重滚落,一路滑下,垂在尖尖的下巴上。
李承之脸色已经发冷,站起身来。
“你今儿身子不爽利,且好好歇息罢,回头得空,我再与少奶奶来看你。”
他转身而去,衣角一翻,从床榻前划过。
柳弱云扑倒在枕上,失声痛哭。
那门帘一掀,春云和莲芯都吓的往墙壁上一贴,眼观鼻,鼻观心,目不转睛做那老僧入定状。
李承之几步下了台阶,头也不回。
春云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忙一溜小跑跟了上去,忍不住还是回头给了莲芯一个同情的眼神。
莲芯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她的神情,方才姑娘和大少爷的对话她可都听清了,如今心头噗通乱跳,乱的不成样子。
屋里头哭声凄怆,幽咽悲恨。
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她也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轻轻的掀开帘子,果然姑娘正扑在枕上,耸着肩膀,浑身颤抖。
“姑娘。。。。。。”
她一声呼唤未完,屋里头一个茶杯砸出来,擦着她的额头过去。
“滚!!!”
莲芯吓得倒退一大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额头上火辣辣坐疼,眼中不由自主滚出泪来。
她忙用手一把捂住了嘴巴,爬起身来狼狈地跑开,那呜咽的声音却依然从指缝中泄露出来。
李承之黑着脸进屋,金秀玉和真儿都忍不住放下手上的活计,惴惴的站了起来。
春云踩着他的后脚跟进门,脸上一脸仓皇,见了她们二人,肚子里的话几欲冲口而出,一看见李承之的那张黑脸,立刻便收住了,只纠结地看了他们二人一样。
金秀玉和真儿面面相觑。
“相公,夜已经深了,不如叫丫头们烧上热水来,沐浴完便安置罢。”金秀玉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李承之只沉着脸,不置可否。
金秀玉咬了咬嘴唇,对真儿和春云点点头,又摆摆手。两个丫头会意,默默地一福,都退了下去。
此时,李承之才长出一口气,显出一层倦态来,摆手道:“罢了,莫叫她们折腾了,这便安置罢。”
他起身进了内室,金秀玉替他换下一福,解了头发。
小夫妻两个换了睡衣,相拥躺在床上,李承之拿手臂揽着妻子,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
金秀玉此时才敢开口。
“怎么了?不过去了一趟清秋苑,谁敢惹你生气了?”
李承之并不说话,眼睛愈发眯的细。他本想告诉妻子,柳弱云只怕要生出些不安分来,可是又怕是自个儿多心。
豆儿这才是头几个月,胎位还不稳,还是少叫她担些心罢。
“没事,睡罢。”
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合上了眼睛,拿手轻轻地摩擦着她的后背。
金秀玉仰起脸看着他的下颚,发现他脸上的线条仍然绷得静静的。这哪里是没事儿的样子!
只是,他既然不说,自然有他不说的到底。她若是想知道,回头问春云也能推测出来,何必勉强他,叫他不痛快。
她这么一想,便也安了心,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莲芯起床时,惊愕发现,柳弱云竟已经早于她起来了。
清秋苑这边的规矩可与明志院不同。李承之和金秀玉是不耐烦有人守夜的,丫头们都比其他院的要清闲些,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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