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课(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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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理课(完结)-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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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之后,有人告诉幼安,风华又和金枝在一起了,幼安的心里反而已经踏实了,像历尽沧桑却未曾取得真经的朝圣者,她已经无力继续而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不是那个能收服风华的人,所以不如让贤,尽管并不是自己的本意的。心已经彻底没有了再受伤的能力,因为心是真的会碎的。有人说对待男人要像放松手指才能握住沙子,可像沙子的男人毕竟也不是多数,还有些男人像水,无论把手指握成什么样的形状,到头来能抓住的始终不过是一场空,所以不如把他交给那些握有容器的女人取用好了。
   自从婚礼前期的那封信开始,幼安再也没有得到风华只字片言的消息,他仿佛凭空消失了,无牵无挂。又过了许久,金枝来了,是来践行的,言语中并不掩饰是要和风华一起离开。幼安也很淡然,平静的倒茶,平静的向她说“恭喜”。
   金枝说:“你一定认为是我抢走了风华,对吗?”
   幼安点头,其实又何必否认呢,于是说:“难道不是吗?”
   金枝却笑:“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永远也不会嫁给他,你信吗?”
   幼安垂下眼睛:“那重要吗?”
   金枝不理会她的淡然,伸手把宽松的袖子从手腕直推到肩头,她的小臂上有一大片伤口,淡粉色的皮肉有些显眼:“曾经有个女人来找我,要我把风华还给她,我说我没办法做到,她便用酸液泼我,好在她还有点点理智,酸液没有配得太浓。”见幼安惊讶的脸,金枝又说:“拒绝了你的婚礼之后,他也并没有来找我,不久前才回到我这里,箱子里至少有三种以上的香水味。”
   金枝望着幼安的表情很真诚:“幼安,风华像个征服者,随心所欲的在每一片攻克的焦土上插下胜利的旗帜,他之所以对我不能忘怀,不过只是因为我依旧还未被他完全的俘虏,所以即使他累了、倦了偶尔离开之后,依然还会牵挂着回到我身边,再一次的冲锋,直到我完全臣服为止。那不过是一场关于征服的游戏罢了。”
   “幼安,对于风华来说,其实没有哪个女人是与众不同的。”
   平静的天空忽然起了风,温和的阳光很快被阴霾赶跑,金枝告辞之后,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天与地下成了一个整体,一个混沌不分的水幕。
风华最后还是来了,在离开这里之前的一个晚上,独自一人,来向幼安要一碗白粥,他的表情很自然,仿佛他们之间从来也没有事情发生。幼安也什么都并不曾说,仔仔细细的洗净双手然后开始煮粥。
   将米用冷水浸泡半小时,让米粒膨胀开,开水下锅。先用大火煮开,用勺子搅动几下,再转文火熬煮,约三十分钟时开始不停地搅动,一直持续约10分钟。这样煮出的粥才粘稠香浓,好味道从来都不会省功夫。 
   风华满意的吃,照例吃得赞不绝口,认真的说:“幼安,我恐怕会一直想念这个味道,也许会有很长时间品尝不到了,毕竟你是不可取代的。”
  幼安轻轻的笑,然后说:“风华,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碗白粥,是吗?”
   世间有无数种珍馐,只有吃得舌头发木时才会想起的那碗白粥,所能被惦记的,不过是需要能够“清肠胃”的新鲜而已吧。
   风华望着幼安,什么也没有说,许久许久,只是一笑。
   当四处遍布焦土时,好战者自然要去寻找新大陆,有些感受既然已经如此,那也无需再去说破,他们之间的这段缘分,终究就到这里,不再继续,不如用“不可说”当做最后的结束。
   幼安站在阳台上目送风华远去,那背影利落的消失在暮色中,真的像风,只管自己吹拂,如若卷起尘埃与落花,那也不过是那些追随者的一厢情愿而已。
   幼安想起从前的自己,竟也开始觉得傻。
   幼安嫁给了舒厚源,也许是因为身心俱疲,想要找个地方好好停靠,享受被爱的感觉,没有人是只喜欢付出的生物。对待厚源,幼安承认自己索取的心思更多一些,她贪恋厚源给予的宽厚的爱,让她觉得自己终究不是那么可怜的。
   他们的婚姻也曾有过幸福的时光,厚源家有个种满山茶花的后花园,花园中间有个小小的亭子,天气好的时候,幼安总喜欢一个人赖在那里,看看书,喝喝茶,让暖暖的太阳从指缝中泻下,温柔的拂过自己的脸颊。幼安依旧喜欢煮白粥,虽然现在是煮给厚源吃,却也依旧是用心的,厚源最初也是喜欢,随后便开玩笑的说:“你会煮那么多好吃的,何妨给老公换几个样,总是白粥有些吃不消。”幼安便有些不开心,厚源只得又去哄她,幼安却再也没能开心起来,越发显得心事重重,时间长了,厚源也便不再哄了,家里的厨师也有高明的手艺,幼安的那锅白粥,不去碰就好了。
   厚源的家里渐渐对幼安不满起来,厚源的妈妈本来便不喜欢她,因为幼安多次的拒绝她的儿子,而他的儿子却偏是那么不争气的依依不舍,在厚源妈眼中,幼安是不得已才嫁到他们家的,这种不得已带着一种轻视,让她一向自傲的心无法接受,怎奈儿子坚持,才只得答应了下来。她不喜欢看幼安整天窝在家里仿佛避世一般的摸样,也不喜欢看幼安对厚源疏离的态度,她曾明确对儿媳表示过自己正在盼望着一个孙子,对待她的这个要求,幼安只是淡淡一笑,便把视线转开,从厚源妈妈的头顶掠过,消失在不知在什么地方的远方。厚源妈觉得自己的容忍,已经到了尽头。    随之到了尽头的,还有厚源的爱,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曾经那么奋力的追求,那么渴望的享受,最终拥有之后才发现便是不过如此。厚源管不住自己,甚至对幼安有些厌恶,厌恶她淡然平静的摸样,厌恶她虽温吞却敏感的神经,也厌恶她可以藏起聪明装作波澜不惊的态度,就像她总喜欢煮的白粥,无时不刻不提醒着厚源,幼安那曾经为他人存在的深爱,似乎永远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厚源渐渐不愿意回来了,外面自有精彩的世界,他从来都是不必非守在困局中的。
   和厚源分开的时候,他们都有些难过,就像原本寄予厚望却落了空一样,失落更胜于哀伤。厚源说:“我也需要安慰,但你给不了,所以我以为你能够理解。”幼安大略是能明白的,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洒脱,她还是未曾修炼到位的,因为她图他的,不过是他的专注。
  从厚源家搬走的那天,他们最后一次吃了一顿饭,幼安还是煮了白粥,厚源见了也不再干涉,却也舀了一碗,用勺子拨弄了很久,并不往嘴里送。忽然问道:“听说原来风华便叫你‘白粥’是吗?”
   幼安点头,然后又问:“你也觉得贴切,是吗?”
   厚源却摇头,幼安便又说:“难道你不是嫌我索然无味吗?”
   厚源笑:“幼安,那只是风华的看法,你其实不一定非要这样看自己的。”
   幼安苦笑,并不说话,厚源接着说道:“其实风华这页书,应该从你的人生中翻过去了,不是吗?”
   幼安看着厚源,此刻她已没必要说假话:“其实,是我自己不想翻不过去,你懂吗?”
   厚源没有答话,只把白粥的碗推了推,起身走到酒架前,认真考虑着挑选红酒去了。幼安独自喝了一口粥,已经有些冷了,米香也变得混沌起来,确实不是什么舒服的味道。
  幼安从此再也不煮白粥,她也的确没有时间,忙着流连于许许多多五光十色的场所,她仿佛急着证明什么又急着补偿给自己什么,灯红酒绿旖旎性感,像幼安这样美丽又忧郁的女人总是很受欢迎,因为美丽所以可爱,因为忧郁所以才显得不会太平常。夜夜笙歌,美丽的笨女人,从来就是点缀城市夜晚的一抹亮色。
   幼安觉得自己的心一碰就痛,所以只能把它用玩乐来填得满满的。她在很多个城市之间穿梭,只听从自己最单纯的想法,哪里好玩或者热闹,都是她暂时的归宿。酒成了那段时间唯一忠实的好朋友,幼安终于了解到为什么每个失意人都爱酒,因为终于有种东西的味道,能比心更辣更苦。
  直到有一天觉得累了,毕竟扮演另一个人总是辛苦的,即使是为了放纵的放纵,终究是为难自己的。幼安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决定一个人飞赴大理,很多人说那是个风花雪月的地方,纵使浪漫得有些滥俗了,终究也要去看看的。
   一个人在机场等待着,有人拍她的肩膀,转头去看,竟是厚源,身边一个高挑的女子,像模特般的漂亮,一张脸上却是平和的笑容,略略敛去周身的艳光,依偎在厚源身边的样子竟能有些温婉的。厚源似乎变得有些陌生,至少那种心满意足的摸样幼安没见过,他们微笑着寒暄,幼安知道了他们是准备搭飞机去度蜜月的。
   幼安已经无需再问厚源过得好不好,他的那种表情谁都看得到,倾心相爱的男女,散发出的磁场都能感染到身边的人。幼安真心觉得高兴,这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那个女子很乖巧,故意说要去一旁的免税店逛一逛,留下一些独处的空间给幼安和厚源。厚源看了看幼安,说的很直接:“幼安,你看上去不太好。”
   幼安摆了摆手:“有些我没尝试过的日子,总要过一过试试看,也许很多我想不明白的事情,也会想明白了吧。”
   厚源便笑,幼安又说:“那你的?怎么也不一样了?”
   厚源摇头:“这其实才是真的我。”说罢看了看幼安:“我只能说,当一个人的心里都是伤的时候,其实也会伤到别人的。”
   幼安认同的点头,她的心里遍布伤口,这伤口就像一把尖刀,厚源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所幸他能够痊愈,让她也能够不至于太自责。
   可厚源却说:“幼安,对不起。”
   依稀记得金枝也曾这样和自己道歉过,但直到此刻幼安才明白,其实没人该为自己的伤口负责,举着刀柄的手,从来就是她自己的。
   于是幼安笑着摇头,耳边忽然听到一声脆响,她知道是包在她心上的壳碎了,有些醒悟,总是在一霎那间完成。
   幼安真心的拥抱了这一对夫妻,她站在不远处目送他们登机,有一种最真实的笑容,同时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
   到达大理的那一天,幼安发现这的确是个疗伤的好地方,但她却决定第二天便离开,因为自己似乎已经无伤可养,幼安买了很多酒,坐在客栈的屋顶上,半是庆祝半是了断,无论是怎样的人生阶段,总要有个仪式来表示完成。想起那些曾经的自我放逐,似乎是有隐形的敌人,却只是报复了自己,但却没有观众。
   喝到一半,屋顶忽然上来一个男孩子,很瘦,有稚嫩的脸和饱经沧桑的眼睛,幼安便招手叫他来一起喝酒,她并不想了解他的故事,但至少有人陪伴,这场告别仪式才不会凄凉。
   他们始终没有交谈,却都喝得泪流满面,默默流泪的样子,却至少有了一个人观赏,那泪水也仿佛不是枉流的了。
   ……
   幼安回到自己熟悉的城市,花了很久挑选了一所最合心意的房子,开了一间料理教室,幼安没有别的专长,但人总要做些事的。而且只有做菜的时候,幼安才能静下心来好好的和自己的心谈谈,每一次的倾谈都有收获,并能又得来美味佳肴,实在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幼安希望有人能分享这快乐。
  还是要爱的,即使觉得自己仿佛历尽了沧桑,但终究还是不容易了,因为曾经沧海之后便不会就那么容易的动心了,但幼安总还是期盼着的,总会有的,总会还有一片更美并且足以打动她的景色,等在她正行走着的路上,即使还远,即使还看不到一点的轮廓。
   每一个醒得特别早的清晨,幼安就会仔细的洗净双手,然后细心的煮一锅白粥。
   第一步是浸泡,让米粒在清水的滋润中苏醒,明白自己将要去感受什么。将水煮开,把米倒入进去,大火烹煮,让米粒在开水中舞蹈,然后转文火慢炖二十分钟,最后用勺子向一个方向不停的搅动,这样煮出的粥才厚实,香浓。滋补元气,清理胃肠、润泽肝腑,像这个煮粥的女人一样,经历过激情与煎熬,才能破茧而出,虽未成蝶,总不至于凋落。
   不过是一碗白粥,终究是一碗白粥,庆幸是一碗白粥。幼安似乎经历过前世和今生,曾经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不知哪个躺在水里,哪个又站在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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