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航对姚檬的心情有点复杂。
一开始是惊鸿一瞥;有了好感。但在知道了她的事情后;知道她曾因为那个男人荣耀光鲜;也被那个男人囚禁数月;还知道最后那男人被击毙在她怀里……怎么说呢;舒航身边从没人遭遇过这样的事。
莫名就替她觉得憋屈;觉得心疼。
两个月后;舒航再次来到霖市;见到舒航。这一次,是以合作者的身份。
他本来就要将事业重心往西南发展,姚檬现在是霖市实力最强的集团所有者,两人的交集无可避免。
重逢那天,姚檬正在公司顶层办公室里,看各种报表。秘书来汇报:“姚总,北京的舒总来了。”
姚檬点点头,心情微微有些愉悦。
无关乎爱情。但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还曾有这么个男人追求你,关心你,调侃你,总是让人有些感动。虽然拒绝他,但再见亦是朋友。
过了一会儿,就见高大清秀的男人,噙着笑慢悠悠的走进来。门口的秘书曾替姚檬收花收到手软,脸上也泛起狭促的笑。姚檬则客气的朝他笑笑:“舒总,坐。”
礼貌而疏离,泾渭分明。
“前来洽谈重大项目”的舒航凝视她一瞬间,忽的笑了。一扬眉,出口又是痞气十足:“你叫我什么?舒总?才两个月不见就这么生分?姚檬,你叫我阿航就可以了。”
姚檬之前完全以为他俩这事儿已经翻页了,闻言就抬眸,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时竟不知怎么答。舒航却拿出包里的计划书,很随意的递给她:“来来来,谈正事,私事不急。”
姚檬:“……”
有的人,天生就能带给其他人快乐。
譬如舒航。
姚檬没见过哪个企业老总、高干子弟像他这样,一天到晚吊儿郎当,嘴贫得无与伦比,完全没个正形。开个工作会议,吃个工作餐,都能令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
可真谈起工作,又是头头是道。姚檬只跟林林青岩学过做生意,刚窥得门路,就戛然而止。而舒航做生意的风格,跟林清岩是不同的。他没林清岩那么狠,但更加狡猾。有的时候想出些新鲜点子,叫姚檬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有的时候,她听不懂,他那些套利博弈的手段。
当然,每当这个时候,舒航看着她略显迷蒙的双眼,心情总是大好,笑眯眯的在她身旁坐下,仔仔细细的解释。最后还来一句:“有不懂的随时问我。我24小时随叫随到。”
姚檬还真的半夜三点给他打过电话。是某个项目前夕,她看着投资资料上的数据,又搞不清楚内涵,不好意思问下属,就给他打电话。两人聊到凌晨五点,姚檬真心实意说了感谢,刚想挂电话,舒航:“哎哎哎别挂,我到你办公室楼下了,下来吃早饭。”
敢情他是边指点她,边开车呢。姚檬再一次看到了两人实力的差距。
而姚檬的努力,舒航也全看在眼里。
从识人的眼光来说,他跟季白是一类人,贼毒。其实跟姚檬打过几次交道,他就很清楚,这姑娘在商业上的资质一般,林清岩留下的产业,在她手上发扬光大估计够呛,再努力点,兴许能维持现状。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卖掉股份,适合她,也适合公司。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对她讲。她这么勤奋,他怎么能打击。而且那些项目的事,她明明没必要插手,但为了了解业务,她也会天天加班。
没关系,有他帮她,将来还是有可能造就一个明星女企业家的。
即使他不喜欢她,想到她曾经的遭遇,他都想帮她。
更何况,他还挺喜欢她。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年。
两家公司的合作越来越紧密。舒航的明示暗示,也越来越明显。
当着双方公司骨干的面,签署完合作协议,他会一本正经对大家说:“我还有几条保密条款,需要同姚总商议。”大伙儿一溜烟都出去了,姚檬很投入工作:“还有什么保密条款?请讲吧。”
舒航:“噢,那个还没想到——我更关心的是,咱们今晚去哪儿吃饭庆祝签约?”
她也习惯了他的存在。有一次两人晚上去吃饭,姚檬也喝了点酒,舒航讲了什么好笑的话,让她笑得不能自抑,忍不住伸手捶了他肩膀一下。他的动作就跟闪电般似的,一下子握住她的手,那双总是噙着笑意的眼,也颇有深意。
姚檬一下子将手抽回来。
要不要接受他?
姚檬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他没再说追她的话,但两人的关系是暧昧的。她对他也有些依赖。仿佛溺水的人握住忽然飘来的一根稻草,她甚至无法分辨自己对他,是否是爱情。
爱情这种事,想起来就有点麻木。
事情挑明是在姚檬公司总部的年会上,两人的合作也算告一段落,舒航隔天就得回北京。
那是一个冬夜,雪花四落,气氛正欢。众人多多少少都喝了点酒,还有很多人,一波波到姚檬和舒航坐的主桌敬酒。
国际贸易部部长是留洋回来女博士,姿容艳丽,雷厉风行。明眼人都说她对舒航颇有情意,只是舒航虽然看着亲善,却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
女博士端着酒,敬完姚檬敬舒航:“舒总,你来霖市都快一年了,怎么还是单身啊?”
大伙儿都笑,姚檬也笑。以为舒航会像平常那样,一句玩笑打发过去。谁知舒航淡笑看一眼姚檬,慢条斯理的答:“我不是一直在追你们姚总吗?追不到啊。”
大伙儿全愣住了。
虽说两位老总间有过传闻,但到底若即若离,也未见发展,时间久了,大家也以为没事了。谁知道舒航贵为一方董事长,居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把这事儿给捅了出来。
一时间,大伙儿都哈哈笑,可笑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追舒航的女博士面色难堪的放下酒杯,含糊两句走开。
姚檬也尴尬,尴尬无比。一时间心里竟然是一沉……这样,今后就不能装作没事人一样,跟他相处了。
姚檬也借口上卫生间,起身走出去,脸却已经红了。
舒航把酒杯一放,理所当然的追出去。他可没有半点尴尬,北京流氓都这么追姑娘。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露台,舒航把身后的门关得紧紧的,还特别理解似的安慰她:“别在乎他们怎么说。没事的啊。”
姚檬转头,静静看着他:“对不起舒航。我现在还不行。”
——
对不起舒航。
都大半年了,她就给了他这么一句。
隔天,舒航坐在返回北京的飞机上,心里当真堵得慌。他以为十拿九稳,他以为她一笑一颦间同样对他情愫暗生。谁知一旦挑明,她也不再装傻,干脆拒绝。
她不过是依赖他,无关乎爱情。
这念头,想想就让人伤心。
——
舒航这次离开了很久。
也许任何男人都会有底线和耐心吧,姚檬这样想。这些天她的确也会想起他,想起他脸上云淡风情的笑意,想起他慢条斯理跟她讲那些令人头疼的经济问题时的英俊模样。
可她还是不能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始。
后来就发生了很多事。霖市又发生连环凶杀案,不知怎的,姚檬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冯烨。许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点点异样都足以叫她胆战心惊。而当她把内心的直觉告诉许诩时,许诩也是一怔。
后来就是试探,就是引蛇出洞。姚檬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去跟冯烨约会,颤抖着忍受他的亲吻,然后从他家里,偷了一个人偶出来。
也许是为了死去的林清岩。
警方抓捕冯烨那晚,姚檬坐在自己别墅的房间里,外头是层层保镖围绕,还有警方安排的人手。可她望着寂静的夜色,突然就怕起来。明知道冯烨不可能突破重围来报复她,她还是怕,仿佛下一秒,冯烨就会从夜色中出现。
时间一点点推移,她心中的恐惧,仿佛也随着越来越浓重的夜色发酵涨大。正恍惚紧绷间,手机却响了,她一看,是冯烨,吓得将手机一丢,直接丢进马桶。
铃声不依不挠响了很久,终于没了声响。她长长吐了口气,缩在床角。
谁知这时,房内座机突兀响起。姚檬差点尖叫,望着沙发上的座机,又怕又怒。铃声不断,她内心的火气也被激了起来,极度恐惧之余,一下子跳落床,冲过去抓起电话:“禽兽!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那头的人默了片刻:“禽兽?你干嘛这么骂我?”
是舒航。
姚檬的心一下子放下来:“怎么是你?我以为是……”
“你以为是谁?”
“没什么。”
舒航又沉默片刻,这才问:“忙什么呢?打你手机关机,还怕你有什么事。听说霖市又出了个变~态杀手。”
“我没事,我在家里。手机掉马桶了。”姚檬顿了顿,问,“你……最近好吗?”
这晚,两人不知不觉聊到半夜两点多,直到门外的警察来敲门,递给她一个兴奋的眼神,姚檬心头一块大石落下,隐隐有些怅然。
这表示,冯烨落网了。
这是两人有史以来打的最长一次电话,舒航并不知道,完全是拜自己的情敌、变态杀手所赐。
再后来,就是舒航听闻了变态杀手叫冯烨,还拐弯抹角打听到姚檬又搅合到里头,还配合警方抓人,当即一头黑线——她真是不怕死啊。
立刻定了机票飞霖市。
许隽公司宴会这天晚上,两人终于把关系定下来。彼时姚檬脚扭伤,舒航趁虚而入,在酒店医务室又是上药又是揉捏又是抱抱,最后吻了泪水连连的姚檬。
姚檬不吭声。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她现在,不想没有舒航在身边。
上好药,舒航说开车送她回家,把两人的助理啊秘书都丢在后头。谁知车沿着环路开,却没回她家,而是去了江边。
姚檬狐疑:“干什么?”
舒航吻吻她通红的眼睛:“十万里长征初获成果,允许我玩一下浪漫,表示诚意。”
其实也没有多浪漫。夜色、星光、草地,他的车停在江堤上,揽着她坐在草地上,看着江岸边万家灯火、水流潺潺。
可这却是姚檬几年来第一次这么安静,又这么踏实的看着夜色。没有那诡异的梦境,没有涔涔汗水和心痛,只有另一个男人,笑呵呵坐在身边,给她揉着红肿的脚,指着天空教她认星座。
就像普通男女,就像普通人的爱情和人生。
天明的时候,姚檬才发觉,两人在江边草地睡着了。他大刺刺躺在地上,她睡在他怀里,而他的西装,盖在她的身上。
姚檬往他怀里钻得更深。
“谢谢你,舒航。”
——
两年后,两人开始谈婚论嫁。
姚檬父母本是工人,对着显赫的准女婿虽有些不安,但时间久了,也看到他稳重可靠的性格,到底是满意的。
倒是姚檬,从没见过他的家人。
临近春节,舒航一手张罗,定好两人回程机票,又替姚檬准备好送父母的礼物。
姚檬到底有些担心:“你父母会不会……”
不等她讲完,舒航就答得干脆:“不会。你男人我在家里,是绝对的话语权。放心,我妈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你以前的经历——不是谁,都有季白那个强势精明的妈。至于我爸,他那种纯爷们儿,怎么会在乎这些事?我们舒家也就唬唬人,落魄的红色贵族,现在全靠我的生意撑着。放心,不要有任何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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