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身体真的是在每况愈下。
程奶奶笑笑,“人老了,吃的药越来越多,都记不住了。”
“您之前请的那个护理阿姨呢?”
“还在着,可是她儿子马上升高三,所以她晚饭前就得回去。平时每天吃的药都给我放在小药盒里,白天都会督促我吃,晚上就得靠我自己记着了。”
静书心里无比担忧,奶奶每晚都还要量血压、测血糖,没有人陪着,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奶奶,今晚我陪着您,您要做什么就叫我一声。”
“好孩子,辛苦你了!”程奶奶摸摸静书的头。她只能做到这一步,剩下的就要靠小云自己去争取了。
为了方便,奶奶的房间已经搬到了一楼,静书待她睡下以后才上楼去了她住过的房间。
早先的争吵和大半天的车程,让她疲惫不堪,只想赶快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她整理好衣物,想去二楼的浴室,结果发现门是反锁的。
程家本来是每层楼都有浴室,但自从程锐云的父母常驻加拿大之后,三楼的浴室就改造成了小书房。一楼的浴室在奶奶住的房间里,她现在不可能去打扰奶奶休息。
剩下的就只有程锐云的房间里有个小小的浴室了。
不洗实在难受,静书挣扎了半天,还是去敲响了程锐云的房门。
程锐云看着抱了换洗衣物,低头站在门口的静书,立马明白了奶奶打的是什么主意。
“外面卫生间的门打不开,你有钥匙吗?”
程锐云摇摇头说:“钥匙都在奶奶那里。”
“可以借你房里的浴室让我洗个澡吗?”
静书也不管他怎么想了,反正他说了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扮演着情妇角色的女人不是吗?
静书关上门,站在那方小小的玻璃淋浴房内,拧开了水龙头。架子上都是他用惯的沐浴液和洗发水。有着海洋清新味道的沐浴液带着她习惯的气息,那是他的味道,她曾经眷恋却无法拥有,现在却又在身边萦绕不肯离去。
偏执的是他还是她?
她洗好走出来,程锐云从书桌边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他们都不说话。
静书也很坦然地看着他。
程锐云伸手轻轻拉住她,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他让她在床边坐下,静书闭上眼,——他又要像那晚一样占有她吗?
头皮突然一阵轻松,静书睁开眼,才发现程锐云只是拿下了她包缠着湿漉漉头发的毛巾,让她的头发披散下来。
他拿着毛巾轻轻为她把头发上的水分擦干,不急不躁,轻轻柔柔。静书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由着他为自己擦着头发。。
“吹风机被锁在外面的卫生间了。你多擦一会儿,等头发干了再睡。”程锐云把毛巾递到她手中,又用修长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着,将她的发理顺。
静书不敢看他,因为眼里已经含了泪。
如果没有过去的感情给她带来的恐惧,如果没有现在互相伤害的较劲,如果她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这份温柔,多好。
程锐云轻轻牵了牵唇角,低声说:“太晚了,早点睡吧。明天,你还得去一趟公司,办理正式的离职手续。我已经跟人事部打好招呼,你办完就可以走!”
“嗯,谢谢!”
直到静书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抱歉。程锐云自嘲地笑了,他真是辜负了奶奶的一番心思。静书的心是不是真的再也无法回到他身边了?
第二天,静书去了公司办理离职手续。虽然大老板只是说了些表面冠冕堂皇的话,但也还是表示了理解。值得欣慰的是她的实习期已满,已经是正式的律师了。
交出员工门卡、交还电脑、结算工资……一系列离职手续办起来并不困难,难的是看大家神色各异的脸谱。有的尴尬,有的艳羡,有的虚伪,甚至有的谄媚,静书心里笑得苦涩。她努力奋斗过的这个地方,大家都会一直记得贺静书这个名字,无关乎她的工作态度,无关乎她做过什么样的case,而只关乎她和最年轻优秀的合伙人之间的一段秘辛。
她的私人物品并不多,只打包了一个小纸箱,很轻便。走完所有的流程已经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她仍然礼貌地跟部门的所有同事一一道别,才抱着箱子往门外走去。
她在电梯间冲着向她挥手的前台小姑娘微笑,一年多前她来面试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只是当初面试过她的最大合伙人已经退休,秦晋也已经辞职。
一年的时间不长,却还是改变了很多事。
童安娜拎着包从办公室里出来,对静书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说:“我今天开车来,就是想送送你,你不会拒绝我的哦?”
静书笑了。她独立以后,得到的始终比失去的多。
“回家吗?”在电梯里,童安娜问道。
“不,去巴厘岛餐厅!”静书没有忘记今天约了秦晋,今天是他的生日,给他买的礼物还在她的背包里,但却注定要给他带去失望。
他要她的心,她给不了。
静书和童安娜一起走进大厦楼下的地下车库,童安娜的车停在最里面的位置。
程锐云靠着自己车子的引擎盖,看到远处一红一白两个身影越走越近。
童安娜也看到了他,她碰碰静书的肩膀,说:“看来我是送不成你了,早已经有护花使者在等。”
静书顺着童安娜指出的方向看到了程锐云,他依然是冷冷淡淡的表情,眼神却一直追随着她。
“小心!”程锐云突然大喊。静书和童安娜都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耳边一阵劲风,本能地向一旁闪开。
程锐云已经跑到她们身边,拦住身后逼近的威胁。他刚刚看到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三个男人大步走向两个女孩,到她们身后的时候竟然从身后拿出了铁钎和棍棒,他大惊失色地提醒静书她们,才惊险地避过一击。
静书和童安娜分别站在车道的两旁,这才看清程锐云和三个魁梧的男人扭打在一起。由于他们都拿着武器,程锐云应付得很吃力。而且很明显三个人的目标并不是程锐云,其中的一个瞅准机会向静书扑来,静书吓坏了,拿起手中的纸箱往他头上砸去。
童安娜跑过来帮静书的忙,用拎包使劲砸着那人。
“安娜,你别管我!你快逃,去报警,去叫人来!”静书一边使劲用纸箱拍打着,一边对童安娜说。
童安娜知道静书说得对,他们这样如果等人发现可能已经受了伤,她必须去找人来帮忙。
静书她们的反抗让那个男人很是恼火,童安娜一走,他立马威胁道:“臭/娘/们儿,人家就是让我们来教训教训你,守好本份不要到处勾引男人!看来非得在你脸上和身上划几道疤才行!”
说罢就举起手中的铁钎向静书挥过来。
“静书!”
程锐云眼见静书闪避到了墙角,就要被那铁钎打到,也顾不得缠住他的两个人,飞奔过去挡在静书前面,将她困在自己与墙角之间。
身后的铁钎朝他袭来,手无寸铁又要护住静书的情况下,程锐云侧身用左手臂挡下了这一击!
金属与骨头碰撞发出的巨大声响伴随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的鲜血,让静书惊呼出声。
另外的两个男子此时也赶了过来,抡起手中的木棒对着两人就是一顿猛击。
程锐云的左手已经无法施力,低垂着任鲜血流个不停。他只得用右手将静书死死地摁在怀里,用背脊承受着恶徒的棍棒。
“住手!你们快住手!”静书哭喊着,程锐云口中都已经有血喷溅出来,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却一点也不肯放松地将她护在怀中!这样下去他会受不了的!
“你们干什么?住手!”两个保安在童安娜的指引下向这边赶来,他们也已经报了警,相信也很快能赶到。
“以后记着点儿,本份点儿,不然还有你们受的!走!”三个恶徒见有人来了,丢下棍棒和铁钎,快速地从几个出口分散逃离。
程锐云这才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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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过却无法掩埋歉疚(4000+字)
“啊~你怎么样?你撑着一点,振作一点!”静书哭着蹲下身扶住他,手上都沾染了他的鲜血,眼里全是这刺目的红。。
“你……有没有受伤?”程锐云呼吸变得急促,说话很吃力,但他一定要确认静书没事才行。
“我没事,我没事。”静书已经泣不成声。“你也不会有事的,你振作一点,救护车很快就会到的!”
程锐云欣慰地点点头,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意识也渐渐陷入黑暗。
“你们怎么样啊?”童安娜焦急地跑过来,一见到程锐云浑身是血地靠在静书怀里,也吓坏了秒。
“他受了好重的伤!有没有叫救护车?我们要赶紧把他送去医院!”静书搂紧怀中已经陷入昏迷的程锐云,心如刀绞。
这个时候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有什么事,她也不愿独自活在这个世界上!
手术中镤。
静书看着红色的这三个字,在手术室门外不安地来回踱步。她已经简单地梳洗整理过自己,但手上似乎还能感觉到血液那种滑腻的触感。
左手臂粉碎性骨折、轻微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和血肿……这样触目惊心的字眼从医生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把静书的心都快震碎了。
这怎么会是形容程锐云的?他身体那么健康,平时连感冒都很少得,怎么会戴着氧气面罩躺在急救室?为了做手术,护士用剪刀为他剪开衬衫,那件白色衬衫几乎被血浸透!
他是为了救她,她没有挨受一点伤害,袭击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好傻!
“静书……”童安娜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说,“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你先过来坐,手术还有一会儿才能结束!”
“放心吧,这小子身体好,一定能挺过去的!你先喝点东西,休息一会儿。”江咏递给静书一杯水,安慰她。他认识程锐云那么多年,一起跑步、打球,知道他身体素质好得不得了,这次受的伤虽然不轻,但对他来说应该没问题。
“嗯,谢谢你们!”静书接过水杯,坐在椅子上,眼睛却仍然盯着手术室的门,担忧全都写在脸上。
童安娜重重地叹气,她还感谢,如果不是被拉入他们之间的恩怨泥沼,楚妙龄也不会派人寻仇,害程锐云伤成这个样子。
看来也是时候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了。
童安娜看向江咏,他朝她点点头。他们之间的问题始终要正面应对,他也不能再放任楚妙龄这么嚣张下去伤害无辜的人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手术还没有结束。
静书担心得坐立难安,这一个小时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实在太难熬了。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事就是程锐云的安危,根本意识不到其他的事,包括她今晚约了秦晋见面。她的手机是静音模式,放在拎包里,此时也不会注意到有多少个未接来电。
她也不敢打电话告诉程奶奶这个消息,怕她老人家担心,而且恐怕短期之内都要想办法瞒着她程锐云受伤的事,否则她怕奶奶会承受不住,心脏病发作。
静书两手紧紧交握在胸前,只要程锐云没事,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以为是手术结束了,静书他们都迎了上去。
“你们是程锐云家属吗?”医生问道。
“是,我是!”静书忙不迭地回答,没有任何迟疑。
“病人的手术差不多已经完成了,但是他曾经大量失血,现在血色素非常低,有必要进行输血治疗,否则仍然会有生命危险!”
“好,没问题!”童安娜和江咏异口同声地回答,只要能有助于他的康复,医生的建议他们都愿意接受。
“现在至少需要3个单位900cc的血浆,但是目前血库供血非常紧张,我们只拿得到600cc。”医生有些严肃地告知他们这个事实。
“那怎么办?可以从其他地方调配吗?”江咏问道。如果需要,他可以动用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帮他找到血浆。
“可以,但是时间上会比较长!而且现在血荒是全城都有的问题,其他医院也未必肯调。”
“那么我们的血可以吗?”童安娜问道。
“可以。病人是A型血,你们谁也是A型?”医生问道。
“我是O型。你呢?”童安娜很遗憾,又赶忙问江咏。
“我是B型。”
“用我的,我是A型!”众人都看向静书,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医生,没有一丝犹豫。
静书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看着护士将针头扎入她的皮下,让血液顺着管子流进袋子里。以前她跟很多女孩儿一样喜欢研究星座、血型之类的东西,看到说A型血的人极力地压抑自己、不敢信任、渴望被人了解,她还为自己是A型血的人而遗憾。她希望自己像O型血的人那么热情豁达,像B型血的人那么自信独立,甚至她一度以为程锐云那样冷漠高傲的性子一定是B型血,谁知道,原来他跟自己是一样的人。
他们渴望理解、喜欢对方温柔的对待、悲观的时候就会自责。
可是没有哪个时候,她会这么庆幸自己是A型血的人,她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让他脱离危险。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贺小姐,采血结束了。你必须躺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最好能喝点牛奶,吃点东西,避免感到头晕和疲劳,好吗?”护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