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牙、澳大利亚这些红酒出产地的后起之秀也各显其能,各种各样不同口味包装精良的红酒应有尽有。
绿蔻一一看过去,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细细的寻找那个她要的味道,直到整个货架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才找到了她要的那种。中国出产的红酒,很低廉的价格,包装还是上个世纪的特色,瓶口处还有透明的玻璃纸包裹,系了小小一个蝴蝶结,显得很土气。但绿蔻很高兴,就是它了。
一个促销小姐走过来,对绿蔻说:“小姐,推荐您尝尝这一种,是新产品,产自法国,也是勃艮第红酒的一种,而且价格也不是很贵,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红酒。”
绿蔻对她笑笑:“不用了,我喜欢这一种。”
“小姐,现在的人生活水平都提高了,懂得什么是好东西,尤其像您这样年轻时尚的,都不会选这种国产的红酒,这种红酒是甜甜的,像葡萄汁一样,不正宗的。”
绿蔻没有答话,旁边的一对老夫妻却搭腔了,老先生有些不高兴了,看着绿蔻手里的红酒说道:“这个促销小姐不要这么说,你们年轻人只知道跟着国外的风潮转,国外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但是国产的葡萄酒对我们来说可是有感情的,一方面代表了一个时期的记忆,另一个方面也是一种文化的自信心。我们中国的葡萄酒为什么就不能是有些甜味的,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做有中国特色的葡萄酒呢?”
绿蔻无意卷入他们的争论,从货架上又拿了一瓶国产的红酒放进购物筐,然后径自走开。她没有想过关于葡萄酒优劣的研究,她只是觉得所谓的好东西,自然不应该有统一的标准,每个人心中最好的东西,当然也不会是相同的。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绿蔻心脏不好,妈妈总是忙着四处寻找各种各样的偏方,当时有人告诉妈妈,红酒对心脏有好处,于是妈妈就买了这种红酒回来,因为当时也只有这一种红酒在市面上贩售。可也许因为毕竟是有酒精的,妈妈从没给绿蔻喝过,但是红酒瓶子却总是每过段时间就空了,然后妈妈就又会买了新的来,妈妈只是偶尔会喝小小一杯,并不常喝,那么多的红酒去了哪里,绿蔻一直都觉得奇怪。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晚了,绿蔻洗干净两只玻璃杯,倒满两杯红酒,自己喝了一口,果然是甜丝丝的,并不是那种高级的味道。但是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一波一波侵袭着自己的记忆。
答录机的灯一直在闪烁着,绿蔻按下收听键,有一通留言,是邹清文的。
“绿蔻,你不接我的电话。我知道你一定也不欢迎我去找你,只好用答录机留言,希望你能让我把没说完的话讲完。决定去支援灾区,一开始只是我个人的愿望,我想要告诉你,是希望你能等我,但是我没有资格强求你,所以我决定听从你的选择。但是那天到了你家,了解到你全部的事情,见过了你的妈妈,我的想法改变了。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必须要告诉你:绿蔻,和我一起去援建吧,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每天都能看见你。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很多令人感动的故事,也有很多坚强和善良的人们,在那里你会更明白生命的意义,你也会更能体会到你妈妈的爱,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绿蔻慢慢的、一口一口细细的喝着那杯红酒,熟悉感越来越清晰起来,仿佛在回忆的杯中注满悦动的记忆,眼泪也渐渐满溢出来,原来,就是这样的味道。
五花肉,肥瘦相间;炸,逼出油;不用高压锅;用小砂锅炖;再倒回炒锅大火收汁。
绿蔻在厨房做着这道红烧肉,当肉放在砂锅里炖的时候,甜丝丝的红葡萄酒代替了滚水注入锅中精心的烹煮。精湛的厨艺归根结底是爱的味道。
绿蔻在手机上一个一个按下邹清文的电话号码,却迟迟没有接通,等她的红烧肉完成,如果味道是完美的,她便会给他一个回答,温柔的火苗拂过滚烫的砂锅底、红红的汤汁在慢慢的炖煮着,不用急……慢慢的……慢慢的……
应该是最后一节课那天,绿蔻没有来,我大概已经想到了。
而现在,窗外已经有些秋天的景致了,却还未见一丝萧瑟,天空尤其显得高远起来,云淡得若有若无,只有一望无际的晴朗,让人的心也觉得无限宽广。
绿蔻给我寄来一封信,不是通过Email,而是放在信封里的那种。我很珍惜,现在手书的书信已经不多了,内里有一张照片,她穿着牛仔裤和白T恤,T恤的图案是一株苍翠的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她站在一片空地上,身后是迎风飞舞的许许多多洁白的床单,很美、很自然。绿蔻的眼神是我从没见过的,那么动人,所谓的柔情似水大体也便是如此,只看一眼,我便可以想象,这张照片的作者,便是绿蔻眼中那种温柔的原因了。
我招呼阿白找出些胎菊,用滚水冲了,含苞待放的美丽被定格成永恒在杯中载沉载浮。清香拂面,秋天的妙处就越发的清晰了。
今天更新结束,第一章《莫许杯深琥珀浓 绿蔻 红烧肉》的故事也结束了。下次更新会是新一章的故事了。谢谢大家关注《料理课》。我是永结葡塔,大家周末愉快!
第二章、山有木兮木有枝 家珍 鸡蛋羹
我并不喜欢家珍,这是真心话。至于为什么还要她来我这里上课,我想是因为和她一起来的另一个女孩子吧。
我接受了一封预约信,是个女孩子,表格中有一项是询问想学习做菜的理由,非必填项,很多客人并不会真的填写,但是写这封预约信的女孩子却很老实,细细密密的写了满满的一篇原因。我并没有细看,却已经做了决定,于是叫阿白打电话约她过来。我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叫家珍,很有三十年代小家碧玉的风情。
家珍来的时候却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很抢眼的女孩子走在她旁边,那女孩很时尚、很俗艳,我一眼便知她并不是家珍,而另一个梳马尾辫的才是。家珍穿着白色的无袖衬衫和黑色的裙子,样貌很平凡,倒是水灵灵的好皮肤,不施粉黛,我却不喜欢她的眼神,那种没理由的不自信让我看得心烦。
我和她们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俗艳的女孩子话很多,鼓噪的厉害,喋喋不休的赞叹这里的环境,然后又称赞我本人的容貌和气质,阿白送了大麦茶来,她又忙着一叠声的道谢,眼睛却像花痴一样,盯着阿白的背影一直消失在楼梯口,之后,故意用肩撞了撞家珍,轻声说:“那个帅哥刚才看我了。”又促狭的对我眨眨眼。
我看得眼睛痛,只得端起杯子喝茶。大麦茶的香气太过于迷人,喝在嘴里的味道却是粗糙而寡淡的。我只看着家珍一个人,她一直没有说话,于是我问:“你想学做什么?”
家珍羞赧的对我笑笑,才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女伴打断,那鼓噪的女声再一次响起,整间屋子似乎都被噪音填满:“其实我觉得现在的女孩子,会不会做饭都无所谓的。会也要做一些讨巧的,那些煎炒烹炸的东西让人粘一身油烟,对皮肤和头发都没有好处。我觉得不如做一些沙拉、烤一些蛋糕或者小饼干之类的,最多煲汤喽,又漂亮又不会脏。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没有答话,她叫姐姐,与我何干?没事便沾亲带故的攀谈方式很让人讨厌,我自顾自的喝茶,假装没有听见。
她却不在意,继续说道:“这次我们来也是临时抱佛脚的,我们的一个好朋友生日会,说好了这次的聚会是大家自己动手做食物,每人一道菜,我什么也不会做,所以想要学起来,最好挑个一鸣惊人的菜式做了,到时候拿出来,多拉风的。所以我们找到了姐姐这里,姐姐这是最有名的,不是么?”
我看看家珍:“你的理由也是一样的,对吗?”
家珍点点头,我懂了,她们如此大费心机,一定是为了聚会的主人。于是笑了:“可以倒是可以的,只是我这里从来不接受两个一齐来学习的客人,你们只有一张预约单,按规矩是只能一个人来的。但是我可以破个例,你们或者只一个人来学或者分先后,一个人上过全部的课时之后另一个人再来吧。”
谁都年轻过,她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以给她们一个小小的方便,但已经是我的原则可以退让的最大程度。我的语气很坚定,她们应该能懂。
话多的女孩子立刻转身向家珍:“家珍,姐姐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要让她为难吧。我看我们就依次来吧,我先来,我学完了你再来。”
家珍涨红了脸,半晌说:“可是,那样我就来不及了,一周最多只能上两节课,你的课上完了,我还没轮到上课,聚会的日期已经到了。”
这是和她见面以来她说得字数最多的一句话,我不禁有些动摇了,于是建议:“你们既然不想做什么很难的菜式,可以两个人公用一个课时,一个人上两节课,那样应该来得及吧。”
家珍感激的冲我点点头,另一个女孩子却没有回音,沉默了一会,依然转向家珍:“家珍,你让让我吧,你在家里应该也做过饭的,你不是说你妈妈常叫你帮忙吗?我妈妈从来不让我做家务,我家里有阿姨,我连水果也没有切过的,所以我的程度差,两节课肯定学不会的,你让让我,我答应你,每天上过课之后我保证打电话告诉你学了什么,那就和你也来上课了一样嘛。你帮帮我吧,你也不想看我在翔宇的生日会上出丑嘛,对不对啊?”
我别过脸,她撒娇的样子我很不想看。我只看着家珍,她看起来非常矛盾,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竟然认了。
我叹口气,只好自己出马搞掂,我对着那个喜出望外的女孩子问:“你们的预约单是谁写的?”
女孩子愣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家珍终于开口了:“是我。”
于是我笑笑:“那不好意思了,按规定谁写的预约单就应该先和谁约时间。所以我们只能先接受郑家珍小姐的预约。其他人可以重新递交预约单或者在郑家珍小姐学习过至少两课时之后并得到本人同意时才能继续用郑家珍小姐的课时学习。抱歉。”
刚刚得意洋洋的那个女孩有些愕然,然后瞪圆了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她生气了,但我懒得搭理,起身做出告辞的姿势,看那个女孩负气得故意跺着脚出了房门,她不会再来了,我有把握的。
家珍跟在她后面走出店门,忽然又转回来站在我身边,迟疑了一下,说道:“谢谢你。”我随意点了一下头答复,她便走了。
其实她不用谢我,我是为了我自己。眼看便要被动接受一个自己反感的客人,我觉得自己有种差点被人暗算的感觉,家珍也许可以被人得逞,但我不愿意,我所做的只是拯救我自己而已。
所以说,和家珍的相处并不令人期待,但是由于有了这样一个插曲,多少还是令人有些庆幸的。
只不过短短的四十分钟,家珍几乎毁了我的厨房,炒锅里的可乐鸡翅已经完全干掉,汤汁巴在锅底,连同已经成了焦炭的鸡翅残骸,散发着令人觉得恐怖的气息;煎锅里的薄饼也已经硬的像橡皮一样,还皱巴巴的,让人连看一眼都会觉得作呕;汤锅里的大骨却散发着腥臭的味道,一层黏腻的油花飘在上面,还有一些焦黑的浮沫,汤锅的盖子被掷在一边,灶台和橱柜上下淋漓尽是溢出的汤汁,再被鞋底踩过,精致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印满了油油的黑脚印;料理台上还有一个多边形的面饼,发面发得半死不活的,上面杂乱无章的堆着黑橄榄、玉米粒和培根,毫无美感的挤着番茄酱,依稀可以看出似乎是一个Pizza,却不知烤过没有。
家珍系着的淡紫色围裙几乎也被油污毁掉了,她的手里依然握着一把木锅铲,有些不敢看我,更有些不知所措。
我早已躲得远远的坐着,尽管有些凉凉的,但我却依然还是开了窗户,把油烟和焦糊味慢慢散出去。大瓷壶里的大麦茶已经有些冷了,我叫阿白上来,吩咐道:“别费力洗刷了,把锅子一起都丢掉吧。”
家珍仍然在那里站着,见阿白在清理便很有些过意不去,想动手帮忙却不知如何下手。我叹口气,忙招呼她过来。
找了一件新的围裙过来,依旧是淡紫色,我看看家珍:“楼上有休息室,洗洗脸休息一下吧。脏的围裙放在这里好了,没关系的……”家珍犹豫了一下,还是依我说的去了。
当她再走下来的时候,厨房里的一切都已经恢复了秩序,依旧还是窗明几净的摸样,两排宽大的料理台上的一应杂物都已经消失,锅子也换上了簇新洁净的。
我给家珍倒了茶,然后建议道:“我看不如你还是做罐头意大利面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