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么你就要拿十五万军民的性命,去打一场不知道能不能赢的战?!”李延怒道。
游淼答道:“打仗有谁是必赢的?你告诉我?”
李延跟游淼说不通,游淼也不想再与李延废话,他懒得再去听李延的国策,这些都写在折子里了,不用说他也知道——李延的目标是远交近攻,在鞑靼示好的情况下先达成合议,再逐一收拾盘踞关内的五胡。最后才解决鞑靼。
这法子游淼不得不承认是最保险的做法,连横合纵,自古有之,但要推行这套策略,没有五十年,一百年,无以达成。中原士人南逃已久,都有疲态,假以时日,待得大家都老了,赵超又无子嗣,万一横征暴敛,戾气发作,江南一地必将痛苦不堪。
当然这些话游淼不敢说,说了就是议圣,就算赵超不捅死自己,被参上一本也不是玩儿的。皇帝到了老时大都会变,且是性情大变,尤其赵超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皇帝,少时经历过大起大落,到了晚年就更难以接受意见。到了那个时候,游淼自己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的可都是烂摊子。
天启上一次险些亡国,就正是因为从国内开始烂的缘故,一棵大树,不用外族来推,自己便剩下个空洞腐朽的树干,稍经风雨便无法承受。
“你既然要这么说。”游淼道:“便当是我一意孤行,开一言堂罢,聂将军今日已得虎符,去调兵出征,李治锋也在安排了,这事是无法改变的。”
“游子谦!你连*都不听了么?”李延咆哮道。
“怎么听?!”游淼怒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准备了这么多年,就等这个时候……”
“万一败了如何?”平奚问道。
“败了我自会负责。”游淼答道。
李延道:“你拿什么负责?如今的天启看似富庶,却止于外强中干之景,十五万士兵的生命,江南人的家庭,你负得起这个责?!”
“负不起。”游淼哂道:“也就是一条命,等败了再来问我这话不迟。”
“简直就是疯子。”李延咬牙切齿道。
游淼放下酒杯,淡淡道:“告辞。”
游淼离开酒楼出来,被风一吹,头脑隐约清醒了些。
他不得不承认李延比他看得透,毕竟他多年在朝中当官,知道各地的*。现在贸贸然开战,不是全胜,就是全败,毫无余地。
就连他自己也开始动摇了,生怕像李延所说的那样,一战拖垮了天启。此刻与多年前的情况又不一样,那时候北人南来,整个江南都开始恐慌,是以军民上下一心,愿意一战。
现在,还难说得很。
游淼回到政事堂内,还来不及细想,六部的文书便已堆成了山。诸给事中们还在熬夜批阅,游淼便坐在孙舆曾经的位置上,发了会呆。如果是先生,现在会怎么做?
老头子的内心总是十分强大,强大到游淼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的决心犹如一堵墙,犹如永远驻在游淼的背后。坐上这个位置时,游淼仿佛也感觉到,孙舆就是他背后的那堵墙。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游淼喃喃道。
“李将军。”
“沙那多殿下。”
给事中们纷纷起身,李治锋出现在厅堂内,游淼连李治锋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抬头时与他目光对视,看见他眼中温暖的笑意。
“你们好。”李治锋朝诸人略一点头,便算见过礼,李治锋为人倨傲,在朝中素来是传开了的,见六部尚书时,李治锋连头都不点,这么对给事中们说句话,已是看在游淼的面子上。
“吃饭了没有?”李治锋问。
“刚喝了点酒。”游淼与李治锋一问一答,犹如在说家事一般,游淼与李治锋成亲的事,政事堂里也没少议论,虽说多少也有点不伦不类,但两人的关系,其余人都是清楚的,便见怪不怪了。
游淼与李治锋出来,又去吃了顿饭,回到政事堂时,已是深夜时分。
李治锋笑道:“后天就要发兵了。”
“嗯。”游淼点了点头,心里还有点忐忑,李治锋又看着游淼,说:“子谦,相信我,我一定能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新家。”
听到那话时,游淼心底又生出一股触动,他抬头看着李治锋,发现他已和从前判若两人。他的眼中洋溢着希望与神采,就像一个得到承诺的少年,飞扬的眉眼仿佛在告诉游淼,他们的未来,即将开始了。
那一刻游淼下定了决心。
“朝中的事就交给我罢。”游淼说。
李治锋道:“你注意身体,不可太过操劳了。”
游淼点头,月上中天,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沉默无声。
卷五 八声甘州
三天后,大军开拔。
游淼在扬州军的军营中为李治锋亲手穿戴上铠甲,外头号角吹响,赵超携文武百官,全城军民来送,大军浩浩荡荡排开,一望无际。
四人再次聚在一起,赵超亲手一碗酒,敬了城下的大军。
“成败,就此一战。”赵超朗声道:“朕在扬州,盼着各位凯旋归来!”
“吾皇万岁——!”
城下山呼万岁,黑压压的所有人跪下,游淼感慨万千,这一天终于来了,他无数次地设想过,待得北伐的那一天,自己该说句什么,又该如何送别李治锋与聂丹。
然而到了这一天,游淼却赫然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夺眶而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大军离开,扬州城外一片荒凉。
这一天起,天启倾全国兵力,与鞑靼一战,以其收复中原。赵超给聂丹下的命令,是打到长城脚下,再等待议和之策。早在三天前,五胡便已得知此事,北方民族纷纷被惊动,调集兵力,预备在邙山下与聂丹一战。
第一战至关重要,一旦聂丹得胜,关中便再无险可守,与鞑靼的对决,只在指日之间。
游淼回到政事堂内,知道北方阵线与朝中各自的大战,即将开始。多少文官都在等候前线的消息,而两员大战无论战胜还是战败,都将直接影响朝中的格局。
四月十三,聂丹率军在邙山下展开第一次大战,李治锋率军突破河流北岸,那是游淼他们第一次从北方逃亡,途经之处。
根据军报,游淼紧张地看着地图,那里的地形他十分熟悉,聂丹选择了平原高处,与鲜卑、羯、氐三族的联军对战,对方兵力足有六万。时值初夏,正逢关中雨季,连日来暴雨倾盆。
“如果是你与他们打,会采取什么策略?”赵超道。
“水攻。”游淼道:“河水看涨,平原上最适合以水辅攻。”
赵超手里拿着一封信,还在犹豫,游淼又道:“胡人以骑兵见长,邙山前平原土质松软,连日暴雨,骑兵行进定然不利。”
赵超拆开那封信,看见行军路线,聂丹的回报却是——带领大军遁入邙山谷内。
“又朝山里跑。”赵超皱眉道:“大哥喜欢依山作战……”
游淼长吁了一口气,信上并未回报李治锋去了何处,料想是另有打算,若是游淼自己,当率军在平原上与胡族联军决战。聂丹是想做什么?
赵超道:“他太喜欢利用山体掩护了,这样不好。”
兵无常则,这是孙舆教给游淼的,身为一名将领,地位越高,就越不应该重复从前的作战方式,免得被敌人猜出动向。但游淼知道聂丹此人行军务实,习惯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胜利。毕竟邙山只是他们的第一个战场,后面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
“回去罢。”赵超疲惫地说:“天色也不晚了。”
游淼点头,离开宫中,整个茂县都已睡了,初夏的清风在城中飘着,带着隐隐约约的花香,远方还有不知道何处的人,正在轻轻抚琴,一声,两声。
整个四月份转瞬即过,游淼每天都在紧张地盯着军报,头疼不堪,直至某一个晚上,刚睡着时,政事堂外便一阵喧哗。
“陛下传参知大人!”门外有御林军喊道。
游淼忙穿上衣服,匆匆跟着传令的御林军进入皇宫,半夜三更,只见皇宫内灯火辉煌,朝臣齐聚,自己竟是来得最晚的那个。
“聂将军首战告捷。”赵超道:“现已列军邙山之阳。等待粮草及下一步指示。”
“太好了!”游淼松了口气,谢天谢地。
平奚道:“军报在此,刚刚信使正送回来。”
“我看看。”游淼道。
阵亡七千三百人,游淼心中咯噔一响,虽然在十万人对六万胡族的阵势下,这已算得上是大捷。然而在面对鞑靼的十万铁骑前,这个阵亡数字已略多了。
他仔细看了军报,得知聂丹确实是用水攻,却是将敌军诱入了山谷,在一个暴雨肆虐的夜里,掘堤放洪,利用大水制服了三族联军。
紧接着,胡族丢盔弃甲,逃出了关中,李治锋在西梁率军杀出截击,一举俘虏了氐王与鲜卑王,逼迫西线数城开城受降。三胡大势已去,大部分人逃往延边与大安,再无斗志。
游淼接获军报后,马上下令李治锋驻军西线三城,整顿军队,不可冒进。等待下一波粮草。同时又发出调兵令,然而调兵令一出,登时招致了朝臣的一致反对。
“夷州军驻守南方已多年。”平奚皱眉道:“此刻万万不可调到京城!”
大臣们似是都十分奇怪,游淼居然会下这么一个决定。
“朝中无兵可派,是非常危险的事。”游淼道:“北方战线若拖上一年,前线需要补充士兵,我们要拿什么补给聂丹将军?京城已剩两万御林军,太危险了!”
唐晖也反对道:“夷州军大多都是步兵,不习惯北方水土,参知大人,此事你可考虑过?若是调集三万夷州军前来茂城,练兵也需许久。何况聂将军一战告捷,当可在汉中一地补充兵源……”
游淼沉吟良久,就连赵超也反对游淼的这个提议,答道:“征兵可以,调兵不妥。”
“征兵征回来的都是新兵。”李延却难得地赞成了游淼的提议:“派上战场后能做什么?夷州军多为家兵,稍加训练,便可熟悉骑射。且夷州士族习惯防御,不习惯攻坚……”
李延说得不错,夷州的军队大多都为土豪士族蓄养的家兵,一旦有南方蛮族进犯,家兵便可群起守护县,乡里。长期反复的守卫战,拉锯战锻炼了守城素质。
游淼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想抽调南方的夷州军,前往汉中,为聂将军守卫西梁三城,并作为粮草据点。”
这话一出,朝臣们方知游淼打算,收复失地后,从前的城市总得派人去守,赵超考虑良久,知道游淼的权衡——完全不管是不行的。塞外民族习惯游击,聂丹若前脚刚走,后脚必定三族又要卷土重来。
而这个时候,总得将军功分出去一些,派谁去守城,便很有讲究,如无意外,游淼便打算主动分给南方士族一杯羹。在这个情况下,谁率先入城,便相当于拥有了汉中一地的大部分利益。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赵超只得决定押后再议。
接下来的几天,军报纷纷扬扬而至,聂丹请求朝廷派人前来接管,并催促粮草,最终赵超接受了游淼的提议,派出三名钦差,带领一万五千名夷州军北上,接管收复的诸城。
五月份,聂丹转战关中,李治锋则作了一个大胆的提议,将自己的五万骑兵尽数分配在三城中休养,率领一万五千名夷州军,占领了黄河一带。
此刻整个北方已全部紧张起来,巴图选拔了新的将领,预备下南方,与聂丹一战。
卷五 八声甘州
大战一触即发,游淼吃饭,走路都在想着这件事,而根据最新的消息,鞑靼军集合的部队,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之数。同时巴图还朝高丽王送出信件,要求联盟。
这一下朝廷炸锅了,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以黄河为界已足以。”李延道:“若是高丽派兵南下,后果不堪设想!”
“高丽王不会出兵。”游淼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大臣们的担忧:“坐山观虎斗,高丽王清楚得很,他已介乎七十岁高龄,不会再御驾亲征了。而且他就算御驾亲征,也有心无力。”
平奚怒道:“凡事怎么能这么想当然?!万一出兵,与鞑靼军两路夹击,后果谁来负责?”
“我来负责。”游淼镇定自若答道。
朝臣们全都没了脾气,赵超看着游淼,说:“游淼,你为何如此确定高丽联盟不成?”
“犬戎族与高丽。”游淼答道:“鞑靼人只能选一方联合。当初巴图险些受犬戎刺杀,与达列柯已势成水火,如今联高丽,弃犬戎,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