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恼,居然发起高烧了。
医学原理我都知道,但知道归知道,看他烧得昏昏沉沉,不思饮食,我还是急得
拼命哭,只能一遍遍的用烈酒擦他的手臂和大腿,换额头上的布巾。
他一天没吃东西,水也喝得很少。药也根本不吃了。明明知道只是感冒,我还是
忧心得要命。
我就知道我惨了,我爱他爱得死惨死惨的。下辈子还有机会,我绝对不要恋爱。
但若仙心还这样对我笑…我想我还是惨一点好了。
「仙心…」我轻轻唤他,「喝点水吧?你需要补充水分。」
他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张开眼睛,脸孔苍白,只有两颊带着不太正常的红晕。是
我疏忽,真是我疏忽。真把他当个健康的人,忘了他底子很弱。擦着他的冷汗,
我心里焦虑。流这么多汗又没补充,很容易脱水的。
但怎么喂都喂不进去…我想到言情小说非常俗烂的情节,心底不免有些悲伤。杀
了我吧!不会要我模仿那一招吧?太太太雷了!真照做了,我还有脸活吗…?
这个摩门特,仙心很轻很轻,很不舒服的从牙关漏出一声「呜」。我薄弱的羞耻
心马上被击个粉碎。
雷就雷吧,我不要脸了!不是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吗?
我把丫头婆子都叫下去休息,独自守着他。然后仔仔细细的刷牙漱口…反正又不
是没做过,对吧?只不过是模仿俗烂情节有点心理障碍…像我这样心理素质如此
之佳的坚毅女青年…
我噙了一口水,开始进行「口对口人工点滴机」的大业。
他的唇,真是烧得都卷皮了,太心疼太心疼。我用那口水先润了他的唇,又一点
一滴的渗些到他嘴里。很慢很慢的,怕他呛到。
喂了第一次,我又噙了一口,依样画葫芦,只是轻轻用舌头点他的牙关。病人的
气味当然不好,但这是仙心,我的小正太,我的大将军。什么味道都无所谓,他
能好起来就好,我什么都没关系…
他牙关轻启,有些虚弱无力的接过我喂的水,舌头还伸到我嘴里,一定是渴坏了。
我这样断断续续的喂了一杯的水,等我打算喂到第二杯…我就发现他醒了。
因为他干脆含着我的舌头不放,还抬手抱住我的背,眼睛微微睁开。不过他这么
虚弱的状态下,我倒是很容易就脱离输送范围。
他咧嘴,嘶哑的说,「好喝。」
「…你什么时候醒的?」我有股把水浇在他脑门的冲动。
「妳把嘴唇压在我嘴上…」笑得那个叫做洋洋得意,「第一口。」
…你说男人这种生物是不是该人道毁灭?我担惊受怕,拼命唤他起来喝水吃药,
他只顾昏睡,一触及本能范围就立刻贼醒还骗我行如此俗烂之举…
「起来喝水!」我怒吼了。
他很干脆的全身一松,将脸别开,一副柔弱无力样,「娘子不那样喂,我喝不下…」
反了天了!
我勒袖子就想上前给他好看,却无处下手。这场奔波让他瘦了很多,脖子上的静
脉隐约可见。他把我每句话都搁在心底琢磨,我才说了句霍去病,他拼了脸皮不
要,拼了身子弱不管,就是要骑马抱着我游街。很腹黑的在马上跟我说那些话。
他连霍去病的醋都要吃。
我丢兵弃甲,大败而逃,只能搁下狠话,「等你好了,咱们很有帐可以算!」然
后继续担任「口对口人工点滴机」。
他很开心的喝了第二杯水,直到看我端起药,虚弱的阻止我,「那很苦…」
「我不怕苦。」说着我就想哭,又怕他看了心里难过,赶紧噙了药喂他。真是苦,
苦极了。他活到现在喝了十几二十年的药,都是这般的苦。
喂完那碗药,我们又吻了很久。抢着吸干对方嘴里的苦味。吻着吻着,我们就都
哭了。我明白他,他也明白我。我们都是深知病苦之人,我怜惜他,他又何尝不
怜惜我。
贴着我的唇,他轻轻的说,「我想过了。还是我比妳多活一天吧…妳的心都挂在
我这儿,我不想看到妳伤心…一天而已,我能忍得的。妳别走太快,让我安排一
下就跟去…」
「…不要我说每句话你都琢磨又琢磨,我瞎说你琢磨个屁啊?连霍去病…」
「我不要听你说别个男人的名字。」他很倔的用力吻了一下,「我不琢磨妳,还
能、还能琢磨谁…?」
第二天,仙心的烧就退了,能够起身饮食了,没几天就好了。换我躺下…口沫传
染真是厉害,尤其是透过黏膜传染(口腔啦!),这还是我来以后第一场病。
病倒没什么,又不是没病过。但我被仙心骚扰得要发疯。既然有惨痛的前车之鉴,
我是绝对不肯让他吻我的,亲密的黏膜接触那更是不行。他干脆整天都跟我一起
卧在床上,说他没有好…
总之,他把两个月没摸够的份都摸完了,应该还附带丰厚利息。
我是感冒又不是手断了,他坚持亲手喂水喂饭,玩得非常开心。完全就是欺负我
感冒无招架之力,很用心的折腾了我一遍。
我的感冒跟他差不多时候好,搞不好就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他的折腾,连感冒病毒
都吓得逃之夭夭。
我沈痛的发现一个真理。
男人,是不能宠的。
虽说我也感冒了几天,但这身子的底子好(绝食都没饿死了,身强体壮的),一
但痊愈就生龙活虎,仙心说是好了,但病恹恹的,胃口非常差。即使我使尽全身
解数「说菜」,顶多多吃几调羹吧,让我很烦恼。
我就不该心那么软,抱着他哄,又一小块一小块掰着馒头或窝窝头慢慢喂,他总
是靠着我,多委屈似的闭着眼睛张嘴吃。
如此这般哄喂了三天,直到他熬不住兽性大发,我才发现被他耍了。
我气得发软,扬起拳头猛K了一顿,他干脆翻身,任凭我雨点似的拳头落在他背
上,「用点力。每餐吃好几碗的人,这么点力气…左上一点…对对,就那儿,使
点劲儿…」
我大喝,「当我给你搥背哪!」又去拧他。可恨他练过武,背的肌肉拧不动。
「正要妳帮我捏捏哪。不过妳吃的饭都到哪去了?肉也没长几两,力气也这么
小…」
我真快背过气去,男人这种生物真的不能捧不能宠,稍微给点颜色,他就给妳开
国际染坊连锁企业了!
他转脸看我,反而噗嗤一声,「装得那么凶狠,又舍不得使力。干嘛呢?这就是
妳说得那个啥…什么娇的?」
我涨红了脸,啪啪的打他,「你才傲娇!你全家都傲娇!」
他一把把我搂进怀里,还在床上打了三个滚。妈的,这哪里是病人,我怎么被骗
得这么死啊?
好像这样还不够气我似的,他凑在我耳边轻轻说,「其实,不带妳去考试…真正
的原因是,我一定忍不住,但妳声音又那么大…连婆子都不给她们上夜听到了,
哪能给别的人听了去…」
…我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这点年纪就气到中风的病例?脑部血液过度集中,只能化
为暴吼,「王、仙、心!」
「妳尽管喊,我爱听。」他好整以暇的欣赏我化身为暴龙的样子,「但妳连根头
发都是我的,别人别想听那一声半声,全是我的!」
「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都不知道谁是谁了!」我怒吼的扑上去。
不过我很快就后悔了。虽说因为业务日益熟练,所以这次没有过门不入的窘境。
但这位「夫纲不振」的王先生,一点都不介意被老婆压到底,非常奉承。这次「爱
的惩罚」,怎么好像惩罚的还是我呢…?
腹黑腹黑太腹黑,阴险阴险太阴险。
基于泄恨的心态,我硬要帮他取号(古人有名、字、号三个称呼。名是长辈取的,
字通常是老师,号通常是自己取的。),坚持要叫墨鱼君。
他斜眼看我。我早跟他解释过腹黑的意思,想来他也懂为何叫「墨鱼君」。
「娘子赐号,却之不恭啊。」他长叹,算是承认了。
想到他跟人诗文应答,署名就得写「墨鱼君」,我就笑到打滚。
但等他参加诗会回来,把诗文誊回来给我看,我迫不亟待的看他的署名…卑鄙卑
鄙太卑鄙!
他署名,「墨余君」。一整个气质高雅,飘然物外了!
我追着他乱捶,他像是没感觉一样,非常恰到好处的扮演飘然的墨余君,笑得那
一整个叫做光辉灿烂。
我感到不寒而栗。我这辈子,被这墨鱼君吃得如此之死,还有翻身的机会么…?
绝望啊绝望,我对这样的人生感到彻头彻尾的绝望…
仙心成了州城里的红人,还是大红大紫的那种。
这点我一直浑浑噩噩,都怪小说和电视的误导。你想嘛,古装小说里头男主角只
要是文身的,不是状元就是探花,就跟满地都是总裁,让台湾成为总裁密度最高
的地方…我对一个举人榜首怎么会有感觉?
但仙心是秀才榜首、举子榜首,可说是连中二元。秀才满地跑,不希罕,举子矜
贵点,也不少。但连夺二元,未及弱冠(二十岁)的才子,可是希罕宝贝,若不
是他的腿,再来个三元及第…没准儿地方就给他建生祠了。
仙心跟我说,大明朝开国至今,三元及第不到五人。连中二元的也不多,毕竟科
举考试除了实力也看运气。现任的安康帝在位十五年了,但还没半个三元及第
的。一直引为文治上的憾事。
上有好焉,下亦从之。所以管科举的官对于重点学生非常大力培养,仙心的信才
能得其怜悯网开一面。这就是大老板喜欢什么,底下的人也喜欢什么。
结果仙心争气的考了个榜首,让那个学官大大长脸,听说还被皇帝嘉奖。这下水
涨船高,仙心成了众文人才子追捧的对象。再说他虽面目平凡,但气质上佳(腹
黑又没人看得到),飘然有谪仙气(我同情这些被圣母笑呼咙的可怜蛋),这个大
明朝的文人又崇拜病态美,仙心一下子就成了许多人仰慕的梦中人。
虽说我不太会分诗词好坏…坦白说,我还不太会看行草。但仙心的字很漂亮,我
这门外汉都觉得秀媚于外,实则刚强,真真文如其人。但他的诗词就我这外行人
来看,就觉得含蓄简丽而已,绝对比不上「北斗七星高,歌舒夜带刀」,但别人
吹捧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我就有点胡涂。
「那是因为,和我同期的连中二元者,只有七八个,我是当中年纪最轻的。物以
稀为贵…」仙心漫应着,递给我一迭信纸,「这写得是什么?是哪国文字?蒙古
文?我真是看到头疼…别说你要我别回信,我想回也不知道怎么回…」
我接过一看,居然是我费尽苦心写的家书。
「刚我收拾笔砚才翻出来。」仙心很不满,「蚯蚓爬也比妳的字有精气神。念念,
我得确定妳真知道写什么,不是胡涂一张就当家书了。」
我羞怒交加,「写得好看就可以歧视人?你歧视字难看的!我还会写呢,多少女
人是文盲你说…」
「我管那些女人?关我啥事?」他喝道,「念念!」
心不甘情不愿的念了,发现时过境迁,有几个字…我还真不认得我是写了什么。
仙心长长的叹息一声,充满非常讨打的讯息。「妳这字,还是得我来教了。最少
写个家书让我看得明白不是?」
「…我以后叫账房先生写。」我也气了。
「妳敢!」他大喝,「写给我的信,能给别人写去!?」
「不然我让白娟…」
「不成!就跟妳讲不能给人写去,白娟不是别人?」他骂了,「妳给我过来,磨
磨蹭蹭什么?拿好笔…唉,这叫拿好笔?我一抽妳就是满手墨…抖什么抖?这是
横吗?蚯蚓扭都直些!算了,妳来我膝上…还跑?过来!我把着妳的手写!不给
妳画描红是不成了…」
我被这个趾高气昂的书法先生非常羞辱,学习得非常心不甘情不愿。「你当先生
太凶,」我小声咕哝,「这样学习起来怎么会有进度…」
他的手一颤,在纸上落了一滴墨。「…我想把妳赶紧教会。」又把着我的手稳稳
的写了三横,才慢慢的说,「我算是大好了,该考的该做的,也做完了。这些年,
一直是哥哥们在撑,二哥更是远驻浙江,难得回来。我想跟大哥学些时间,就去
二哥那儿替手,让他回来帮帮大哥。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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